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出口,孫彥豪先白我一眼:“當然是因為富啊!衣服是阿瑪尼,鞋是阿迪,一看就是高富帥!”蔣楓沒說話,表情很謙虛。林寒問:“你為什麽不出國呢?我們班裏有錢的都出去了,有些都沒參加高考。”“我媽媽身體不好。”蔣楓坦然道:“想陪她,不想出去太遠。”頓時,我們看蔣楓的眼神都不一樣了,長相和階級差距都被抹掉,也許真正的友誼就是從這一刻誕生。誰不會對“想陪伴媽媽”這種事共情呢?這種情緒在蔣楓舍棄四樓的貴價食物和我們一起吃蓋飯的時候達到了巔峰,等從食堂出去,我們三個人裏最高的孫彥豪已經敢搭著蔣楓的肩膀走路了。第3章 等我們一塊兒迴到寢室,卻發現寢室裏有人在。出去的時候我們並沒有把門鎖上,以免輔導員查房或是臨時班委來發通知之類的,這會兒見寢室門敞著,進去一看,是熟人。當然,不是我們的,是蔣楓的。蔣楓才打開行李箱就和我們吃飯去了,走前那張木板床還是光禿禿的。此刻墊在下方的褥子、床單已經鋪得整整齊齊,被子也套上了被套疊成長方形擺在床裏側,床下空蕩蕩的書桌填滿生活用品。吳勝水坐在他的椅子上,兩條腿隨意地敞開,幾乎伸到挨著的那張桌子下去。他穿著短袖短褲,修長的小腿露在外麵,左腿上紋了個“勝利”的英文單詞。頭發染成了燦金色,眉釘耳環一樣不缺,五官卻不女氣,是隨時可以拉去韓國當練習生的長相。“迴來了?”吳勝水收迴腿,踢了踢腳邊的行李箱:“都給你收拾好了,就剩衣服了,你自己放一下。”蔣楓點點頭:“謝了。”說完,他也沒有去收拾衣服的意思,隻是走過去把吳勝水拉起來,給我們介紹。“這是我高中同學,漢語言專業的,宿舍樓就在隔壁。”說完名字,蔣楓像是想起什麽,看了我一眼,問吳勝水:“孟中軒和我們一個高中的,你認識嗎?”我當下有點尷尬,心裏忍不住有點埋怨蔣楓。連你自己都不認識我,難道你朋友圈裏的人就能認識我了?蔣楓和吳勝水都屬於在高中裏眾星拱月的那一撥,他們這撥人裏還有幾個,平時走出去的時候跟校園f4似的,走廊裏會聚不少人去看他們,顏值效應極其拉風。沒想到吳勝水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居然露出“原來是你”的表情,張口說:“哦、哦……我知道,一班那個書呆子嘛,我還欠你一本漫畫沒還呢!”他這純屬脫口而出,說完立刻被蔣楓用胳膊肘杵了一下,他自己也發現說的不合適,尷尬地笑了笑。其實他說的是實話,我性格比較內向,雖然熟了之後會和朋友玩笑發瘋,但不會主動社交。高中除了和那麽幾個朋友玩外,我的娛樂就是看小說看漫畫,不止看電子版,還會買實體。我桌筒裏有一半都是各種雜誌漫畫,我的朋友會借去看,他們看的時候又會有其他人向他們借。一開始他們會來問我的意見,不過我每次都答應,借的人也多,後來他們幹脆就不問了,看完了就借出去。這麽一借十十借百的,有一次我甚至在離我教室最遠的班,一個完全陌生的同學手裏看到了我的書,還是他主動和我打招唿說謝謝,我才知道的。書這樣借出去,拿迴來就比較麻煩,我隻能等著他們還迴來。大部分書是能拿迴來的,盡管由於經手的人太多導致書頁皺巴巴的,小部分傳著傳著就沒了,問起來也隻會收獲一句帶笑的“不好意思”。能賠一瓶汽水已經算是有禮貌了。我書多,不太計較,也不怎麽會計較,我不擅長這個。但怎麽說吃虧的是我,我以為多少能被誇一句“大方”,沒想到吳勝水第一反應,喊我“書呆子”。可能是我的表情不太好看,在蔣楓的示意下,吳勝水補充了一句:“不好意思啊,那本漫畫是什麽來著?我去買來還你。”又是不好意思,我忽然覺得心累,連帶之前對於蔣楓的親近也沒了,那種圈子不同的距離感重新浮現。我笑了下,擺擺手:“不用還,我自己都忘了。”吳勝水顯然沒真把這事兒放心上,畢竟隻是一本漫畫書而已,聽我這麽說明顯放鬆下來,扭頭和蔣楓說出去的事。剛剛林寒和孫彥豪沒什麽機會講話,這這會兒插嘴問了句:“蔣楓,你要出去啊?”蔣楓把地上的行李箱拉鏈拉攏,連箱子一塊兒放進櫃子裏:“嗯,晚上不一定會來。”孫彥豪下意識道:“第一天你就夜不歸宿啊?”吳勝水笑了:“夜不歸宿怎麽了,都大學了……再說今天到明天上午都是報道時間,晚上本來就能出去的,不是還有很多人今天和家長一塊兒住外麵麽。你們沒和父母在旁邊玩一圈?”林寒搖頭:“我是本地的,我爸媽都沒來送,自己打個滴就過來了。”吳勝水說:“那對你是沒什麽意思,我們頭一次來這兒,還挺新鮮。是吧小楓?”w大靠北,我們仨都是浙南的,我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坐動車,出這麽遠的門。蔣楓應了一聲,孫彥豪也不是本地人,聽著有點蠢蠢欲動,問:“就你們兩個出去啊,去哪裏玩?”吳勝水大咧咧地說:“怎麽可能,就我倆有什麽意思。我加了個海城本地群,約了人,還有我們係的幾個妹妹。”居然有海城本地群?我都不知道。蔣楓好像看出我在想什麽,偏頭說了句:“是有一個,拿入學手冊的時候從學長那裏知道的,等會兒拉你進去。”我仍然有點別扭,更覺得自己沒見識,沒看他,垂著眼皮“哦”了一聲。林寒的注意力集中在:“你們都約上姑娘了?!”“我們係姑娘多啊,還有兩個你們班的。”吳勝水看他:“薑源和陳靜靜,薑源好像還是你們班代理班長吧?”我們係是個大係,小語種、漢語言和法學幾個專業都在裏麵,總稱文法外語係。不過法學算是w大的王牌專業,隻是和我們一起掛了個名,實際上是獨立的法學院,教學樓宿舍樓都不和我們在一塊兒。蔣楓和我們一個班,念的英語,現在沒正式開學,班委沒確定下來。我隻知道薑源確實在班級群裏比較活躍,輔導員發資料也是叫她,卻不清楚人家是代理班長……林寒顯然是知道的,而且對薑源有印象:“對,而且長得巨漂亮。”吳勝水笑了笑,說:“還行。”又迴頭找蔣楓:“你弄好了,我們走?”蔣楓點頭,摸了下兜,帶出一把車鑰匙。我不認識車標,孫彥豪低低“靠”了一聲,應該比較貴。他不確定道:“租車沒必要租這麽好吧?”吳勝水說:“想什麽呢,四年都要待這了,租什麽車啊,當然是買一輛方便。”孫彥豪還想和他們聊聊車停哪兒,但吳勝水已經勾著蔣楓的肩膀出了寢室門,這下那種和人家圈子有壁的距離感不止我一個人感覺到了,等他們走後,寢室氣氛明顯有些發蔫。新鮮出爐的大學生活,人家開著車約著姑娘,我們……而且姑娘還是我們班的。林寒吐了口氣,主動說:“下午也沒事兒,我們也出去溜溜去?雖然我沒車,但我地方熟啊!”我和孫彥豪的情緒都提起來,跟著他熱熱鬧鬧出門,頓時覺得自己的青春也在洋溢。我們團購了券,在ktv裏唱了三個小時歌,晚上在學校附近的烤肉店吃烤肉,還去網吧待了會兒,8點鍾迴到宿舍,覺得這一天過的蠻充實。等洗漱完躺床上邊玩手機邊夜聊,孫彥豪忽然怪叫一聲,我給嚇了一大跳,沒好氣問。“咋了啊?”“你們快看萬能牆!”w大有個表白牆,有個萬能牆。表白牆隻能發表白,萬能牆什麽都能發,熱度更高。我點開萬能牆,最新一條就是蔣楓。蔣楓和出門那會兒有些不一樣了,他把劉海捋了上去,用發卡隨意夾在頭頂,露出挺闊的額頭和優越的五官。灰色的街,暗紅色的城市越野,他斜坐在車前蓋上,金屬圈戒在手指上反著光。低頭跟坐在車裏的什麽人說話,垂下的睫毛濃密到幾乎盛住了夜色。投稿人配文:酒吧街上拍到的,白天在學校裏遇見過,這屆的學弟們很會玩嘛。評論裏都在扒蔣楓的班級信息,孫彥豪居然還迴了一句,很瑟地說“舍友弟弟”,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迴複。林寒放大照片看了看,嘖嘖歎息:“這車是路虎130吧?有錢真好啊。”我沒概念,順嘴問了句:“貴嗎?”林寒白我一眼:“報價百萬起步,你說呢。”我抽了口氣,我們今天出去玩一下午a了之後每人也就出了兩百塊,人和人的差距果然比人和狗還要大。孫彥豪手指在屏幕上點動如飛,靠和蔣楓的一層舍友關係把自己變成了萬能牆評論區紅人。他專心致誌迴消息迴了好一會兒,才把手機一拋,手掌搭在胸口沉沉吐了口氣。“要不……”他突然說:“下次讓蔣楓也帶上我們去玩兒吧,你們說他會同意嗎?”第4章 蔣楓很輕易就答應了我們的要求。正式報名已經結束,我們不太習慣地拿著書和課表滿世界找教學樓,在不同的教室上完了一堂又一堂課。初開學,直接上教學內容的老師不多,大部分是邊介紹相關科目邊和我們嘮嗑。點名與起立自我介紹兩種方式相結合,幾乎要在每位任課老師麵前上演一遍。我天生有點臉盲,也可能是單純的記性不好,這麽好幾輪下來都沒能把班裏三十多個人的臉一一和人名對上號。好吧,其實我連人名也沒記全。而且我以前是不會刻意去記名字的,高中因為大家待在班級的時間長,自然而然就會認全人。放在這麽個新環境,我本應該隨波逐流,想想其實還是有受到影響。影響源就是蔣楓。蔣楓太精彩了,他的世界好像才是值得上文學作品的大學生活。常見於小說、電視劇和短視頻裏的人生,有著難以言喻的吸引力,能誘發他人心中的憧憬。孫彥豪本來就是我三個之中最外向的那個,能看出他這種外向在蔣楓麵前誇張地放大了,幾乎有一點討好的意思。有一次他發現蔣楓的行李箱還放在衣櫃裏,隻在拿衣服的時候臨時打開,猜測他是不愛收拾東西,於是趁他不在幫他把衣服拿出來,整整齊齊疊好放進了衣櫃。這猜測實際上是對的,他收拾得也確實很整齊,連拾綴自己衣服都沒這麽盡心。蔣楓迴來看了眼,眉毛微不可見地一皺,隨即笑著說謝謝,看起來很真誠,沒有不高興的意思。但當天下午吳勝水就陪著他拎了個購物袋,身後跟著好幾個商場專櫃的服務人員,把衣櫃裏的衣服全清了出去,換成了新的一批。收拾衣櫃的活也由胸口別著“經理”牌子的男專員代勞了。蔣楓出去的時候,吳勝水留在宿舍和我們說:“小楓不喜歡讓別人動他的私人物品,用過的東西、穿過的衣服這些都算。新買的就沒事,可以讓人碰。”我忽然記起蔣楓的行李都是他收拾的,唯獨衣服他沒有碰,原來不是嫌麻煩。迴過神來,再去看孫彥豪,果然看見了他臉上壓抑不住的難堪。現場氣氛十分尷尬,以正常人的腦子,都能看出吳勝水是特意說這話的。也因此他仿佛沒看到孫彥豪的臉色,自顧自送走了收拾好衣櫃,還把包裝垃圾帶走的男專員。林寒想說什麽,和我對視了一眼,估計沒能想出話,最後也就不說了。這時蔣楓從外麵迴來,手機拎了五杯奶茶,在場五個人,正好一人一杯。都是同一種口味,非常一視同仁。孫彥豪顯然不想接,看掙紮的表情應該在猶豫要不要擺臉色,但蔣楓伸手,把先前單獨由吳勝水提著的購物袋遞給了他。“除了我爸,已經很久沒有其他人主動幫我疊衣服了。”蔣楓拍了拍他的肩膀:“謝謝你照顧啊,彥哥。”男生開玩笑,甭管是誰,都會帶上一句我是你爹。這麽接地氣的一句話,加上一句哥,立竿見影地撫平了孫彥豪的不爽。事後蔣楓沒在,他拆了包裝,發現裏麵是件上衣,和蔣楓之前穿的獅子頭是同個係列。上網一搜,官網報價兩千三,頓時僅剩的別扭也沒了。蔣楓似乎就是這樣一個人,天生會照顧別人的情緒,雖然不會委屈自己,卻更不會直白地口出惡言,總能以其他方式巧妙地化解矛盾。就像吳勝水欠我的那本漫畫書,他們出去玩整夜未歸,第二天迴來居然還記得這件事。蔣楓親自押著吳勝水把那個係列的雜誌都買迴來給了我,因為吳同學自己都忘記丟的是哪本了。他會答應帶我們一起玩,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蔣楓這樣的人畢竟是極少數,一個學校裏能出幾個都不容易,絕大多數人都還是平凡人。我們班也是,經過幾輪自我介紹,我印象中大家的顏值都在平均水平上下起伏,有幾個帥的,也是帥得一般般。女生普遍都挺好看,其中以薑源為首,因為她出去和蔣楓玩過,我特意關注了一下。幾乎和我差不多高,紮著馬尾,畫著清清爽爽的淡妝,看起來親切、漂亮又能幹。如果說蔣楓是鹿的話,薑源大約就是林中溪水,總之氣質是一個類型的。我們班會課結束,薑源正式被任命為班長我也投了她一票她提出大家一起聚餐,除了少數幾個人沒參加,大家都同意了,而且興趣高漲。輔導員也參與,薑源很利索地每人先收了五百塊,多出來的費用正好留下當班級經費,預備下一次活動。然後選餐廳、訂包廂。地點是學校附近一家便宜大碗的私房菜館,包廂裏有兩張大圓桌,足夠容納我們整個班的人。紅酒不劃算,要了啤酒,她一馬當先給自己倒上。先講開學體悟,再講未來憧憬,最後感謝師長同學信賴,希望一起學習進步,不負四年同窗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