腳步匆匆,直至狂奔,烏嫣不知不覺奔跑到拈‘花’坊的大‘門’,她低頭看著身不屬於自己的血跡,心情無悲無痛。..


    夕陽呈現,天際間,那被染嫣紅的雲絮結成大片,火燒雲的景有人看得如癡如夢那是上蒼的饋贈,有人瞧著立即收衣生火,理解這是黑夜來臨前的預兆。


    此時,拈‘花’坊的大‘門’五彩琉璃盞高高掛起,準備夜間營生前的最後裝飾。


    掃地的小廝們,看見烏嫣這血人,第一反應仍掃帚。第二反應跑上台階關上‘門’。


    第三反應,大‘門’散開,拈‘花’雪白長裙迤邐,今天的妝容三分媚七分妖,恰到好處的胭脂提亮整個人更加奪目,最重要的是拈‘花’十根手指上都有奪目的珠寶戒指。


    芸芸眾生,每個人都飾演多個角‘色’,可以是老板的賺錢手下,情人懷中傲嬌的溫柔香,小廝眼裏不容置疑的管事,角‘色’越多,越容易錯‘亂’,如何區分,至少對於拈‘花’,當她十指戴上沉重名貴的珠寶,就是在提醒自己該做的事,該用的腔調。


    驚動整個宛水城的大事,烏嫣這樣恐怖的模樣出現,拈‘花’有心裏準備,可沒想到,宛水城這麽大,對方還是來她的拈‘花’坊,拜托行行好,她這馬上要做生意的。..


    “我要洗澡!”烏嫣開口。


    “天字廂房可有人。”拈‘花’這次可事先提醒了。


    “我隻用那池子,再隨便給我一件衣袍。”烏嫣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五兩銀子遞給拈‘花’,等價‘交’換。


    居然主動給錢,這讓拈‘花’非常意外。她一直認為這姑娘占著貴客相識的身份。這點錢肯定是不夠的,但主動給自己不收更是虧本,伸手收走碎銀,“雲紋灰袍有,但合你身材的立刻要時間上比較趕。”


    ‘摸’著發硬的袖口,烏嫣覺得,這件雲紋灰袍她不願再穿了,“適合我個頭的男袍就行,是不是雲紋灰袍已經不再重要。”


    烏嫣上樓,拈‘花’看著她的背影,‘不再重要’四個字繞在拈‘花’的舌尖反複迴味。


    烏嫣看著透過‘門’框的光亮,規矩的敲‘門’。


    “進來。”裏麵的人自然知道是誰在敲‘門’,但也分外好奇太陽是西邊出來?懂規矩了?還是大堂受到驚嚇,還沒迴過神。


    烏嫣推‘門’而入,屋內正中央,閑染與貴客‘很巧’都在,一個吃葡萄,一位喝著茶。


    都懶得詢問烏嫣渾身是血的原因,畢竟都是從衙‘門’外觀摩迴來的人。


    “老板!”烏嫣盯著閑染,聲音平平。


    對方不稱唿,自己都忘記是人家老板了,閑染鳳眼抬起,儒雅而笑,“有事?”


    “這六兩是給當鋪的三成消息費,舍管事不在,我就‘交’給您了,請收好。”烏嫣這次很自覺,烏黑血跡的手‘摸’出碎銀擺在桌子上。


    嚇!閑染立刻盯著對麵的貴客,人家身份尊貴見過大世麵就是不一樣,還在低頭喝茶,頭都沒抬一下,這驅鬼師居然會主動給錢,他不是在做夢吧,“很,很好,以後都記得上‘交’消息費,免得舍紀哭窮。”


    “好的,我去沐浴了。”烏嫣立刻往洗漱屋裏麵走。


    嫋嫋白霧,她褪去身束縛,‘乳’白池水立即渾濁,她手‘揉’著臉上發幹的血跡,她認認真真的洗滌一個人在自己麵前自盡留下的所有痕跡。想法很多,畫麵不斷,烏嫣眼神無‘波’,視線寧靜,身子被捏得通紅,洗的幹淨,她的眼始終幹涸,哭泣的模樣很多,她刻意學習,惟妙惟肖,以假‘亂’真都能引得旁人垂淚。


    但她來到這個世界,心和空的一樣,永遠不明白哭是什麽樣的感覺。


    “我進來送衣袍。”在掌櫃的同意下,拈‘花’敲了敲洗漱廂房的‘門’,‘吱啦——’‘門’根本沒有關,外麵倆男人坐著,是不是太大意。


    烏嫣沉思,闔上的眼眸兀自睜開,從水池中走出。


    能不能顧忌自己是個外人,拈‘花’立刻伸袖擋臉,手中的包袱被人拿走。


    最利落的速度穿上新的雲紋灰袍,說是趕製時間不夠,但烏嫣穿在身上,綁上腰帶,比之前那件自己改的更加合身。跺跺腳,連鞋靴的尺寸也是恰到好處。


    也對,貴客能一年前就定做好合適自己的手套,置辦這一身也是極其簡單的事情,烏嫣彎腰,從舊袍掏出目前為止,靠驅鬼賺到的八十九兩白銀塞進衣袖內,羊皮手套握在手中,想想也塞進懷中。


    她無視拈‘花’的擋臉舉動,矮一個頭,平靜的擦肩而過。決定從此刻起隻做自己的事,配合別人演出的行為,免了。


    她下山的目標說多不多,難度有大有小,接觸的人萍水相蓬還是舊識相遇,或者別有深意,都與她無關。那是別人的人生做得選擇,隻不過關聯中有自己,但她本就不需要去配合別人演出。


    她承認自己沒有七情六‘欲’,師傅說了,她這一輩子也不會再有,除非吸食走自己情魂的那具白骨主動還給自己。


    笑話,怎麽可能,那具白骨存在不存在於這個世界她都不知道,沒有七情六‘欲’或許對於隻需要賺錢的自己是一件好事。


    她前生明白七情六‘欲’會讓人哭讓人笑,但她哭夠了以後也不愛笑。


    模仿正常人麵對事情的反應,這一點她不想再做了。她本就不是完人,實現賺錢的目標,路人舊識都是過客,何必為難自己。


    貴客今天一整天,都陷入師妹隱藏靈根消失的錯愕中,一張流光瀲灩的臉,沒有‘波’瀾的銀眸移到走出廂房的烏嫣身上。


    坐在掌櫃的與貴客中間,烏嫣看著能吃的飯菜,白裏透紅的小臉蛋沒表情,擼袖子,握筷扒著白米飯往嘴裏塞,直到肚子有個飽的訊號,她才放下還剩幾口米的碗,拿桌上為別人準備的手帕擦拭嘴角油跡。


    ‘摸’著長發已經半幹,烏嫣甩袖,桃木簪子夾在兩指之間,她迅速束發,起身說道,“客人,您酬勞一千兩黃金的驅鬼案明日麵談,今夜我休息,掌櫃的夜安。”烏嫣起身離開,整個過程幹脆利落,不親昵,很規矩,規矩得就像無魂木偶。


    “她生氣是這個反應?”又換方式了?閑染鳳眼微眯,事不關己的把玩手中六兩白銀,如泥,在掌心變換各種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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