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與家輝已經餓得受不了,聞到飯菜香早早就圍在了灶台前,眼巴巴的瞅著。


    等湯做好了,於家明為錢氏盛飯的同時,渠水也給兩個小家夥各盛了一碗,兩個人也不嫌燙,捧著碗就大口吃起來。


    渠水不由心裏酸酸的,罵了一句:“慢點吃,


    小心燙傷你的舌頭!”手裏卻又給兩人各添了一勺。


    小山也覺得這兩個人太可憐了,拉了拉渠水的衣擺,笑聲:“姐,不如咱們迴家吃吧,不在這裏吃了!”


    渠水又看了看兩個臉上洋溢著幸福與滿足的孩子,輕歎口氣:“好吧,咱迴家吃。”


    她針對的隻是孫氏與於家明,對這兩個孩子卻沒有敵意的,他們也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所以,這頓飯就免了吧,讓兩個苦命人吃個飽吧。


    小山就很滿意的笑了,對家輝揮揮手:“你來別搶著吃了,鍋裏的都是你們的。”


    兩個孩子根本就來不及說話,隻唏哩唿嚕的喝湯。


    渠水囑咐小山看著點他們,自己則去了孫氏的屋子,她被灌了小半碗的湯,人也清醒了,隻還很虛弱,睜開眼睛看看站在一旁的渠水,半天才認出來:“咳,是渠水啊,渠水來了?”


    一邊說,一邊伸出手來。


    她人雖然很憔悴,又瘦巴巴的,但是卻長得很美麗,有著不同於鄉下婦人的溫婉氣質,連著那伸出來的手,也纖弱修長,細白如畫。


    渠水前世很大程度就是被她的外表所欺騙,這一世當然不會還像以前那樣愚蠢。


    因此,她笑著主動伸手握住她的,上前一步叫了聲:“伯母!”


    “多虧了你照應我們家。”孫氏虛弱的笑笑:“現在災荒年,人人都隻顧著自己,也就隻有咱們這種姻親才會互相幫忙了。”


    渠水順勢坐在了床頭,微微一笑:“是啊,我們是姻親,彼此是該互相照應!”


    孫氏就向於家明招手:“家明,你也坐過來,你這個孩子啊,就是不會說話,也太老實!人渠水好容易來家裏一趟,怎麽也要表現得熱情一點啊,快過來坐。”


    於家明有些羞赧,扭捏了一會兒後,才小心翼翼坐在了窗前的椅子上,眼睛卻不敢看渠水。


    孫氏已經將兩人的手放在一起了,然後鄭重其事的對渠水說道:“渠水啊,我知道你家明哥比你大,按理說該他照顧你,但是,男子漢大丈夫,這天地都在外麵的,哪裏能跟個女人似的圍著灶台轉,我又拖著這樣一個病身子,家裏又有兩個小的,所以,還是這個家還是得麻煩你了,家明呢,也要麻煩你多多照顧!等熬過了這一段時間,家明又考中了秀才,就換他來照顧你和小山了。”


    渠水差點都笑出聲來。


    於家明比她足足大了四歲,她才隻有十二歲,比小月大不了幾歲,這個未來的婆婆還真是放心啊,就將他們家交給了自己,將她的**也交給了自己。


    而更可笑的是前世的她,在麵對這樣重大的囑托後,竟然感激涕零,不光主動送了百斤糧食來,還時不時來於家做家務,照顧他們一家子。


    真是太傻了啊!也真的是太天真了!


    渠水垂下長長的睫毛,半晌才輕聲:“多謝伯母抬愛,隻要有能力,我當然會照顧你們!這點請您放心。”


    完美的迴答,卻又沒有承諾到底會怎樣照顧。


    孫氏是個注重名聲的人,做不出來朝還沒過門的兒媳婦要糧食的舉動,因此就幹巴


    巴的笑了笑,低頭繼續喝湯。


    渠水又親自為她盛了一碗湯後,就起身告辭:“伯母,那我和小山就先迴家吧,家裏還有客人呢。”


    孫氏就皺眉:“這麽早怎麽就會有客人在呢?你們都來了,家裏的糧食咋辦?下次可不要這麽魯莽了!”


    於家明不自在的撇開頭。


    渠水就笑道:“是我遠房表哥,因為天災,家裏沒了親人,就來投奔了我們。他不知道我爹娘都沒了呢,來了後才知道,所以就決定留下來照顧我和小山呢。有他在,我和小山也放心些。”


    孫氏就有些詫異:“你遠房表哥?你們啥時候還有個遠方表哥?別是騙子吧?”


    渠水聽到此處,臉色就沉下來,語氣也淡淡的:“伯母,我表哥我當然認識,我也不是傻子,無緣無故就讓一個陌生人進了門!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就和小山先迴去了。”


    說完就站起身,也不去看他們兩個人的臉色,喊了小山來直接出了門。


    後麵傳來孫氏勸告於家明的聲音:“怎麽說,你也該出去送送。路上不太平。”又喊渠水的名字:“渠水,你等會兒,家裏還有點野菜,帶迴家吃吧。”


    她最會用這些小恩小惠收買人心。


    渠水就當沒聽見,加快腳步帶著小山走遠了。


    等於家明出來後,就看到兩個人快走到村口了,張張嘴也沒喊,見村頭那邊有人來,就忙閃身迴了院子,關好了院門。


    現在路上不太平,他追出去不安全。


    渠水也沒指望他能送一送,迎麵遇到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漢子,身上別著把鐮刀,看到渠水姐弟後就皺眉,粗聲粗氣的問:“你倆哪個村的,這個時候咋能出門!現在世道亂著呢,小心讓人把你倆拐了去換糧吃。”


    渠水認出他正是這個村子的,便叫了一聲:“大叔。我們是隔壁村子的,是你們村於家的姻親,今天是來送糧的。”


    這漢子名盧,叫忠才,顯然也聽說過劉家,聞言便點點頭,感慨道:“好孩子,你姓劉吧?來於家送糧來,家明咋也不送送你倆?就你倆這小胳膊小腿,遇到壞人了可打不過!”


    渠水就為難的說:“他家裏也忙著呢。”


    “就是再忙也該送送。這家明也太不懂事。”盧忠才就皺眉:“算了,我眼下也沒事,就送你姐弟倆一程吧。”


    說著蒲扇似的大掌就摸摸小山的腦袋。


    小山眨巴著眼睛,也不怯場,脆生生喊了一聲:“大叔,你不忙啊?”


    盧忠才就裂開嘴一笑:“呦,這小子好,見了人也不怕生。”又笑道:“傻小子,我不忙,把你們送到隔壁村口,也不知啥!”


    兩個村挨得很近,走一盞茶的時間就到了。


    因此,渠水也不再推辭,她也有點擔心那些流民會暴起傷人。


    幾個人一邊走一邊說著話,盧忠才一直誇讚渠水有魄力:“你這個小丫頭,比咱們這些漢子都要強呢,你怕是咱們這方圓幾個村子最先收糧的人家了吧?花了不少工錢,但總算把糧食給收了迴去!其他人家,嘖嘖,就沒有那個魄力了,不敢收!”


    渠水就摸著腦袋不好意思一笑:“我當時也就尋思著萬一糧食被衝了,家裏就沒吃的了,我家和別家不一樣,沒有壯勞力,也掙不了錢,全靠著地裏的糧食呢!”


    盧忠才就爽朗一笑:“誰不是!所以說你這丫頭是個性情果斷的,做事說一不二,這點好啊!”


    小山則好奇的盯著他腰背上的鐮刀,天真的問:“大叔,你那鐮刀是幹嘛的?”


    盧忠才含笑瞅了他一眼:“傻小子,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渠水若有所思,小山則一臉迷茫。


    等來到村口,流民們就多了起來,察覺到他們的目光,盧忠才就拿著鐮刀在手中轉了一圈,目光犀利的看了四周,那些流民見狀就都畏縮了身子,連頭都不敢抬。


    小山就驚奇又羨慕的盯著盧忠才看。


    後者笑著拍了拍他的腦袋。


    將渠水與小山送到河山村村口後,他就要離開。渠水要請他進家裏喝碗水,他也沒答應,隻囑咐姐弟兩個小心些,就轉身走了。


    渠水帶著小山迴了自家,趙傷已經吃了飯,這時候正拿著那本菜譜細細看著,見了姐弟兩個,便說了一句:“迴來得挺快的啊!”


    渠水早上和他說話,那也是無可奈何的,要一致對外嘛!但是當家裏隻剩下自家人後,她就傲嬌的哼了一聲,直接去了廚房。


    趙傷噎了噎,傻乎乎的瞪著渠水的背影,半天才小聲問小山:“小山,你姐要是生氣,一般幾天能好?”


    小山就滿臉同情的看著他,伸出一個巴掌:“大概得要五天吧!”


    趙傷就驚詫不已:“這麽記仇!”


    小山就將小腦袋點得跟小雞啄米一樣:“就是就是,我姐相當記仇呢!趙哥哥,你慘了!”


    廚房裏傳來渠水的叫聲:“小山,過來燒火!”


    小山就朝趙傷吐了吐舌頭,一溜煙跑了。


    留下趙傷苦笑不已,唉,人在屋簷下不能跑就已經夠倒黴了,還偏偏在一個小氣記仇的小村姑的屋簷下!


    估計,哪天他得去掃掃身上的黴運了。


    當渠水與小山坐在院子裏吃早飯的時候,趙傷就非常納悶了,他倆跟著去於家不就是要去吃飯嗎,怎麽沒吃飯就迴來了?


    難道是被攆迴來了?所以,這小村姑的臉色才這般難看!


    不過,看她那副模樣,要問也問不出什麽來。


    趙傷就不理會這件事,將食譜放到渠水跟前,指了指上麵說道:“我今天研究了下,咱們如果真要做小吃攤生意,那餛鈍的種類也不用準備太多,就一類素的,一類肉的,一類三鮮的,湯的話就統一用熬的骨頭湯,加點鮮蝦之類的,這上麵有具體做法。”


    他好意想法子,渠水也不好意思給冷臉,隻得淡淡應了一聲,繼續低頭扒飯。


    趙傷就有些自討沒趣,摸了摸鼻子後,起身離開。


    小山悄悄踢了下渠水的腿,渠水反瞪了他一眼。


    小山嘟嘟嘴,低頭扒飯吃。


    渠水就點了點小家夥的腦袋,咬牙切齒的罵了句:“吃裏扒外的小東西。”


    小山便朝她擰了擰鼻子,笑聲道:“姐,你對趙哥哥太苛刻了!”


    在小家夥的眼中,趙傷雖然失憶了,但卻會武功,又認字,又會教他玩好玩的,簡直無所不能。


    所以小家夥這心眼子就不知不覺偏了。


    渠水就猜到他會這樣說,不由氣得伸出白蔥似的食指,點了點頭的額頭,低聲惡狠狠的說了句:“他是你姐啊,還是我是你姐,隻準向著我,知道不知道?你還要聯合外人一起欺負我呢,不許向著外人!不管姐做錯做對,都隻向著姐姐一個!咱爹以前說的話你都忘了,咱們是一家子,以後姐還指望著你把家掌起來呢!你這樣,讓我相信誰去!”


    小山就揉著被戳疼的額頭,半晌才嘀咕一聲:“姐,你太霸道了!”可也不再曾為趙傷說話。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是家裏的男娃,長大後要養家糊口,要給姐姐撐腰的!


    姐姐說得對,不管她做錯做對,他們是一家人,萬萬沒有為了外人就去責備她的理兒。


    但小家夥心裏還是不舒坦,吃過早飯,趁著渠水去洗碗的工夫,就拿了自己珍藏好久都舍不得吃的兩塊冰糖放到了趙傷麵前:“趙哥哥,給你吃。”


    趙傷就非常驚訝。


    小山就道:“趙哥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打碎碗的。”


    趙傷心裏就充滿了感動,經過幾天相處,他當然知道一塊糖在鄉下的珍貴性,尤其是在一貧如洗的劉家。小山肯拿出這樣珍貴的東西給他,說明內心裏也確實把他當成了一家人。


    他張張嘴還未說什麽,小山就又往他身邊擠了擠,小大人模樣似的說著:“趙哥哥,我姐就是那個脾氣,平常我們一家子都是讓著她的,你就也多讓讓她好了。”


    趙傷不由被逗笑了,笑著問道:“那你平日也總讓著你姐姐了?”


    小山就鄭重其事的點頭:“那當然了,我是男娃嘛,要當姐姐的靠山,以後我長大了,就要保護她照顧她!”


    才六歲的孩子,就已經懂得這麽多了。


    趙傷頓時不知是什麽滋味,很感動,心口又似有些酸酸漲漲的感覺在流淌。


    他大掌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微微一笑:“好,聽你的,以後我也讓著她!”


    小山就裂開嘴笑了,往他嘴裏塞了一塊冰糖,自己也含了一塊,然後就像是兩個人擁有了共同秘密一樣,神情十分滿足。


    廚房的渠水一點也不知道兩個人的笑眯眯,她正已經手腳麻利的醒好了麵,一小半的細麵,一大半的粗麵,和在一起,然後又照著食譜開始做餡兒。


    素餡的話,因為家裏多南瓜,就準備先做一個南瓜香菇餡兒的。


    香菇前兩天從山上采下來幾大筐呢,暫時足夠用了。


    先將香菇洗幹淨撕成條狀,然後用香油和鹽拌了,再用菜籽油小火炒出香味來,加入提前準備好的四季豆和榨菜,熟了之後再歇火。又將南瓜切成細絲,加鹽翻炒幾下,就將已經炒好的香菇榨菜倒進去,放入蔥薑末,再放入各種調料,撒入當成香油的花生油,最後一拌就出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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