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是四塊?”渠水納悶。


    “你們三個人,再加上我不是四塊?”掌櫃的一瞪眼睛:“丫頭過河就想拆橋是吧,剛不是還說要給我做個荷包!”


    “噯,是哩是哩,這個咋能忘記呢!”渠水就埋在那堆布頭裏挑來挑去,最後挑了五塊布頭出來,煞有介事的說:“掌櫃的,挑四塊多不吉利,就再多塊,五塊吧!”


    掌櫃的已經沒有力氣與渠水說話了,一擺手:“挑完了趕緊走!你這丫


    頭,真會買東西!記得把給我做的荷包帶過來啊!”


    渠水笑嘻嘻的做了個鬼臉,才帶著趙傷與小山出了鋪子。


    一出來就驚訝不已:“糟糕糟糕,天都黑了。”


    趙傷很無奈的看著她,心想,你光講價都磨了快半個時辰了,最後講掉了幾十文錢,還多了幾團線,幾塊布頭!


    時間就是金錢啊,有這半個時辰,光擺小吃攤大概就能掙幾十文錢了。


    但是看著對方那神采奕奕的好像會發光的臉,趙傷沒有將話說出口,隻是微微笑著:“走吧,快迴去吧。”


    誰知道渠水壓根不搭理他,從鼻孔裏哼了一聲就拉著小山徑直向前走去。


    趙傷摸摸鼻子,不知道自己怎麽又惹著她了!


    迴去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而在路邊乞討的流民和乞丐也越來越多,這些人,在白天因為有衙役們維持治安,所以都縮在角落裏,但是到了傍晚就會出來乞討,小山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架勢,有些害怕,縮在渠水後麵,渠水臉色也有些發白,但仍強自鎮定,緩緩走在前麵。


    快走出城門的時候,其中一個髒兮兮的看不清麵目的乞丐突然伸手抓住渠水的腿:“求姑娘發發慈悲,給碗飯吃吧!”


    他力道很大,幾乎將渠水給拽倒了。


    後者就忍不住尖叫一聲。一個人影就奔了過來,一腳就將那乞丐踢出去老遠,並且伴隨著低低的訓斥聲:“不要動手動腳!”


    是趙傷。


    也不知怎的,看到他站在自己前麵,渠水那顆慌亂的心立即就安靜下來。


    她握緊小山的手緊緊跟在趙傷身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興許是剛才趙傷那毫不留情的一腳讓眾人起了忌憚之心,一直到了城門外麵,也沒有人再來滋擾三人。


    城外的流民就少很多了,渠水長長舒口氣,看了沉默的趙傷一眼,張張嘴,低聲說了句:“剛才謝謝你!”


    趙傷沒有做聲。走了幾步後,才瞥她一眼:“以後你和小山都要注意,遇到這些流民,氣勢上就不能倒,也不能隨意給東西吃,一開始就拿出絕對的氣勢出來,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渠水“哦”了一聲。


    “當然,以後沒有我在身邊,你和小山還是盡量不要單獨出門吧!”兩個人一個小一個弱,一看就是待宰的小羊羔。


    渠水習慣性的就想要辯解,小山就突然開口:“趙哥哥,以後閑了你教我練武吧?姐姐是女孩子不用學,但我是男孩子,將來要養家的,以前爹還教我射箭呢!”


    隻是人小沒有力氣,基本上射不中獵物罷了。


    趙傷沒有推辭,低頭認真看了小山一眼,便含笑道:“學練武是一件很吃苦的事情,你要做好準備!再說,我收徒弟,是不許人半途而廢的!”


    “我不會!我喜歡練武!”小家夥一聽他高興了,不由興奮得差點一蹦三尺高,連連追問道:“那我要不要給你跪拜行師徒禮?你準備教我什麽?咱們從什麽時候開始?”


    一連串的問題,快的讓趙傷都沒有迴答的機會,他不由苦笑,到底是


    姐弟兩個,瞧這急脾氣的性格一模一樣。


    他伸手製止住了小山的滔滔不絕,眼角的餘光瞅著渠水的反應,就不緊不慢的對小山說:“不用行師徒禮,我也不準備收人為徒,以後就趁著早起和晚上的工夫教你兩招,讓你足以對敵就好了,其他的以後再看吧!”


    小山不懂這個“以後再看”是什麽意思,但還是聽出來趙傷是誠心誠意要教他的,便十分開心:“好,我一定不怕吃苦,趙哥哥你教什麽我就學什麽!”


    趙傷微微笑了笑,摸摸小山的腦袋,便負手朝前走著。


    渠水看著他頎長又沉穩的背影,神色有一刹那的恍惚。這個人,和小山不一樣,總有一天是要離開的!


    等他找迴了記憶,他就會迴到他那個世界!與她和小山的,再也無半點關聯!


    既然如此,那從一開始就不要太過接近,還是要警告小山,不要太依賴這個趙哥哥!


    渠水閉上眼睛,等再次睜開的時候,眼底就已經是一片雲淡風輕了。


    晚上迴去後,渠水隨意做了稀粥,又炒了個土豆絲,三口人吃了飯就各自睡覺。


    隻渠水還在廚房忙著做明天的餡料,餛鈍的餡兒都得提前搭配好,而且白天天氣還熱著,餡料也不敢放,怕不新鮮,至少不新鮮的時候,趙傷的鼻子就鐵定能聞出來。


    趙傷突然出現在廚房裏,像是隻幽魂一樣,嚇了渠水一跳。


    她便瞪他一眼:“你幹嘛啊,餓了?那邊還有黃麵餅子,吃吧!”


    趙傷隻是看了她幾眼,就又無聲的出去了。


    弄得渠水一頭霧水,想破腦袋也想不通他這麽晚來幹嘛!


    直到她收拾好去睡覺的時候,突然發現床頭上放了一個包裹,打開一看,便有些呆愣住,這不是今天在縣城買的布匹嗎,兩樣的花色,柔軟的棉料,摸在手裏似乎連心底也是軟軟的。


    渠水咬咬唇,呆呆的坐在那裏,愣了好半晌,連睡覺也忘記了。


    不過,她天性性情就大大咧咧,糾結了一會兒,當躺在**的時候,原以為自己會失眠,但是沒有一刻鍾就又唿哧唿哧睡得跟頭小豬一樣了。


    她睡著了,這邊的趙傷卻還沒有睡著。


    他的心情一直都有些忐忑,感覺想要與渠水多說話,但是剛剛見了麵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而根據以往的經驗,他們兩個從沒有好好說上十句話以上的,所以,他就隻呆呆站在了一會兒,就出來了。


    迴到**卻怎麽樣都睡不著,當渠水迴去睡覺的時候,他便留神聽她的動靜,本以為她會像他一樣輾轉難眠的,誰知道不一會兒就聽到她長綿綿的唿吸聲。


    趙傷咬了咬牙,罵了一聲:“小豬。”


    第二天早上,渠水精神抖擻的忙這忙那,而站在小山旁邊指點他蹲馬步的趙傷卻有些萎靡不振,似乎沒有睡好的模樣。


    渠水招手讓兩人吃飯的時候,還特意瞅了下他的黑眼圈,無心的問了一句:“你昨晚幹啥壞事了,失眠了?”


    趙傷的神情淡然,似乎看不出異樣來,但渠水眼尖的發現他耳後根又慢慢變紅了。


    他的皮膚本就屬於很白皙的那種,耳後根就也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所以,當看著那塊羊脂玉慢慢沁染上血絲的過程,其實是一種很享受的過程。


    渠水光明正大的欣賞了一會兒美男子,便又眼巴巴的瞅著他,暗暗想著他晚上到底幹啥壞事了,現在一提起來就臉紅。


    她的眼神賊亮賊亮的,不光是趙傷本人,就是小山也發現了。


    他瞅著自家不靠譜的姐姐,呆萌的問道:“姐,你看趙哥哥的樣子好像是要把他吃進肚子裏一樣!”


    轟的一聲,不光是渠水,包括趙傷,兩個人的臉都唰得一下紅了。


    渠水就惡狠狠敲了兩下小山的腦袋:“閉嘴,吃飯!”然後就氣咻咻的出去,門簾被甩得嘩啦啦響。


    小山又疑惑又委屈,看著趙傷,可憐兮兮的說:“趙哥哥,我又沒說錯,剛姐姐看你的目光就是想咬你一口嘛!”


    趙傷拿著筷子的手便是一頓:“好了,快吃飯吧,這些話以後不許再說!”


    小山眨巴著眼睛,真心覺得大人的世界好難懂啊!


    他當然知道姐姐討厭趙哥哥啊,所以恨他恨得想要咬他,就像是小狗打架也會咬人一樣,有什麽可奇怪的!


    怎麽趙哥哥和姐姐一樣,都臉紅紅的,有點羞惱的樣子!


    這一天,渠水與趙傷之間的氣氛都有些怪怪的,但還正常說話,小山納悶的看了半天後,突然驚奇的發現,原來他們兩個人不再吵架了,渠水找趙傷說話的時候,甚至還會壓低小嗓子,聽起來軟軟的柔柔的,像是跟小山說話一樣。


    之前兩個人吵架的時候,小山恨不得立刻想法子讓他倆交好,但是現在見到渠水這樣對趙傷說話,小家夥的心裏就很不是滋味了,好像是自己最寶貴的東西被人搶走了一樣。


    所以,他一整天都悶悶不樂的。


    六月的天如孩子的臉,陰晴不定的,所以禾早便沒有在意。


    迴去後,趙二娘子來家裏竄門,在劉家磨磨蹭蹭了半晌都不肯走,禾早便有點奇怪。


    一直到她快要出聲趕人的時候,趙二娘子才終於說出了請求:“渠水啊,趙小哥明天又該進山了吧,你看,能不能讓娃他爹跟著一起去深山裏瞧瞧?這家裏如今窮的快揭不開鍋了,深山裏麵明明有吃的,卻弄不來,這人啊,心裏都急躁得不行!”


    渠水便是一怔。


    她下意識的想要拒絕,有一就有二,現在趙傷都不肯帶她和小山進去,想是裏麵真的危險的很!如果趙鐵柱真的出了什麽意外,那責任在誰身上!而且,你帶了趙家人去,明天王家的人就該來找你了!難道要將整個村子的人都帶去?


    隻是趙二娘子一直以來對她還不錯,這拒絕的話,渠水就有點不好說出口。


    她斟酌半晌,盡量緩和的對對方說道:“二嬸,我表哥他不基本不與外人接觸,這事我還做不了主!還有就是,我聽他的意思深山裏麵很危險,就是我和小山要求去他都不肯帶呢,怕是他…”


    話未說完,趙二娘子就懂了她的意思了,臉色有些僵硬,勉強露出一抹笑:“那


    是哩,你說的是這個理兒!我也是為難你了。”


    渠水就越發不好意思了,這時,趙傷卻突然掀簾子進來,淡淡道:“我可以帶人。”


    屋裏的兩個人就都一驚。


    趙傷便道:“但是除了趙家,我明天還會問問村裏其他人,村裏能有十多個漢子一起跟去才會更安全!”他注意到渠水擔憂的眼神,頓了頓,就又說道:“我雖然有武藝在身,但真正有危險的時候,卻隻能確保我自己安全,其他人,心有餘而力不足!還請見諒!”


    趙二娘子已經喜出望外了,連忙擺手:“沒事沒事,你說的又沒錯!一個人又怎麽會有三頭六臂呢,等真正進了大山裏麵,靠的還是自己!不過也不用太擔心,你二叔以前也跟著進去過,也有些小收獲,咱們不指望他去打大獵物,就是那些野兔了,野雞了,能多獵一點是一點,這往後往冬走,日子就越來越艱難了!”


    “這事還得勞煩二嬸通知下村裏人,要是想去的明天都來咱家門口集合吧。”渠水笑道。


    “成,我這就去一家家問問啊。”趙二娘子也是急性子,站起身就要走。


    渠水卻又忙拉住她,笑聲說道:“二嬸啊,隻是還請您說清楚,雖說這次是由我表哥帶路,但是如果發生個萬一了,我們家不負責任的,隻是出於好心才這樣做!”


    “我懂你的擔心,放心,我會把話傳到的!”趙二娘子拍拍胸脯做保證。


    渠水便送她出去了,迴來後仍有些擔憂的看著趙傷:“真的沒事嗎?那麽多人,你怎麽能照顧的來!”


    趙傷卻搖頭:“沒事,深山裏的東西是屬於整個村子的,隻是看各人有沒有能力取了,這要是平時,可能不會有什麽,但是,現在正發生天災,村裏很多人連肚子都吃不飽,我們卻每次從深山裏帶出來很多獵物,他們看著當然會氣不過!所以,要適當的給一些好處,咱們自己的生活才不會受影響!”


    嘖嘖,瞧瞧這說的話,有理有據,簡直就是生活在市井中的油條子啊!


    渠水一眼一眼的瞅著他,對方便挑挑眉:“怎麽?”


    渠水就忙搖頭,臉色嚴肅:“你說的挺有道理的!那這事我就不參合了。不過,”她話題一轉:“迴頭你也得帶我進裏麵去瞧瞧!”


    趙傷便微微一笑,搖搖頭似是要拒絕,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便又點點頭,很隨意輕快的點頭:“好啊!”


    渠水就詫異的瞪大眼睛,這人吃錯藥了,這麽容易就答應下來!


    “晚上我要吃蒸茄子!”男人淡淡的嗓音傳來。


    渠水就瞪大眼睛瞅著他,對方冷淡的站在那裏,雙手抱胸,連眼尾都不掃她一下,看著真是又高貴又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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