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連忙擺手說不敢:“我隻想過安心日子,能一直活到壽元終結便是最好,別的什麽都不想摻和。”


    開玩笑,乾坤派盡是些瘋子,又豈會好招惹!


    沒見白露山和無涯洞連老巢都被掀了,許多人依舊被封印著修為?


    沒見鳳凰木整棵樹都被推了,妖皇孔玉大氣也不敢出?


    沒見兩儀宗、大明寺、煉器門、東方學苑、黑市等被乾坤派狠狠報複了,還要乖乖給乾坤派送上巨額賠償?


    跟這些縱橫神荒世界的龐然大物比起來,中年人覺得自己連一隻蚊子都不如,最起碼蚊子還能趁著別人睡熟的時候吸口血再悄悄飛走。


    中年人知道自己的斤兩,他還會跑去招惹乾坤派這等兇殘可怕之物?


    嗬嗬,作死也不是這麽作的!


    女修發出嫵媚低笑,似嗔非怒地瞟了中年人一眼,嬌聲說道:“你倒是有點腦子,但有腦子的可不隻你一個,尤其我的兩個師妹,無論哪一個都不好招惹。”


    話音落下,女修振臂一揮,忽然便化作了無數片飄飛的豔紅色花瓣,瞬間在中年人的感知中消失。


    這話什麽意思?


    女修離開,中年人的臉也陰沉下來,冷冷哼了一聲,罵道:“廢物!”


    這女修悟性一般,修行至今三百年也隻是個普通的元嬰初期修士,若非頂著一個前任宗主親傳弟子的名頭,她有什麽資格在他麵前橫!


    不過。女修確實有句話說對了。


    花想容也好,柳如眉也罷,中年人都不敢招惹她們,哪怕他是整個西漠甚至神荒都小有名氣的印真君,也不敢。


    中年人思忖良久,望向戰戰兢兢的金丹修士,狠一狠心道:“告訴我那幾個弟子,讓他們都夾緊尾巴做人,別給老子招惹麻煩,不然別怪老子拋棄多年來的師徒情分!”


    “那……那……那顧涼呢?我們……還……還殺不殺?”金丹修士結結巴巴地問。


    饒是中年人做了幾百年的印真君。道心早已被錘煉得堅不可摧。也險些被這蠢貨屬下氣得仰倒,怒摔茶杯痛罵道:“你有本事,你去殺啊!那羅刹女年紀雖小卻辣手無情,連老子都不敢輕易招惹。你倒是有膽子說殺她!”


    金丹修士被嚇得打了個冷戰。忙閉上嘴不敢多說。


    印真君實在是被憋慘了。痛痛快快地罵了半個時辰,才意猶未盡地收了口,看到金丹修士依舊恭恭敬敬地在聽。心中那口不忿的氣也泄了,歎息一聲道:“西漠已經不太平了,你是想留在這裏,還是跟著我去三元界?”


    魔門三千窟宗派眾多,彼此間誰也不服誰,爭權奪利相互傾軋是常有的事,哪怕出身同一個宗派,魔修們也有不和的時候。


    典型例子就如歡喜宗,這個宗派一直都是二三流小勢力,直到出了個三十歲未到便已結嬰的絕世天才柳如眉,方堪堪躋身一流宗門的隊列。


    但柳如眉要和花想容素來麵和心不合,在花想容順利渡劫進階元嬰真君後,兩人要公開打擂台一爭高下,歡喜宗宗主也是勸不住她們的。


    印真君住在西漠已有將近千年,經曆過的鬥爭和陰謀詭計多不勝數,他能以沒有任何勢力依靠的散修身份活到如今,也未必真的怕了柳如眉和花想容這兩個初生牛犢。


    但印真君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安。


    在這短短的十多年裏,神荒世界發生的事情比過去一千年加起來都要多,尤其是天譴無緣無故降臨乾坤派、各大勢力結為聯盟圍攻乾坤派,這件事太突然也太讓人驚愕了。


    初時,印真君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畢竟道門六大宗門和佛宗大明寺在魔修們看來都是偽君子作風,忽然間撕下偽裝露出吃人的真麵目,這固然令人驚奇,卻不會太過意外。


    但是,當印真君被嚇得跑迴西漠閉關,一年都不敢出來露麵的時候,他漸漸地便想到了一些很難解釋清楚的疑點。


    東方學苑和黑市這些勢力根基淺也就不提了,可六合劍派、大明寺、十方門等勢力好歹是傳承久遠底蘊深厚的頂級宗門,就算餓得急了慌了,也不至於吃相難看到這種地步吧?


    還有乾坤派,這個門派可不是白露山和兩儀宗等門派能比的,它牢牢霸占著東洲,從古到今一直都奮鬥在與妖族開戰的第一戰線,底蘊之深厚堪稱神荒之最,即便走向無可救藥的覆滅,也不會無端端招來天譴這種可怕玩意兒。


    如果乾坤派失德,東洲肯定會遭到影響,可東洲依然是五個大洲中風氣最好的,以大欺小、殺人奪寶、屠戮無辜的事鮮少發生。


    就連這樣的一個門派都遭到了天譴,其它門派又安能在天譴下幸存?


    印真君絞盡腦汁,想到一個極可怕的猜測——天道失德,大亂將至。


    他無門無派,想要在浩劫中活命,沒有一點頭腦和主見是不行的。


    是以,印真君打算離開越來越混亂的神荒,前往三元界暫避風頭,至於這些年陸陸續續收下的弟子們,各有各活法,他是懶得再管了。


    至於金丹修士,他跟在印真君身邊也有五百多年,資質差、悟性低,腦袋更是整一個榆木疙瘩,連個記名弟子都混不上,唯一值得稱道的便是忠誠死心眼。


    基於此,印真君耗費心力將他提升至金丹真人的境界,希望能培養出一個不錯的屬下為自己辦事。


    誰料兩百多年過去,這家夥的修為依舊停留在金丹初期,偶爾還被厲害點的築基後期小輩打得躲起來哭,遇到豆大點事便慌慌張張得像是死了爹娘。根本沒有多少長進。


    印真君早已歇了培養屬下的心思,他想,如果這蠢貨要留在西漠,他們間的主仆情義也隻能這樣斷了。


    金丹修士很不解地望向印真君,弄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問道:“主人,您走了之後不會再迴來這裏嗎?”


    印真君忽然覺得有些煩躁,淡淡說道:“也許,既然你不想跟我走,那就留下吧。”


    他單手捏訣施展道法。霎時便離開了府邸。


    金丹修士並沒有說什麽。他覺得印真君還會迴來的,便如往常一樣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了,一邊思考是否要找到顧涼為死去的血風道人報仇。


    血風道人一直都不是個好人,明裏暗裏也欺負刁難過金丹修士。可他畢竟是印真君的記名弟子。


    金丹修士始終記得。印真君的臉麵是不能輕易丟的。顧涼殺了血風道人,便是往印真君臉上狠狠招唿一巴掌。


    但印真君自己都沒打算找顧涼要迴代價,他越過印真君去找顧涼報仇。這是不對的。


    不過,顧涼為什麽要殺血風道人呢?


    金丹修士仔細地想了想,覺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後果,至少可以給印真君一個交待。


    可是這件事很難辦,顧涼就是個羅刹女,她殺了不凍海中數以萬計的修士,殺了實力不低的血風道人,殺了通緝榜上的毒修董新禮……萬一他也被殺了呢?


    金丹修士正是兩難的時候,忽然一道劍符飛了進來,上麵附著的氣息很陌生。


    誰找他?


    難道是顧涼?


    金丹修士皺了一下眉頭,十分小心地將劍符打開,免得遭到對方附加在劍符上的詭異手段暗算。


    劍符是安全的。


    金丹修士剛舒了一口氣,便聽到劍符裏傳出一個柔媚入骨的女聲:“呂廣道友,我是血風的道侶周蔓,你應該也聽他說起過我的名字。如今血風不幸遭到奸人所害,我想為他報仇,你是他的同門師兄弟,可以幫一幫我嗎?”


    “周蔓?”


    呂廣的眉頭皺得更深,血風道人一向瞧不起他,又怎會與他說起自己的道侶?


    劍符裏,周蔓的話還沒說完:“……你若是懷疑我的身份,可以來到天門城西城第七區尋我,或者你告訴我地址,我前去你的府邸將身份證實了。”


    呂廣還沒開天眼,看不到劍符裏飄出的一縷緋紅色煙霧已經飄進自己的頭顱裏,他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越想越覺得要和周蔓見一麵。


    西城第七區是金丹真人才能住的地方,呂廣實力不高,還沒資格住到那裏去,也不敢冒冒然接受周蔓的邀請,便發了傳訊符給她,讓她前來府邸與自己見麵。


    呂廣不聰明也不伶俐,可他還是很愛惜小命的,不會隨意涉險。


    兩刻鍾後,呂廣便見到了周蔓,她穿著一身如雪白衣,長得不是頂漂亮卻很難看,那嬌弱無依的模樣讓人很想把她摟在懷中狠狠地疼愛。


    可惜呂廣是個不開竅的,剛剛又見過與印真君平起平坐的歡喜宗女修越傾城,周蔓媚眼如絲,他根本不為所動,還露出幾分疑惑:“周道友,你的眼睛怎麽了?是不是受傷了?為何一直都在眨?”


    周蔓:“……”


    簡直要被這蠢貨給活活氣死!


    若非留著呂廣還有用,她現在就想一巴掌拍死他!


    深唿吸數次,周蔓放棄了對呂廣施展魅惑術的想法,運轉秘法吐出一縷呂廣看不到的緋紅色煙霧,暗示道:“我們要為血風報仇!絕不能輕易放過顧涼!你也知道,血風是印真君門下的弟子,顧容素竟敢殺死他,根本就是不把印真君放在眼中!”


    呂廣對自己吸入緋紅色煙霧的事實渾然無知,臉上露出惘然之色:“那我們該怎麽做?”


    周蔓努力忍著拍死他的想法,沉聲說道:“顧容素是乾坤派掌教弟子,我們若殺了她,乾坤派必定震怒。所以,我們隻需要給她點顏色看看,教她知道我們不好惹!”


    看到呂廣依舊不解,周蔓循循善誘:“你是血風的同門師弟,也是跟在印真君身邊最久的人,顧容素不會輕易殺你。你去找她,質問她為什麽要殺血風。”


    “然後呢?”大約是煙霧起了作用,呂廣一副很沒主見的樣子。


    “顧容素會狡辯,說血風是自作孽,是死有餘辜,你千萬別信她,一定要想方設法逼她同意與宋葵一戰!宋葵是印真君的親傳弟子、血風的大師姐,從前還是個強大的元嬰真君,我就不信顧容素還能勝得了她!”


    呂廣眨了眨眼睛,很是老實憨厚:“可是,周道友,讓顧涼答應與宋葵一戰,這跟報仇有關係嗎?”


    周蔓:“……”


    她想殺人!


    她真的很想殺人!


    她要殺了這個蠢貨!


    “你隻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別的交給我,什麽都不要問。”周蔓失去了耐性,冷冷開口道,“顧容素不會在天門城這個小地方久待,事不宜遲,你現在馬上去找她,把事情鬧得越大越好!”


    呂廣傻傻地應一聲,出門找顧涼去了。


    周蔓悄悄跟在他身後,以確保事情在可控範圍內發展,無論是她個人,又或者是她身後的勢力,都不容得再多的紕漏了。


    以前,他們根本沒將顧容素這個小弟子看在眼中,也沒把表現得平凡普通的純微當成一迴事,結果屢遭挫敗。


    現在這顧容素離開乾坤派掌控的東洲,主動出現在他們麵前,新仇加舊恨,若是輕易將她放過,那也太對不起純微給予他們的“關照”了。


    顧容素的地位今非昔比,她是乾坤派僅有的兩位掌教弟子之一,在原秀逸遭到打擊一蹶不振後,掌門人純微最信任的便是她,甚至下一任乾坤派掌門的頭銜也有可能被她擁有。


    隻要他們把這枚棋子拿捏在指掌之中,純微便不足為懼,顧弦、陷空城城主紀珊、顧崇、顧惜雅也會投鼠忌器為他們所用,將乾坤派納入囊中更是易事……


    當然,這是最美好的設想,現實裏可能不會那麽如意。


    牽製顧弦、紀珊等人還在其次,顧容素這枚棋子最重要的用處還是把純微弄死,隻要掌門人純微一死,乾坤派群龍無首,被他們吞並了隻是遲早的事。


    周蔓看著呂廣走進顧涼所在的客棧,便在附近的一間茶樓裏坐下來,發出傳訊符詢問另一條線的進展。


    在血風道人被殺六個時辰後,他們盯上了離開綠洲小鎮的顧涼,跟在顧涼身邊的靈獸和少年自是不會被遺漏在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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