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誌弱弱的問道:“你們今天就要走了?”


    “是的。”


    “那,你們迴去的時候慢點......”大誌有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卻怎麽看都像是有好多話要說的樣子。於是他慌忙地走了,在這個肅靜的走廊裏實在經不起任何可能導致冷場的話。


    步啟手裏拿著拖把,怔怔的站在原地出神了半晌。後來辦公室裏匆忙而碎碎點地的腳步聲朝著外麵走來,步啟方才迴過神。然後繼續接著拖地,今天沒有戴著眼鏡什麽事情做起來都感覺是那麽吃力。


    打掃完衛生後步啟便去二樓找星仔,然後倆人和馬曉鳳又嘮叨了幾句,就相跟著迴去一樓的後廚等著了。


    他們最後一次蹲在傳菜口那個稱之為“總舵”的地方,和其他幾個小後生並排蹲在吧台前。手裏的塑膠托盤豎著立起來在手肘下撐著托地,還沒到上客人的鍾點,和以往一樣百無聊賴地看著熱菜區域的廚子助手們忙碌。


    大概到了十點半,前麵開始發菜單來。後麵也陸陸續續地開始出菜,步啟看看星仔,倆人對視幾秒都也沒話。那眼神似乎都在問對方:“怎麽還沒人來找咱倆?”


    步啟搖搖頭,接著抄起托盤往配餐的小女生那裏領需要走的菜去了。星仔站在原地轉了半圈然後又蹲下靠在吧台前麵,嘴裏不知道自言自語地嘟囔著什麽。


    步啟在外麵走菜也心不在焉的,就這出去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打翻了兩盤菜。一盤撒在了托盤裏,另一盤直接掉地上盤子都碎了。


    又是走路的時候沒有留意腳底下,一個踉蹌盤子裏的金牌蒜香骨便撒了出來。好在和那次的羊腿一樣都是幹菜,步啟忙著扒拉進盤子裏,然後把那個裝飾用的蘿卜花兒重新擺放一下,調整好狀態便走了出去。


    第二盤呢,準確的說第二次打翻了兩盤菜。是的,就在大概半個小時之內的時間裏,不過這次並不能怪他。服務員沒有在桌子跟前,有一個本來是負責區域衛生保潔的大姐,熱心地過來幫忙。


    從後廚房出來的時候,步啟的餐盤裏有三盤一樣的菜,需要分別送到不同號碼的桌子上。盛放三盤菜的盤子都是精美的長方形瓷盤,均勻地排列在托內。


    步啟走到21號餐桌旁邊,那桌子靠著一排木雕欄杆。於是步啟就把托盤橫放在欄杆上,讓它剛好平衡地搭在上麵。傳菜班的後生們鬆鬆垮垮的時候總是喜歡這樣做,等待服務員上菜的時候把托盤放在任何可以借力支撐的地方。以往這種情況服務員也都會很默契的取走中間那盤,讓它繼續保持平衡。


    說實話步完全心不在焉,那個本不是她負責的保潔員,所有的多管閑事總是從那些所謂的熱心腸開始的。


    隨著啪擦一聲,21號桌的客人也隨之迴頭,瞠目結舌的看著碎在地上的三盤白灼芥藍。桌上一位女士饒有興致的瞧著這出小意外,緊接著好像意識到那打翻在地上的可也是有他們自己的一份,便又立馬換了另外一副表情,拽拽身旁男人的袖子。


    再接著看這邊,步啟不可思議的瞧著地上一團白綠色的油膩。心裏罵著這個傻女人,腦子裏是起泡了嗎!


    然而隻是心裏怒火衝天,嘴上也並沒有說什麽,四周的客人都往這邊看著,他還沒有勇氣在這樣的場合同一個更年期的婦女開罵,盡管她剛開始走過來的時候看起來是那樣體貼熱心。不信你看,女人已經在那裏開始嘮叨了。


    “呀!咋弄的了這是?你就不知道端好?真是!咋弄的?”她盡力地大嚷大叫好像那樣可以讓她在客人和一旁的同事眼裏看起來沒那麽傻沒那麽尬尷,而且這個小後生看起來也是那樣的綿善。


    步啟趕忙去找大廳的掃把和拖把,隻是大廳本不是傳菜班的區域,他一時半會兒也找的沒有個頭緒。他去了自己認為可能放有掃把簸箕的花盆後、牆角後一通找,結果什麽也沒有,這個區域的服務員遲遲不肯出現,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再迴頭看那災難現場,女人還在那裏嘮嘮叨叨,21號桌的那位女客人居然也和她你一言我一語的攀談起來,像極了一對母女,或者姐妹。管他呢,反正是一路貨色。


    真的是越是就要結束了,越是喜歡出岔子!步啟被嘮叨的沒了頭緒,就在這個時候大廳的趙經理從東廳的隔斷後走了出來。


    “這個保潔大姐快去拿掃把來,速度處理幹淨。”經理剛從隔斷後麵繞過來就遠遠的往這邊望,跟著直覺走過來果然有狀況。她沒有問“怎麽了?怎麽搞的?”之類的廢話,也沒有責備某一個人。隻是很淡然的安排了在場的一位中年女人去做她本該做的工作,然後向桌上的客人報以微笑並且保證道:“八分鍾內給您重新做一份。”


    桌上的客人也隨著她那極富感染力的親和微微點頭並報以微笑說道:“等一會兒不礙事的。”然後看著剛才在這裏即興表演的女人拿著簸箕掃把過來展示優秀的業務能力,她正在那裏賣力的清掃著。


    “謝謝各位的理解。”趙經理一個恰到得體的幅度彎身致謝,然後優雅的轉身離開,走的時候朝著步啟招招手。


    步啟低著腦袋跟著趙經理走到涼菜房那邊的過道,趙經理停下腳步扭過來問道:


    “等不及現在就想迴家了?小孩子家家的別毛手毛腳的,做事情要有條理,你以後明白了也做好了就是真正的長大了。”經理笑著說道,然而語氣裏還是有著不可忽視的嚴厲。


    “剛才......”步啟想解釋一下的,又沒有說什麽,想起剛才她在前麵的鎮靜自若,此刻自己也覺得著不過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而已,瞬間也就沒有那麽多的牢騷了。隻是繼續低著腦袋說:“經理說的是,確實有點心不在焉了。”


    步啟邊說邊不好意思地撓撓脖子後麵。


    “沒什麽的,我剛才叫人去通知廚師長了,再有三五分鍾就能出菜了,你迴去留心著點,好了就趕緊端出來。去吧!”趙經理說著拍拍步啟的肩膀,她什麽時候都是那樣優雅有氣質,含蓄而不失威嚴。


    “欸。”步啟往後廚小跑著去了。


    趙經理轉身準備去忙時,忽然看見吳大誌。原來這家夥早就在這裏站著了,剛才都沒有注意,冷不丁的看見著實驚了一下。


    “哎大誌啊?”趙經理看見大誌後說道,“昨晚歌唱的很不錯啊!”


    “恩,嗬嗬~胡亂唱的。”吳大誌靦腆的笑笑說。


    “對了吳大誌,你去酒水台,讓他們拚一份果盤,然後你送到21號桌,和那裏的服務員說是我讓送的。”趙經理又囑咐道。


    大誌應了一聲便跑著奔酒水台去了,迴來的時候就沒有再見到過步啟和星仔從後廚端著菜出來了。


    經理安排處理好前廳的小狀況後,便到了後廚親自去找星仔和步啟倆人。


    “你們兩個來辦公室吧。”趙經理款款走進後廚那從嘈雜的叮當聲裏,邁步到傳菜口的吧台前清亮的說道。


    倚靠在那裏的後生們都注視著這位漂亮優雅的趙經理走出後廚,她平時幾乎是不會進後廚來的哪怕外麵的菜催促得再急,經理隻做自己該做的事。


    灶房的後生夥計們也停下忙碌的步子,忍不住的側目瞅兩眼,酒店裏的人很多,往日裏遠遠看著她,和在這後廚裏看到完全是兩種不一樣的感覺。更有一些後麵才來的夥計還未必認得著就是大廳的美女經理。


    步啟緊緊跟在她身後,看著她風妖嬈又不失莊嚴的步子踩在這油膩膩的後廚地板上,依然是那樣優雅,絲毫不減半分氣質。後來的步啟慢慢懂得,這就是所謂的氣場吧。


    “這段時間在這裏還行吧?我瞧你們兩個還蠻不錯的,剛開始還怕你們適應不來,嗬嗬。”經理在前麵走著,不時迴過頭來問。


    “恩,是呢。”步啟迴答說。


    “你們和霍師傅是同鄉吧?剛來的時候他還說讓我照顧你倆些,我瞧著你們也沒什麽特殊的事來找我。不過你們越是不來找我,反而越是放心。”


    “嗯嗯,都挺好的。就是有一點點小事情我們自己就都解決了,又不是小孩子了,況且經理你平時那麽忙。”


    星仔也跟隨在後麵,三人穿過後廚前廳之間的遊廊,繞過那幅大大的屏風。轉而又走上休憩區通往二樓的環旋扶梯。星仔也在若有所思的想著些什麽,儼然一副心不在焉卻又拘謹的樣子。


    “嗬嗬,好樣兒的,以後肯定都是棒棒的後生,我還怕你們受不了李雲虎那麽嚴苛又喜歡較真的性子呢。”經理繼續說笑著,“咱們這裏都是好相處的,就是那些班長主管們,也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星仔不停的點頭應著說是,然而從他那眼神裏些許流露出的傾慕,大概也同步啟所想不差太多吧。故作不經意的看著走在前麵那嫋娜窈窕的身姿,或許又使得他想起初八晚上的集團年會,綠島酒家全太原的員工聯歡會上,她和總經理那一支舞曲,不知道算是什麽類型畢竟他對舞蹈並沒有研究。


    隻清楚的記得那晚她的風流嫵媚,性感妖嬈,優雅與熱烈,在那七八分鍾的舞台上被展現的淋漓精致。而這樣一個優秀的女人,或許自己隻能如同此刻這樣跟在她的身後望其項背了吧。


    “該死,該死!”星仔走上二樓最後一階台階時候,心頭一頓和自己說道:“淨胡思亂想些什麽。”然後繼續轉彎向二樓半的閣樓處走去時,他往6688包廂的方向迴望了幾次。


    很快就到了辦公室,經理拿起桌子上兩張簽好字的條子,然後把他倆吩咐交接給財務的兩個女人便準備下前廳去了。走到門口時又停下身來,迴頭和兩個會計說道:


    “他們倆有一個今上午打翻三份熱炒,廚師長特意囑咐說不計過錯了,剛飛師傅介紹來的,盤子也甭罰款了,單子開到我賬上吧。”


    “來年暑假了想出來賺點錢的話,這裏隨時歡迎你們。”趙經理又對他倆說道,“當然了也不非得暑假,什麽時候想來都歡迎,有朋友同學都可以領過來,咱們這裏的狀況你們也多少了解。挺喜歡你們這些踏實做事的小後生的。”


    “倆小後生幹的還行?嗬嗬。”兩個會計其中一個笑笑問道。


    “是呀,一個多月下來多少也都算是知根知底的了,都不錯的倆小後生。不是那調皮搗蛋的。”


    “那還得謝謝飛師傅咯。”這時候總經理從外麵走了進來插話說道,“給你弄來著麽倆小幹將,哈哈哈~”


    總經理爽朗的笑著,他從來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領導,然而一米八左右的魁梧身高使他看起來又有著那種與生俱來的威嚴。


    步啟在辦公室外麵拖地的這段日子裏,他路過的時候總是站在過道旁邊的窗口處等地麵幹了再走過去。等候的時候會零零散散的和這個小後生聊會兒天。


    步啟從他口中得知,這總經理在酒店幹了十年有餘,剛到這裏的時候他大概二十一歲,那時候隻是最基層的一名酒店大門口的保安。然後到隊長、安保部經理,直至這家分部的總經理。


    步啟不確定這話裏是否有些微或者大量的水份,但是從經理平日裏的言行舉止,使他覺得這話讓人信服起來並不艱難。此外這話步啟並沒有聽到酒店裏其他的人說起過,隻是總經理在某一個冬日暖和的上午,同他自己辦公室外一個傭期一個月的學生工提及。然後他拍拍小後生的肩膀說:“不吃苦中苦,怎為人上人?”


    “總經理好!”步啟和星仔見他進來齊聲問好。


    “嗯嗯~”他像往常那樣衝著員工笑著點點頭,然後扭頭和屋裏的幾個女人說:“別白話兒了,把手續給辦了讓孩子們早點出去坐車吧。”


    “早就等不及了吧?哈哈。”總經理又迴頭和他倆玩笑道。


    “那我下去忙了。”趙經理打過招唿後起身出門去了。


    “以後放假了再來,可以把這兒當成第二個家啦,哈哈剛飛師傅不是也在這幹了五六年了!”經理拍拍他倆肩膀,往會計那邊揚揚下巴說“去吧後生們,該領你們的戰利品了。”說罷往裏屋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步啟和星仔往那邊瞧去,隻見會計已經把清點好的兩摞鈔票分別放在桌子上。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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