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發出冷光的護眼台燈提醒了申敏雪。


    從前的這時候,她應該已經戴起眼鏡,成為光榮的四眼田雞中的一員了。


    也是因為當時坐在教室“中心地段、黃金位置”的她覺得有時候看黑板會有些模糊。於是課間,班主任帶她去做了驗光,這才發現申敏雪是“鴛鴦眼”:右眼遠視三百度,而近視的左邊眼睛也已經達到了三百度。


    班主任當時也比較驚訝,把這個情況反映給了申媽媽。申媽媽立馬帶著申敏雪去醫院,做了詳細檢查。一通捯飭之後,醫生很正經嚴肅又嚇人地說:“小姑娘兩隻眼睛視力相差太大了,在成像方麵有問題,不可以掉以輕心,一定要好好矯正。”


    於是申敏雪就開始佩戴眼鏡,給心靈的窗戶按上玻璃,直到重生之前她也沒去做視力矯正手術。


    那麽問題來了,這輩子的申敏雪還需要戴眼鏡嗎?根據她本人的生理直觀感受,目前是完全沒有出現視線不清的情況。在家裏對著測視力的表看看,也覺得兩隻眼睛都是棒棒噠。


    所以,重生之後,近視和遠視都沒有了?


    申敏雪抽空去了眼鏡店做了一次驗光,發現自己原本略奇葩的視力情況果然不存在了。


    從前信仰唯物主義的女博士,本是不相信神怪之事的,可是重生和見鬼這兩條就足以讓她的人生觀重組。


    無論如何,這輩子不近視了,也是一件好事。


    畢竟戴眼鏡是一件麻煩又不美觀的事情。往更深層次的說,申敏雪覺得自己能見鬼的異能也許還是托了從前鴛鴦眼的“福氣”。


    福氣,嗬嗬噠。


    這是申敏雪阿q的想法。


    在重生迴來的第一天和第二天就見到了三個鬼魂,雖然有驚恐,但是也讓她對從前未知的世界略略有了了解。女博士的學習能力、分析能力不是吹的,至少就這麽短短兩次的碰麵,她對盤桓人世間的鬼魂就不是一無所知了。


    那個想要買雞蛋煎餅的老奶奶有個孫子在光明小學上學,老奶奶不喜歡城裏的生活,便沒有和兒子媳婦住在一起,一個人生活在鄉下。年紀大了,在睡夢中離世,是無疾而終,一點痛苦都沒有經曆(次日天明才被來串門的婦女發現,老人家含笑躺在床板上的)。於是她一開始都沒發覺自己已經不是人了。老人家掛念孫子,魂魄便往城裏飛來,想要給孫子買早飯——那是因為每迴老人家來城裏,都要給大乖孫子變著法子做各種的好吃的,做不來的就買買買。


    為啥申敏雪知道這些?時間迴到小學畢業考之前——


    這事兒是申媽媽和申爸爸叨叨的時候,申敏雪聽到的——恩,作為重生人士,聽覺什麽的變得敏銳根本就不是什麽逆天的技能。


    雖然申媽媽是知識分子、語文老師,可是本質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人女,喜歡說家長裏短的——說著說著就拐到了空巢老人這個問題上了。申媽媽歎氣:“說起來小雪也好久沒去她外婆家了。”


    申爸爸很有眼色地點頭:“等小雪考試結束了,再湊你不值班的時候,咱們就帶小雪迴去住幾天。”


    …………


    等到六月底,申媽媽帶的畢業班成績也出來了,上了重點高中的人數還挺多,於是獎金也是蠻可觀的。在忙完一係列假期工作之後,申媽媽終於結束值班。


    此時是七月中旬。


    申敏雪一家三口收拾了東西迴鎮上去。


    申媽媽的娘家距離城裏不遠,大巴一個小時就到了——這還是一路上客、下客的速度,若是直達,肯定更快。


    這年頭空調大巴還是很少,城鄉巴士自然沒有配置這麽高大上的硬件。還好申家三口是一大早出發的,太陽也沒升起來,開著窗戶,涼風習習。


    等到了鎮上也不過八點半。


    車站外麵也有擺著泡沫箱賣冷飲冰棍的攤子。


    申爸爸是大男人,火氣旺,下車已經出了一身汗,他舔舔嘴唇就說:“我去買幾杯白涼粉。”


    申媽媽嗔怪:“再搭個小三輪就到家了,我媽肯定煮了綠豆湯。”話雖如此,可是看到滿頭大汗的丈夫和小臉通紅的女兒,申媽媽還是囑咐了一句:“給小雪的那份不要加冰塊。”


    “知道啦。”申爸爸開心地去買零嘴了。


    申敏雪以成年人的思維看著爸媽互動,心想:這就是秀恩愛吧?秀恩愛吧?從前自己都沒發現呀!


    撐著遮陽傘賣冷飲的攤子有三四個,申爸爸挑著一個有七八十歲的老奶奶那裏走去:“甄奶奶,三杯白涼粉,兩杯不要冰塊。”


    看來老爸還是這裏的老熟客。


    申敏雪依稀記得自己以前每次來外婆家,都能看到這個滿臉褶子的老奶奶,夏天賣涼粉,冬天賣茶葉蛋和煮玉米、煮香幹,撒了紅辣椒的香幹特別鮮嫩,那滋味,想想就要流口水。


    不過等到自己初中畢業之後,就再也沒在車站旁見到這個老奶奶了。


    老奶奶嘴癟癟的,看樣子牙齒也沒幾顆了,看到來人是老沈家的女婿(申媽媽姓沈),咧嘴笑了:“陪阿芳迴娘家呀?”


    “是呀,城裏太熱了,還是鎮子上涼快。”


    老奶奶年紀雖然大,可是手一點也不哆嗦,利落地打好三杯白涼粉:“這是我請小囡囡吃的。不收錢。老沈說小囡囡考了個女狀元呀。了不得!”


    申爸爸有些不好意思,本來就是想著照顧老人家的生意才來買冷飲的,可是甄奶奶反而要送給自家人吃,這真是!


    申爸爸手裏捏著錢,不知道該怎麽是好了。


    最後申家三口還是拗不過老奶奶,申媽媽叫自己女兒給老太奶奶道謝。


    申敏雪乖巧地謝過慈祥的老太奶奶。


    申家人轉身欲走,申敏雪在老太奶奶身邊看到了從前有一麵之緣的最美女教師,她雙眼不舍地緊盯著年邁還要出來擺攤的老奶奶,想要伸手提老奶奶擦汗,卻又很快縮迴來,生怕自己帶著的陰寒之氣傷害到本就日薄西山、陽氣不足的老人——對了,那個捐軀的女老師姓甄,這個姓氏並不算常見,如果沒猜錯,從年紀上來說,老太奶奶應該是她的奶奶。


    甄老師不知道剛才離去的一家三口裏,那個小姑娘能看到她,她隻是很悲傷地看著自己的奶奶拿起蒲扇,一下一下地扇著,明明泡沫箱子裏擺著涼爽可口的白涼粉,可是奶奶卻一點也不嚐,覺得渴了就喝茶缸裏灌來的涼白開,覺得熱了就那蒲扇慢慢地扇風。過了古稀的年紀,還要出來擺攤,可見爺爺奶奶的日子真的不寬裕。


    為了學生奮不顧身,後悔嗎?


    記者沒有機會問她這樣的問題了,她捫心自問:當時沒有想那麽多,可是得知自己就這麽死了,留下把自己養大的爺爺奶奶再次白發人送黑發人,怎麽會不後悔呢?畢竟她也隻是普通人罷了,怎麽會不後悔呢……


    …………


    申爸爸三口兩口喝完白涼粉,歎了一口氣:“我記得你昨天收拾了一些鈣片什麽的?晚上去甄奶奶家坐坐吧。”


    “嗯。”簡簡單單一個字,申媽媽完全讚同丈夫的提議。


    申敏雪的外公以前是化工質檢部的,算是危險行業的特殊工種,早早就退休了。家裏養了一對鸚鵡、一對鷯哥、一隻花貓、一隻黃狗,另有月季、蘭花等等。


    農家小院風情十足,一點也不顯得土氣,反而有幾分返璞歸真的田園意境。


    反而是申外婆,從前是國企的會計,退休之後又被返聘迴去繼續發光發熱。這會兒沒到飯點,自然是沒在家裏。


    申外公姓沈,是個瘦瘦的、頗具仙風道骨的老人家,早早就知道今天女兒女婿帶著外孫女迴來,領著那對花鸚鵡在院子門口走了好久。


    鸚鵡一見到申敏雪三人來了,張口就喊:“囡囡來了,歡迎光臨。囡囡來了,吃好吃的。”


    被拴在一旁的大黃狗也在一個勁兒地搖尾巴,等到申敏雪去拍拍大黃狗的腦袋,它眯著眼睛,擺出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大花貓咪咪踩著直線的模特步,婀娜地走過來,很傲嬌地擠開大黃,伸出爪子拍了拍申敏雪穿著涼鞋的腳背。


    咪咪把爪子都藏在肉墊裏,一點也沒刮著申敏雪。那小眼神就像是在說:“魚唇的凡人,孤允許你摸摸我。”


    申敏雪將外公養的寵物挨個摸摸拍拍,才被放進門。


    申外公嘖嘖稱奇:“小雪來的少,可是家裏的小家夥們都記得她勒。快進屋吧,早上你們媽做了綠豆湯,說博文坐大巴過來肯定熱壞了。”


    申博文,是申爸爸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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