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二叔臉色僵硬,怒氣衝衝迴過頭:“你個死丫頭,想嚇死我是不是!”


    冀慧君已經聽到他剛才說自己娘的話了,氣得差點磨碎一口牙。


    她不慌不忙,將兩把菜刀在手中轉了幾個圈,就冷笑一聲:“二叔,你這帶著人上我家想幹啥呢?現在是災荒年,你搶我和小山的救命糧,是不是也太畜生了點!”


    這個侄女一向牙尖嘴利,冀二叔臉頰上的肌肉鼓動兩下,又警惕的瞅了一眼她手中的兩把菜刀,穩穩心神,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冀慧君啊,你也該知道你娘是個啥德行,咱這十裏八村的現在誰提起她不得吐一口唾沫,有這樣德行敗壞的娘,按理說我冀家就留不得你和小山了,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你娘找野漢子生下的野種!但誰讓我這個二叔心善呢,就讓你們好生生住在咱冀家的院子!但是,房子給了你們,這田產和收的新糧可不能便宜你們了!我拿走,那是天經地義,說破天,理兒也在我這裏!噯,兄弟幾個,你們說是不是?”


    聽到他這樣汙蔑娘,冀慧君眼中怒火噴發,差點沒忍住直接將菜刀砍到這死男人的頭上。


    但她也沒能克製住自己的怒氣罷了:“你個畜生,敢敗壞我爹娘名聲,吃我一刀!”


    她揚起一把菜刀就霍霍揮來。因為揮舞的速度極快,隻見刀鋒在空氣中化成了一片影子。


    冀二叔嚇得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抱頭鼠竄。


    冀慧君卻已經叫道:“小山,關門,拿棍子打狗!”


    小山興奮至極,將自家那破門吱呀一聲牢牢關住,然後拿了一根最輕巧的竹子,逮著冀二叔就抽起來,一邊抽一邊罵:“讓你說我娘,讓你搶我家糧食,讓你罵我姐,我打死你,打死你…”


    冀二叔哎呦呦直叫。


    小家夥人小,動作卻極靈活,小身板跳來跳去,竹子專往冀二叔的背上招唿。雖然力氣不大,但對於養尊處優的冀二叔來說,也不亞於酷刑。


    他一麵要躲避冀慧君的菜刀,一麵又要躲小家夥的竹子,真可謂是捉襟見肘,急的額頭冒汗。


    最後實在忍不住大喊一聲:“你們幾個吃白飯的,要想要糧食,還不趕緊給我上!給我打死這兩個小兔崽子!”


    那幾個被眼前變故給整懵了的無賴這才反應過來,將糧食扔到地上,一個個摩拳擦掌就要衝上來。


    不就是一個小娘們和一個奶娃娃,要是怕了他們真成了笑話了!


    冀慧君卻眼觀四路耳聽八方,見他們一擁而上,就順手掂起角落裏關在雞籠中的老母雞,老母雞立刻慌張的咕咕叫起來。


    冀慧君咬咬牙,大喝一聲,就一刀砍了下去,幹脆利落,那雞頭咕嚕嚕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了幾個無賴前麵,剩下的半截身體還被冀慧君捏在手心裏,鮮血如同水柱,汩汩的從脖子處往外冒著。


    冀慧君清秀的小臉也濺上了血,此時引森森一笑:“誰想成為下一個!我來送你下地獄!”


    說著,把那雞身往一邊一扔,好死不死正好扔到了冀二叔頭上,溫熱的血和身體從他身上滾過,後者發出淒厲一聲慘叫,頭和胳膊都胡亂擺著,啊啊啊叫著


    衝到了大門處,使勁去晃那木門,木門本就不結實,被他這樣一晃,竟然開了,冀二叔就像是有鬼追著一樣,屁股冒煙跑了。


    冀慧君看著幾個無賴,揮舞著流血的菜刀,向前走了一步。


    那幾個無賴其實都是懶蛋,要不然也做不出欺負婦孺這種事情,見冀慧君這般彪悍,就嚇得麵如土色,連連討饒,幾個動作快的爭先恐後的跑了出去,剩下的也有樣學樣。轉眼,冀家小院已是一片安靜。


    小奶狗似乎也因為懼怕冀慧君此時的氣勢,小身子拱在一起,縮在角落裏,不敢吭一聲。


    小山瞪眼吃驚的看著冀慧君,但大概冀家人天生就有著天不怕地不不怕的精神,所以,小家夥一扔竹竿,跳的三尺高,黑乎乎的小臉上滿是興奮:“姐,你真厲害!像個屠夫!”


    冀慧君嘴角扯了扯,這說她像“屠夫”的話可不是在誇她啊!


    她身體還虛著,雙腿軟軟的踩在那裏,像是踩在一大團棉花上,她指了指大開的門:“…把門關著…”


    小山應了聲,趕緊跑過去將門給關了個嚴嚴實實,又擔心不經撞就又用了吃奶的力氣推了家裏的手推車,擋在了門前。


    手推車,卻是冀家最值錢的物件了。


    冀慧君這才氣喘籲籲喘口氣,揮著手:“來,扶我進去躺會兒,頭暈!”


    說完,就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額上也冒出了汗,不過冀慧君並不擔心,她隻是在夢中,就是病重些也很快就會醒了。


    而且,她記得這次冀大伯被她趕走後,她倒是因為出了一身的臭汗,迴去又用被子捂了捂,病就好了大半。


    小山扶著她迴到了屋中,冀慧君倒在**,讓小山給她倒了杯涼開水,咕咚咕咚喝盡了,才緩過氣來,吩咐一句:“天熱,生肉容易壞,把那隻老母雞給燉了吧!還有咱家那幾包糧食,等醒了我再拖迴去。”


    話音未落,就因為累極,閉眼唿唿大睡。


    小山很擔心,拿了碗站在床頭看了她半晌,小嘴巴倔強的掘起,半晌,才狠狠心往外走。


    他還有一大堆的事要做呢,砍柴,做飯,還要燉雞。


    冀慧君被一陣香氣噴噴的聞到給吵醒了,她肚子裏咕嚕嚕的叫著,咳嗽一聲,慢慢坐起身,叫了一聲:“小山!”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屋內的布置勉強可見,冀慧君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小山已經端了一碗雞肉湯過來了。


    “姐,你醒了?我剛燉好的雞湯,快吃吧!”小山隻有六歲,但說起話來卻老氣橫秋的:“人家都說了藥補不如食補,多喝點雞湯,姐你的病就好了!”


    他將雞湯放到床頭桌子上,又熟練的拿了火折子點了油燈。


    屋內的情形就都映入眼底。


    冀慧君瞪著眼睛,看向小山,有些呆呆的:“小山,你咋還這麽小?”


    小山不解。


    冀慧君又低頭看了眼自己,仍是夢中的模樣,比真正的自己小了一號。


    是了,這個時候她才十二歲,還算個孩子呢!家境也不好,瘦巴巴的。


    小山小心翼翼端了雞湯遞給她:“姐,趕緊趁熱喝吧


    !”說著就眼饞的咽了下口水。


    家裏雖然有些糧食,但卻仍然屬於貧寒之家,想要吃肉那是不可能的。


    冀慧君忍不住伸手摸摸小家夥的腦袋,後者不光小了一號,也瘦了一號,尖尖的下頜,大大的眼睛,越發顯得頭大身子細了。她心裏酸酸的:“小山,姐身子大好了,咱們去外麵吃去!”


    姐弟兩個一起去了外間,冀慧君便看見桌子上有一個蓋著蓋子的大盤子,大盤子上,赫然就是那隻沒頭的老母雞。還是完完整整沒有動一點呢。


    她心口微微顫了顫,吸吸鼻子,就笑眯眯的看向小山:“小山,去拿雙筷子,咱家今天開葷!”


    小山就不由自主咽了下唾沫,遲疑的說:“姐,吃了太浪費了,咱家沒錢了…”


    冀慧君就搖頭,直接將筷子遞給他:“沒事,姐以後會掙好多的錢,讓小山天天吃雞!吃到吃膩為止!”


    小山就很認真的睜大眼睛:“不膩,吃雞肉怎麽吃都吃不膩!”


    冀慧君就忍不住笑了笑,自己又去廚房拿筷子,看著院子和廚房裏那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心中的那個念頭越來越清晰。


    迴到正屋後,小山已經吃開了,將雞肉絲給撕到嘴裏,吮吸著骨髓,特別香甜的樣子。


    冀慧君鼻子突然一酸:“小山,我…”


    滾燙的淚水就從眼眶中奪目而出。


    小山立即像炸了毛的貓一樣,將筷子往桌上一放,擼起袖子,說話殺氣騰騰:“姐,咋了,不哭,是不是誰欺負你了!我這就去揍他!”


    冀慧君破涕為笑,忙攔住他:“沒人欺負我,你姐姐厲害著呢!姐姐隻是,隻是…”


    她沒有將話說出來,神情微微恍惚。


    她有一個很離譜的想法,或許,可能,這根本不是她的夢,那個鋤把撞到她的額頭上時,她能感受到無數的血從臉上留下,難道她已經死了嗎?卻又重生,迴到了十二歲這一年?


    冀慧君想不明白,就幹脆不想。


    她是個大大咧咧的人,從不會悲傷秋月,也不會鑽牛角尖。


    對她來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就是填飽肚子,最重要的人,就是小山與未婚夫卜耀廉!


    卜耀廉?


    啪嗒,冀慧君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小山嘴裏叼著雞骨頭,驚訝的看著她:“姐?”


    冀慧君眯著眼睛,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原來如此…”


    小山聽不明白。


    冀慧君卻冷笑起來,怪不得她會重生到這個時候。


    老天爺一定是知道她是冤死的,所以讓她還陽重生報仇來了。


    卜耀廉,這輩子我要還接濟你一顆糧食,那我就是沒心肝的畜生!


    冀慧君眼睛亮得厲害,將一整隻雞腿放到小山的碗裏,眼巴巴的瞅著他:“小山,明天你去卜家看看吧!”


    小山點點頭:“姐,那帶多少糧食?”


    現在是災荒年,卜家的日子還不如他家呢,前幾天,自家剛送去了三十斤玉米麵。


    誰知道冀慧君的反應異常大,一拍桌子,一瞪眼睛:“帶啥!就空著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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