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繼續往後翻,死人的‘階段’過去以後,一切又恢複了正常,但是王家族人的身份職業卻不正常了……以前的王家人有當官的,什麽五品鹽課提舉司,什麽七品縣丞,還有販綢緞的,開妓院的(青樓)……總體來說,在當時都算是正當職業,可是死人階段過後,王家人的職業都不正當了,有的做了‘遊方醫師’,其實就是江湖野郎中,還有的做了‘算命先生’。由於這本家史關於王家族人每個人的記載都不詳細,而且不是全部人都有記載,中間時有跳代,比如從順治朝一下子跳到了乾隆朝,整個家譜,就隻對乾隆朝的王家人記載的比較多,然後又從乾隆朝跳到了道光朝……所以我們無法得知導致王家族人職業改變的根由是什麽,如果說是因為乾隆對王氏族人的誅殺導致他們的後人流落江湖走上偏路,有點說不通,因為他們家族的人以前所從事的職業,跟江湖郎中和算命先生連一點掛鉤的地方都沒有……我和陸冰都覺得,這本家史好像略去了某個重要的人沒有記載,就是那個人,導致整個家族的後人職業發生了改變……在這種感覺的驅使下,我們重又翻到前麵的家族成員關係列表,果然,我們發現了一處異常的地方……就在乾隆年間的‘王惟州’‘王義山’他們那一排,有一處居然是空白的!也就是說,有一個人沒有被列入王氏家族的家譜,而是被空白了出來!沿著那處空白底下的分支線往下再往後翻,我們看到了‘王仲謀’的名字,這就是說,空白出來沒列入家譜上的這個人,是王仲謀的直係祖先……


    “這個空白出來,沒有被錄在家譜上的人,肯定就是王允通。”陸冰說:“他在乾隆二年不知道犯了什麽事,株連到家族裏的好多人,可能這就是他沒被錄在家譜上的原因。很多族人因為他死了,可是他自己卻沒死,而是跑掉了,清廷四處尋找他,一直到乾隆三十三年,終於找到了他的下落,當時他加入了漕幫,於是便有了鄭宏道剿滅漕幫的事,以及鄭宏道的那份沒有發出去的密折……”


    乾隆二年……我忽然想到當初在太行山裏時外公的講述,外公說,羅夢修曾經告訴他,乾隆剛剛繼位的時候,曾經對雍正在世時設立的特務機構‘粘杆處’進行過一次大規模的清洗,王氏家族的人被株連,可能就是那個時候,之所以清洗粘杆處,外公說是因為粘杆處的人得知雍正的真正的死因,而雍正的死因,牽涉到一個驚天秘密……鄭宏道既然在王允通的藏身處搜到雍正的頭顱,他在密折上的記述又說王允通得知清廷的一個重大秘密,當時我和陸冰共同分析,這個秘密指的就是雍正的死因,如此看來,這個王允通是粘杆處的人?是乾隆當年清洗粘杆處時的一條漏網之魚?


    雖然我的分析能力不如陸冰那麽強,腦洞那麽大,但是我的腦袋也並不笨,如果有線索,我也能分析出所以然來。我認為,王允通之所以加入漕幫,並且成為漕會的首腦,可能是因為他獲知到雍正死因所牽涉到的那個‘驚天秘密’,乾隆讓鄭宏道尋找到王允通以後從他手裏得到的,並不是和漕會有關的東西,而是和那個‘驚天秘密’有關的東西,王允通逃跑時帶走的,就是那些東西…可是,到底會是什麽東西呢?如果是王允通導致王家後人的職業發生了改變,現在那個王老頭兒又養邪物到處害人,莫非,王家後人包括那王老頭兒所會的‘偏門’本領,都是和王允通手上的那些‘東西’有關?


    想到粘杆處,我不禁想到傳說中的血滴子,想到血滴子,我又想到陸冰的那條捆屍索,聽她說那條捆屍索便是由血滴子的鎖鏈打造而成的。先前我一度懷疑,陸冰那個神秘的師父,可能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羅夢修,可是,外公一直在尋找羅夢修,如果陸冰的師父就是這個人,她應該不會見外公一次次苦尋無果而無動於衷,如此便有兩種可能,第一種,陸冰的師父是羅夢修,但是她卻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第二種,陸冰的師父根本就不是羅夢修……如果不是羅夢修,那麽又會是誰?這個人既然可以弄到傳說中血滴子的鎖鏈,我想他可能和古代的粘杆處有著某些淵源……這人傳陸冰外丹術,知道太行山裏那些粘杆處的人死亡地那一帶的五頭蛇生活之處,他又有血滴子的鎖鏈……我的心裏突然冒出一個令我打冷戰的想法,陸冰的師父說不定也是王允通的後人,他和那個用狐狸煉丹的老頭子是一夥兒的……對了!那個姓王的老頭兒為什麽別的地方不躲,偏偏躲在西屏縣那裏的火葬場?


    “你在想什麽呢?”陸冰碰了我一下。


    “嗯?沒有,沒想什麽。”


    “想的都入迷了,還沒想什麽,說,是不是在想珍珍?”


    “當然不是。”


    “那你在想誰?”陸冰斜眼看我,“我就在你旁邊,別說你是在想我。”


    “想……好冷,我們再往後翻翻這本家譜,然後過去那個坑裏,在那口箱子裏再找一找,如果沒有發現,我們就迴去。”


    陸冰‘哼’了一聲。


    一直翻到最後一頁,我們也沒看到王允通的名字,倒是看到了王仲謀,最後這一頁隻寫了王仲謀的名字,關於他的事跡卻連一個字也沒有。我好像明白王仲謀之所以把這本家譜放進龍袍袖子口袋裏的原因了,他可能是想在登基當了皇帝以後續寫家譜,把自己的‘豐功偉績’寫進家族史裏,然後流傳給後世,這人也真是夠異想天開的。


    當我們把箱子裏的珠寶全部翻出來,在箱子底發現一隻小盒子,這隻盒子就是用普通木料做的了,而非陰沉木。盒子沒有上鎖,用力一扳便扳開了。往盒子裏看進去,我們看到一個黃色布包,把那布包打開,我們看到一張折疊起來的,顏色早已經泛黃的紙,我心說,這該不會像我們當初在老城區那座宅子裏發現的那張一樣,也是一張密折吧……然而展開一看,我們發現不是,這張紙上沒有文字,而是繪有一幅圖案,這是一張宅子的平麵幾何圖,就跟我們之前得到的,老城區那座宅子的宅契背麵畫的那張圖差不多,隻不過,這張圖上所畫的宅子,麵積應該比老城區的那座宅子要小多了,建築格局也沒有那麽複雜。在這張圖上,我們也發現了一個打叉的地方,難道說,這也是一張‘藏寶圖’?


    “肯定是!”


    陸冰的想法跟我一樣,她說,這張圖既然被放在盒子裏壓在這箱子的珠寶底下,那麽,圖上所畫的這座宅子,肯定就是王仲謀的住宅,也就是橫頂村村支部那座大院,看來這個王仲謀除了往這個地方埋藏珠寶以外,還另有東西埋在他的住宅裏。


    我說就算有,如今肯定也沒了,聽楊老爺子說,金丹道被撲滅以後,當地的政府部門曾經在王仲謀的家裏挖地三尺尋找東西,所以,如果那座宅子裏埋有東西的話,也肯定早就被挖走了。陸冰說,不去找怎麽知道有沒有,後麵我們去找找看吧。


    看著陸冰,我忽然想到她說過的話,她說關於舊時候大戶人家的傳家寶以及藏寶圖的事,是她師父講給她的,現在,我們在王仲謀的箱子裏發現一張‘藏寶圖’……難道說,陸冰的師父真的是王仲謀的後人?


    “走吧。”陸冰說。


    “這些珠寶怎麽辦?”我用手指了指那箱子。


    “按原樣先重新埋了,怎麽,你想要?”


    我搖搖頭,正要伸手拉下箱蓋,陸冰叫住了我。


    “等等。”


    “怎麽了?”


    陸冰笑了笑說:“來而不取非禮也。”


    陸冰從箱子裏拿了一串珍珠,然後又挑出最大的一顆綠寶石,把珠子往上一丟,接在手中,她說:“這串珠子就當是姐姐我過來這一趟的辛苦費,至於這塊寶石,給你以後娶媳婦用……”


    至於箱子裏的其它珠寶,陸冰說,既然埋了這麽多年沒人動過,後麵應該也不會有人來動。眼下冰天雪地的,我們先按原樣重新埋了,後麵有時間,或者臨走的時候過來一趟,把這些珠寶轉移到另一處地方埋藏,如果以後有用的到的地方,我們再過來取。


    我把那張‘藏寶圖’,那本家譜,以及陸冰給我的那塊綠寶石,一起放進了包裏。把油紙拉平,蓋住箱子裏的珠寶,扣上箱蓋,我用鏟子把挖掘出來的那些土推進坑裏,再鏟了些雪過來蓋在上麵,便完全看不出任何有人動過這裏的痕跡了。


    看看表,已經是淩晨的兩點多鍾,之前從村子裏過來時十一點還不到。眼下雪已經停了,氣溫越來越低,山風嗚嗚作響,像是野獸在嚎叫,徹寒直往人骨頭縫裏麵鑽。我們過來時還流淌的那條山溪,不知什麽時候凍住了,溪岸邊的積雪也已凍硬,腳踩上去‘咯嚓咯嚓’的響。


    順著溪道轉彎往南走,看著兩邊被昏茫白雪映照的昏沉景色,我的心情也有些沉重,如果陸冰的師父真的和王家有瓜葛,和金丹道那個王老頭兒是一夥兒的,那麽他自然不是什麽好人,他之所以傳陸冰本領,肯定沒安什麽好心,說不定一直是在利用她……如此的話,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陸冰被利用!


    “冰。”


    “怎麽了?”陸冰問。


    猶豫了一下,我問:“你師父……到底是一個什麽人?”


    陸冰先是愣了愣,然後說:“小張,按說你問我什麽我都會告訴你,可是關於我師父是誰,我卻不能說,因為我答應過他,不會把有關他的事講給任何人。”


    “我沒問他是誰,我隻問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陸冰苦笑了一下說:“那有什麽區別呢?”


    陸冰不肯說,我也無可奈何,關於她師父到底是不是王允通的後人,一切都隻是我的猜測,我不能貿然就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因為從陸冰以前每每提到她師父時的神態和語氣可以看出,她很尊重這個人。


    我們過這個橫頂村來本來是追查我前世的,沒想到,卻查出一些有關王家過去的事,並且牽扯出清代的粘杆處和雍正之死……陸冰一起過來本來是幫我查找線索的,可結果,根據我們所得到的線索,卻被我分析出她的師父很有可能是王允通的後人,真是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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