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際,這個時間段空氣中的濕度最高,大戶人家照明用的燭火熬出最後一縷長煙,煙消殆盡,等待黎明。..


    聽著一個人的腳步聲,烏嫣雙臂環繞,低著頭,走在昏暗中的宛水城長街上。


    路邊小攤小販在屋子裏洗漱準備一天的營生,烏嫣腳步摩挲,穿過這些透著光亮的‘門’前。


    她走了很久,路過大‘門’緊閉的賣鬼當鋪,走過下人們正在收拾殘局的拈‘花’坊,隻是腳步沒想停滯,這兩個地方她都不想呆著。


    越走越遠,越走越偏,最終她還是選擇去荒涼的郊區,冷風透過脖子,穿過雜草唿嘯而過。


    她走在黃土小道上,看著空曠郊區獨棟平房外的兩塊小菜地,一直僵硬的表情才逐漸緩和下來。


    想了想,這停屍房她更加喜歡吧。


    平房貼滿黃符紙的木‘門’半掩著,烏嫣單手推‘門’而入。


    屋簷上的瓦片被人挪開。


    “小黑,你還真乖。”烏嫣抬頭,揮揮左手,對方的敬業職守讓她倍感欣慰,趙三的屍體留著還有用呢。


    “誰呀,大半夜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進屋右邊靠牆擺著的棺材裏,禿頂仵作掀開薄毯,九十度起身,‘揉’著眼睛瞧進屋的人影。


    “天都快亮了,起來做飯。..”烏嫣走到棺材邊,讓仵作看清楚對象再說話。


    “哎呀呀,‘女’俠你怎麽又來啦!”靠,怎麽又出現了,仵作打了個‘激’靈,薄毯立刻往隻穿了內衫的位置攏。


    “點燈。”房間內太昏暗,烏嫣另有所指。


    屋頂小黑早就將這停屍房看的透透徹徹,從衣襟內掏出打火石,摩擦出的小火苗捏在指尖彈向下方的油燈中,平房內立刻有了光亮。


    窩在棺材裏的仵作趕忙用小毯子將自己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一副深怕被人輕薄了去的謹慎模樣。


    烏嫣嫌棄的瞧著對方,這假臉套子的質量是真不錯,再一次看,如果自己不知道真相還是看不見端倪。


    她坐在棺材邊框上,扭著身,左手探出手指勾住對方脖子處的薄毯。


    “男‘女’授受不親,小姑娘你可別這樣!”之前‘交’過手吃過苦,邋遢地中海禿頭仵作輕聲的,還有點撒嬌的調調。


    “別小氣,我就隨便看看。”烏嫣不費力的勾開薄毯,眼角忍不住上翹,指腹劃過仵作脖子下方異常細膩的白肌膚,手和臉是假的,其他位置還是原裝貨,這仵作年紀不大呀。


    “你輕薄了我。”仵作累覺不愛,但盯著少‘女’手上發幹的血跡,這是出去大開殺戒迴來開葷呀,他可不是隨便的人。


    “用你還不如用小黑,人家雖然擋住臉,可年輕體力好,你就憑這張臉,我就沒食‘欲’,拉倒吧。”烏嫣重新坐在棺材上,盯著滿屋子的棺材,嗅覺恢複,木質腐朽味聞著多少叫她舒服。


    瓦麵發出輕微的聲響,小黑對於少‘女’言語誇獎,做出直接的反駁和抗議。


    仵作鄙視白了烏嫣一樣,瞧對方背對自己,立刻拎著舊髒發黃的長袍起身穿上,係上腰帶,‘摸’著過高的領口,恢複那個三十八歲孤怪邋遢的禿頂仵作。


    走出棺材套上鞋,仵作瞧著少‘女’不對勁的右手,懸空於棺材內,似乎沒有力氣,不多問,他看著外麵的天際線有了一縷白低頭不情不願的詢問道,“你要吃啥?”


    烏嫣抿嘴笑了仰著頭‘露’出雪白的牙齒,“‘肉’和酒!”


    “你怎麽不去死,大清早說正經的!”仵作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肉’!酒!烈酒,越烈越好。”徹底清除鬼毒。


    “你去準備,老子沒錢。”仵作也抬頭瞧著都趴在自己屋頂一宿的黑影,就當屋頂的租金好了。


    小黑玄鐵麵具後的眼睛用力蹬了瞪,這倆人好不要臉,他隻是來監視人的,不是來打雜的,拿起一瓦片往屋子裏麵砸,他要讓裏麵的兩個人知道,他發脾氣自己都怕。


    瓦片碎,仵作立刻撩袖口想幹架,烏嫣趕緊抓住對方和氣道,“教育孩子急不得。”


    “小黑黑,你去拈‘花’坊拿‘肉’,酒要醉菩提,越多越好。”烏嫣語調及其平緩,多少有點熬了一夜的倦意。


    “不要!”監視人,怎麽可以隨意走。他什麽時候改叫小黑黑了,哼!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居然拒絕我。”烏嫣淡笑,不經意咬了下嘴‘唇’,疼才剛開始。


    “鬼扯!”小黑知道對方胡說八道的本事。


    “如果你昨晚迴去,你已經是死人。”烏嫣說實話,“不信你迴去問問你同僚,你那些還活著的同僚。”


    屋頂黑影消失了。


    仵作從外麵灶台特意打了溫熱的水,他想知道對方說穿那布料的人是誰,但直接問肯定行不通,伺候人這活他這輩子都沒做過,粗糙的老臉不情不願將木盆往烏嫣麵前一放,關‘門’呆在外麵。


    還‘挺’識相,烏嫣深唿吸,蹲著身子,左手往水裏浸濕,掌心一再破裂的傷口疼的感覺並不明顯,‘揉’搓著手上發幹的血跡,捂住右手手臂,擺在水中。


    捂住——放下——兩個動作,已經讓她額頭冒出了冷汗,鼻尖的汗珠滴落盆裏,她用最慢的動作去洗掉沒有傷痕的右手。


    以身囚鬼產生的副作用鬼毒其實真的還好,疼,喝烈酒睡一夜就過去了。


    但是能使用空氣這絕殺技,麵對之前的繃帶男雖然失手,對於別的正常人卻是致命招式,不到萬不得已,她一般不會用,副作用太影響日常生活。每次使用過後的右手就像每個‘毛’孔被紮了針,還是‘摸’了最狠的辣椒水那種針,‘抽’一半再紮進去,重複的,不斷的,差不多要用半天時間才能消失。


    這種烏嫣無法忍受的疼痛感,喝烈酒雖然無用,但至少靠醉暈過去這半天時間,也是目前她知道的唯一辦法。


    不多久,奔馳而來的馬車衝向平屋。


    正給菜地澆水的仵作隨便掃了一眼,擦,人呢?立刻摔了手裏的水勺子,仵作衝出去攔馬。


    用最快的速度來迴送來東西,小黑才不會搬貨,已經飛到屋頂同樣位置繼續趴著監視人。


    仵作驚魂未定,罵人人又不在自己麵前,隻能氣匆匆的跳上拉穩的馬車,拉開布簾,眼睛眯起,這小黑幹的漂亮。


    滿滿一車廂的酒壇子,還有幾個偌大的食盒,他可要好好吃一頓。


    停屍房裏開夥,棺材板為桌,空棺材為凳,反正烏嫣看順眼的食物都擺在她麵前,不想吃的都丟給對麵的禿頂。


    還熱的紅燒‘肉’烏嫣連吃了一大碗,空‘蕩’‘蕩’的胃終於舒服了。


    左手握住酒壇,手抖,哐當酒壇砸在棺材板上。


    仵作麵前的碗震跳了一下,他嫌棄得放在筷子,“我服‘侍’你,我這就來服‘侍’你!”仵作確定,對方右手不能動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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