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申敏雪輕手輕腳地折下一支柳樹枝。


    初春嚴寒,柳梢還未有新綠,小雪身手敏捷地找到合用的柳條,迅速摘下,然後藏進包裏。


    「自從熟記冊子之後,我好像總是在幹一些破壞綠化的事情?」因為校園的綠化實在是不錯,處處可見年歲過百的古木,最是就地取材的好去處,申敏雪有幾分不好意思,打定主意下次要記得分散"作案地點"。


    柳樹、槐樹、桑樹的陰氣都比較重,林教授和小雪二人都認為先要探探這塊黑石頭的底細,那麽便不能選陽氣足的桃木,以免對方生出抗衡的心思,玉石俱焚。是以,柳枝問路,適合當下。


    正統的各類法術是及其複雜的,靜心凝神乃至沐浴焚香都是不可少。


    王淮安確實是天資聰穎的人,學習王家半部殘卷,又揉合了林教授給王家的朝心宗心法,集成冊子,悉數記載樂自己多年的見聞和心得,精簡了許多法術的步驟,將做法一事變的簡單起來。當然,是比較簡單的法術,越是宏大複雜的法術就越是難精簡,王淮安終究是沒有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不足以簡化所有。


    柳枝、鬆香、萬年青;


    銀盤、金鉗、玉鉤環。


    都是慣常要用的東西,申敏雪並不缺。


    石頭,總被人拿來比喻某人冥頑不靈。


    不過正邪總是難兩立,一方克製另一方。


    盡管申敏雪學習的時間不長,但是確實有超過一般人的智商以及學習能力,對付一塊尚未成氣候的石頭綽綽有餘。


    俗話說:"西南多鬼,西北多怪。"


    昆明湖正是在皇城根兒的西北邊,這塊兒石頭原本是三四百年前從南邊兒運過來裝點園子的太湖石,卻在工匠雕砌的時候,因為色澤不討喜、造型顯得多餘而被舍棄,隨手拋進湖裏。太湖石有靈,並不甘心成廢物,落地之處風水好,執念且深,終成精怪。


    皇宮大院,從來不缺枉死的人。


    投湖的,跳井的······一汪活水承載著死者的怨氣,和被削落的太湖石的不甘心糾結在一起,沉在昆明湖不能見天日的水底。


    鬥轉星移,日月變遷,皇家園林成景點。太湖石並不知外頭的變遷,還等著繼續有尋短見的人給自己送來養分。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的機會了(那是因為種花家成立了)。


    不久之前,有一條奇奇怪怪的胖頭魚來找石頭,問石頭想不想要走出湖底,稱霸世界。


    石頭不知道什麽叫稱霸世界,不過能夠離開這個陰暗的環境,還是一件很令石期待的事情。


    於是石頭迷迷糊糊和胖頭魚定下了什麽的協議,轉而當天晚上就被胖頭魚吸到嘴裏,然後噴到了岸上,靜待"有緣人"。


    申敏雪看著在銀盤裏稍加恐嚇就把前因後果統統交代、目前正在"嚶嚶嚶"的黑石頭,覺得腦仁兒一抽一抽的:「稱霸天下的胖頭魚?吸收魂體能量的太湖石?這都是哪兒跟哪兒!」


    本以為林教授和布萊克都覺得危險的這塊石頭,會有多麽驚人的威力,沒想到是個好吃(吃鬼)、遲鈍(石頭腦袋)的頑石。


    說好的陰毒、邪惡呢?


    這麽三下兩下就審問出結果了,實在是太沒有成就感!


    寢室的人迴來的時候,就看到小雪坐在自己椅子上發呆,太湖石被她塗抹了萬年青的汁水,放在雙肩包夾層裏。明明都是石頭,為什麽覺得那一顆紅褐色的鵝卵石要順眼得多了?


    「咋迴事呀?」許諾擠眉弄眼。


    遊小薇聳肩:「談戀愛了?」


    「一邊去。」


    申敏雪沒顧忌室友打著眼色交流,在梳理著太湖石講出來的信息:搞串聯的胖頭魚絕對不止蠱惑了太湖石這麽一個靈物這麽簡單。


    ······························


    黑影的手骨節分明、纖細修長,修剪得幹幹淨淨的指尖內扣,成爪狀。


    它輕而易舉地打開房門。


    房間內的秦微微睡容恬靜安詳。


    黑影一步一步靠近床沿,緩慢地衝著微微伸出手。


    「人類的脖頸是那麽地脆弱,和我一樣。」想起被刀斬斷腦袋的痛苦,黑影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出來第一迴就遇到了一個善因體質又五行缺火的女子,對老扁來說,是一件很幸運的事。


    善因者,得善果,雖不比唐僧,吃一口長生不老,但是肉質鮮美是不必提;老扁是黑影的諢號,原身是年歲過百的老鱉,開了靈智慧,差一步堪堪化形,結果被人逮住,一刀去頭,血成湯、肉成食。


    老扁自然是不願意的「憑什麽萬物生靈都是人類的盤中餐?我偏偏要吃盡人肉,湊足靈氣再修煉!」


    老扁雖"胸懷大誌",卻不知如何實施,飄蕩數年,遇到了一條胖頭魚······


    胖頭魚一番指點,令老扁茅塞頓開。遇水成陰,方從遊泳館挑中了眉清目秀的小男生俯身,就發現對方居然有一個這麽香甜可口的親姐姐。


    「天助我也!」老扁都想好了,今晚吃了床上的人類,打掃幹淨四周,抹去自己的嫌疑,以待下次食物出現。


    可是,在老扁操控著秦小弟的手,即將碰到秦微微脖頸的時候,一聲洪鍾聲響。


    老扁伸出去的手仿佛被火灼傷了一般,立即縮迴來,眼見秦微微翻了一個身,眼皮微動,有蘇醒的跡象,連忙迅速閃身出了房間。


    等到出去之後,老扁才想起來,剛才那分明是無根之音,人類根本就不可能聽見。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初次親手奪人性命、業務還不熟練的老扁安慰自己,來日方長。


    秦微微並不知道自己剛才徘徊在生死一線,不過是翻了個身,繼續好眠。


    ···························


    夜半的鍾聲正是周學謹的手筆。


    "謹叔不是說西南麵?"宇文被喊過來加班到深夜,也不見一絲一毫不甘願。


    周學謹將香煙放在鼻子上嗅了嗅解饞:"別提了,這次的東西長了腦子,還知道聲東擊西!估計早就不在西南邊兒。"


    宇文點頭:"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縱使它們聲東擊西,咱們也可以打草驚蛇、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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