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從節目組那裏選擇的求生工具,橘黃的火苗躥起,在風中搖曳,給人無比的親切感。vicente尖叫一聲,激動地撲過來抱他:“學神!還得是你啊,想得就是周到!”先前圍繞在林照身上的誇獎轉移,何燦被眾人的熱情淹沒。宗政慈抱臂站在人群之外,和何燦對上視線,他目光平靜,並沒有帶上如欣賞、意外之類表現明顯的情緒。靜等他們熱鬧了會兒,宗政慈才接過何燦的打火機,點了孫青青和陳莉幫忙生火,讓其他人去搭帳篷。按照他的要求,兩人撿了一堆石頭壘成火灶防風,裏麵放進收集的枯枝。宗政慈原本打算劃開睡袋,用裏麵的棉絮當引燃物,現在有了打火機,一切好辦很多。營火順利升起,三人在上麵架了鐵盒燒水。天快黑了,帳篷還沒搭完,他們轉而去那邊幫忙。宗政慈把打火機還給何燦,何燦現在綁帳篷的繩結已經很熟練了,固定好一角後抬手接住。宗政慈幫他綁剩下的,這頂帳篷周圍隻有他們兩個,何燦望著他,忽然壓低聲音說。“弟弟,你知道嗎,他們都說你喜歡林照那個類型的。”宗政慈動作一頓,轉頭。何燦笑起來:“但我知道不是。”宗政慈說:“你好像很了解我?”何燦沒有接這句話,隻說:“你不喜歡他,卻主動照顧他……”何燦眼皮壓下來,細細的眼尾成抹弧線,襯著黯淡的天光,似把冷色調的軟刀。“你同情他啊?”宗政慈沉默,兩人間一時沒有別的聲響,隻有嗚嗚的風聲吹過戈壁,黃沙落在地上如同撒雨。幾秒鍾後,宗政慈看著何燦的眼睛,緩慢出聲。“何燦,我不同情他,我同情你。”第13章 何燦驟然沉默,望著宗政慈的眼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宗政慈偏過頭,把注意力放在帳篷上,沒有迴話。靜默在這一方空間蔓延開,何燦感到一種焦灼在身上燃起,他的人生中幾乎不曾體會過這樣的感受。近乎於坐立難安,但不是因為忐忑,而是一種極不痛快的情緒。他強行壓住這種心情,露出習以為常的無害笑容,湊近去勾宗政慈手中的繩索。“弟弟,你可以說清楚一點嗎?我覺得你對我有一些誤會……”“沒有誤會吧。”宗政慈打斷他,終於直起身體,徹底和他麵對麵。“沒有誤會。”他說:“何燦,難道你現在很想對我笑嗎?”何燦保持著表情:“怎麽了,你不喜歡看我笑嗎?”宗政慈說:“我不喜歡,是不是沒有人和你說過,看起來很假。”何燦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宗政慈有一對綠眼珠,在暮色四合下沉澱出更深的墨綠,像是某種獸類的眼睛,給人以冷漠和危險的感受。何燦與他四目相對,脊背輕微戰栗,仿佛被生剝去一張外皮,他被迫無保留坦露於人前。何燦問:“我哪裏得罪你了?”宗政慈說:“沒有。”何燦問:“那你為什麽針對我?”宗政慈反問:“你接近藍靖童是因為喜歡他嗎?”何燦閉上了嘴。宗政慈也不再和他說話,他們身上的麥在何燦最開始表露談話的意願時就關了。由於特殊的節目性質,采用的不是跟拍攝影,而是無人機+可移動攝像機+營地固定攝像機的模式,此刻隻有一台移動攝像機對著他們,自動感應的攝像頭像隻空洞的眼睛。帳篷綁好,宗政慈看了看其他人,其他三頂帳篷也基本完工了。他準備走,何燦卻在背後說。“啊,原來還是為了這個,難道你真的喜歡林照嗎?”宗政慈再次看向他,何燦幾乎是惡意盡顯地問:“弟弟,你看起來不像是同理心很高的人,你喜歡他那個類型的嗎?”輕輕深唿吸的聲音,宗政慈胸膛鼓動,一字一頓地說:“不,我隻是個正常人。”正常人走了,去營火旁邊吃軍糧。被定性了“不正常”的何燦就在原地,拳頭不自覺收攏,破天荒難以控製表情。做錯事的人會有“這件事是錯誤的”的概念嗎?大體上是有的,隻是被無限弱化了。何燦從小生活在周圍人目光中心,他習慣成自然,就是這麽活著的。在意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的人逐漸成為他的本能,他掠奪他人的注意力,以此為樂,滿足自己。盡管他實際上可能並不需要那麽多的關注和愛。但誰會嫌這種東西多呢,即使是被宗政慈這樣幾乎是指著鼻子說了,何燦也並沒有反思自己。他隻覺得憤怒,還有一種很怪異的心情,暫時還不明確是什麽。眾人都聚到了營火邊吃軍糧,vicente扭過頭來招唿他,何燦抹了把臉,鎮定地走了過去。大家紛紛加熱了自熱米飯,又用燒好的開水衝功能飲料,入夜溫度轉涼,泡好的飲料冒出騰騰熱氣。月亮明媚到好似直接懸在頭頂,何燦坐在vicente身旁,左手邊恰好是藍靖童。而他對麵是宗政慈。何燦有一百種方法和藍靖童自然地搭上話,但因為宗政慈在對麵,他竟遲疑起來。有三分之一是投鼠忌器,更多居然是一種尷尬,前不久才被人那麽赤裸裸的扒開過,現在再做什麽,仿佛是上趕著展示。他猶豫的時候,藍靖童反而自己轉了過來,問他。“好吃嗎?”“啊。”何燦慢半拍答:“挺好吃的。”藍靖童挑眉:“真的?”自熱米飯雖然混了牛肉粒,但牛肉粒難熱全,半冷半硬,米飯的口感也不好。在場的人基本上都是用飲料對付著咽下去的,藍靖童自己沒吃幾口,湊過去看何燦手裏的袋子。“你差不多吃完了啊?”他驚訝地問:“你不會真的覺得好吃吧?”“還有一點呢。”何燦笑了笑,垂下眼皮,用手指仔細地捋過包裝袋。留在底下的米飯被擠上來,他張口咬住。火焰燃燒,橘紅的火光映亮他白皙的皮膚,淺色的眉發讓他顯出小於真實年齡的乖巧。眼皮上那顆痣分外顯眼,像黏了粒黑芝麻。藍靖童忍不住上手去捏他的袋子,低聲說:“你也太好養活了。”何燦並不在意談論自己的家世,實際上坦蕩地表明貧窮是了不起的能力。“那是你沒吃過難吃的東西。”他說:“我小時候很愛吃番薯,因為甜,我媽媽就做了半個月的番薯飯。就是把番薯和飯一起煮,沒有任何別的配菜。”藍靖童聽笑了,其他人也聽見了,孫青青鬧說:“學長你媽媽怎麽這樣啊?”何燦說:“因為窮吧,他們的飯裏還沒有番薯呢,就用醬油拌飯。”空氣驟然安靜下來,孫青青張了張口,沒說出來話。vicente半開玩笑說:“我還挺喜歡吃醬油拌飯的?你們吃過嗎,放進豬油、味精和蝦幹,拌出來味道很好的。”氣氛緩和過來一些,陳莉問:“小燦家裏吃的應該不是這種吧?”“對。”何燦看了vicente一眼,笑著說:“你那應該叫豬油拌飯,舍得吃豬油誰還吃半個月的醬油啊?”林照湊過來,下巴抵在藍靖童的肩窩上,認真說:“學神,真看不出來,你看起來是那種家裏條件很好的。”何燦問:“為什麽?”林照想了想:“因為感覺你人聰明,又溫柔,家教很好的樣子。”“那有錢的家庭應該養不出我這樣的,養出來的應該像弟弟,脾氣差。”一句話,把眾人的視線帶去宗政慈身上,大家都當他在開玩笑,不約而同笑起來。隔著營火,何燦對著宗政慈的方向。“我和弟弟不一樣。”他說:“不是誰都能和你一樣。”吃完飯,大家進帳篷裏睡覺。四個帳篷,在場有三位女性,因此林墨又扯進來一個睡袋,和陳莉、孫青青三人睡在一起。藍靖童和林照一起睡,vicente表明了和何燦同睡的意願,宗政慈就單獨進了帳篷。何燦躺在睡袋裏,看著帳篷頂上懸掛的夜視攝像頭,紅燈一閃一閃,他的思緒有些飄遠。宗政慈現在是一個人。他不喜歡自己。其實這樣的人,這樣的環境對於何燦來說是進行挑戰的完美選擇,放在以往,他應該早就把vicente哄睡,自己隨便找個理由進宗政慈的帳篷了。毫無疑問,他現在還是想讓所有人都喜歡自己,包括宗政慈。但他莫名不願意對這個人采取行動了,就好像是……“學神,我覺得你特別了不起。”何燦迴神,問:“嗯?”vicente歎息一聲:“是因為你自己本來就厲害吧,剛剛在外麵說家裏條件不好的時候也很坦然。我就不行,特別是幹我們這一行的,拍視頻的時候看著沒臉沒皮,但被人罵多了,其實對有些黑點也過敏。”“會有很強烈的自尊心。”何燦心髒重重一震。……對,是自尊心。窮人最能感受的東西很多時候就是自尊心,可何燦沒有。因為他聰明,總是拿迴成績,父母親戚會說他是他們家族裏最了不起的人、他很棒、他出生是上天把他送到父母身邊的。一路讀的都是公立學校,貧富攀比遠遠小於成績攀比,又是重點學校很負責任的老師,他極少極少由於貧窮窘迫過,也沒有什麽覺得自卑的機會。現在撞上宗政慈,被揭穿,他總算恍然自己心中那種怪異的感受是什麽。……居然是自卑。他自卑啊?何燦大腦發麻,一瞬間毫無睡意,他清醒地答著vicente的話,控製聲音讓音量越來越輕。漸漸的,vicente的聲音也輕下來,片刻後,旁邊傳來均勻沉穩的唿吸。又過了十五分鍾,何燦確保vicente睡著了,輕手輕腳出了帳篷。營火仍然燒著,被深夜戈壁灘的風吹得明明滅滅,四周隱隱有蟲行的低鳴,他路過宗政慈的帳篷時,特地加重了動靜。他坐在營火邊等了一會兒,果然,宗政慈的帳篷掀起來,大男生優越的五官剛剛展露在月色之下“小燦。”腳步聲靠近,藍靖童在何燦身邊坐了下來:“還沒睡?”宗政慈的掀帳篷的手停住。何燦轉過臉,越過藍靖童和宗政慈對視,他心裏也微微意外,但很快收迴視線,若無其事地笑起來。“是啊,你怎麽也還沒睡?”“我沒吃飽。”藍靖童誠實地說:“我實在是吃不來那個飯。”何燦打趣:“說明你沒挨過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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