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涼禦劍飛行了七天七夜,峽穀依舊長得看不到盡頭,滿目皆是黃沙白骨,充滿了荒涼死寂的味道。


    此時距離厲戟和夏翩翩還有三千裏,以她的速度,跨越這短短距離隻需數個唿吸。


    “停下!快停下!”路過黃沙中一根石柱的時候,短劍裏的老器靈忽然喊了起來,十分激動地說道,“石柱!退迴去!”


    顧涼停了下來,問他:“那石柱是什麽?”


    “快點,是聖石!”老器靈催促道,“我感覺到了!那裏有聖石!”


    聖石可以長生,乃是無價之寶。


    顧涼沒有用聖石長生的想法,但她很樂意撈點好處。


    在老器靈興奮的叫喊聲中,顧涼往後退了一步,來到石柱下方。


    這是一根看起來很普通的石柱,直徑大約百丈,高度應該有萬丈,所采用的石料在神荒世界輕易就能買到。


    莫說顧涼,即便是眼界不寬的煉氣期、築基期修士,他們遇到這石柱也不會多看一眼。


    但這根柱子能夠屹立黃沙之中千萬年沒有被歲月侵蝕,它必定不是普通的石柱,即便老器靈不出聲,在見過厲戟和夏翩翩後,顧涼也會迴到這裏瞧一瞧它有什麽玄機。


    近距離看,石柱的柱身滿是風霜侵蝕留下的痕跡,還有許多不規律的抓咬刻痕,並無太多奇特之處。


    銀發青年的虛影從短劍中飄出,繞著石柱研究了一會兒。臉上漸漸露出毫不掩飾的狂熱之色,大聲對顧涼說道:“是它!果然是它!我猜得沒錯!它就在這裏!”


    “你先說說它是什麽吧。”顧涼很冷靜。


    老器靈翻了個白眼,聲音裏依舊是掩不住的高興:“這是大名鼎鼎的天紀柱!知道南極憑什麽敢將長生作為自己的道號嗎?就是因為他得到了半根天紀柱!”


    “天紀柱?”


    顧涼重複著老器靈口中的名詞,不由得仔細地看了看這根普通的柱子,麵露驚色。


    原著中,顧天陽被困罪土五千年,他在這裏得到的最大一個機緣便是天紀碑。


    顧涼睜開天眼,果真看到柱子上浮現一個個玄妙無比的初始文字,它們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字小得連天眼都無法看清。


    但凡是初始文字。都具有極其可怕的力量。即便是單獨一個拿出來,以顧涼現在的實力都不能長久去看,更何況千千萬萬個。


    也虧得她向來謹慎的性格,沒有魯莽到直接將天眼往石碑上掃。而是取一個肉眼不可見的小點。隻看到了上百個初始文字。


    然而上百個初始文字的威力也不可小窺。顧涼的動作已是極快極小心,她的神魂仍舊因此受了輕傷,至少得三四年時間才能痊愈。而且這期間還不能施展過於高深的神識秘術。


    老器靈知道顧涼吃了小虧,還以為她對天紀柱不了解,便說道:“大荒有一座天紀碑和三十六根天紀柱,沒有誰知道它們是從何而來,據傳其存在的歲月可以追溯到天地初開之時甚至更久。”


    “大荒裏所有的人都知道,天紀碑和天紀柱乃是古往今來第一偉大的奇跡,它們忠實記錄著天地間所有的秘密和大事件,橫貫過去、現在和未來。可以說,這世間任何一個問題,都能在天紀碑和天紀柱上找到答案。”


    說到這裏,老器靈特意瞟了瞟顧涼,看到她臉上神色未變,心裏覺得挫敗的同時又有些欣賞。


    這顧容素不愧是破局者,天賦、悟性、機緣都不必多言,單單這份心性,在同齡人當中絕對能稱得上數一數二。


    遙想當年的自己,再對比顧涼,老器靈心中不免唏噓。


    他按下雜亂的思緒,繼續說道:“天紀碑和天紀柱之妙不可言,大荒成仙者眾,若說他們有什麽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曾觀閱過天紀碑和天紀柱,都曾有所體悟。可惜的是,大劫來臨前夕,天紀碑與天紀柱神秘消失。”


    “據傳,天紀碑與天紀柱並非消失,而是被毀,因為它們記錄著大劫的秘密,那些秘密是絕對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也曾有人說過,之所以大荒之後無一人能成仙,其根本原因就在於大荒之後沒有天紀碑和天紀柱。”


    注視著天紀柱,老器靈想起記憶中已然褪了色的大荒,心中感慨萬千,臉上神情也漸漸變得複雜難明。


    老器靈的實力確實不如顧涼,但他的境界依舊比顧涼高出無數倍,顧涼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他又如何會想不清楚?


    所謂不成仙,其實是不以神道成仙。


    在大荒崩碎之前,老器靈便是大乘期偽至尊,眼睜睜看著母親渡劫成仙最後與大荒一同毀滅,心境遭到重創。


    他渾渾噩噩無數年,直到被族中後輩點醒,才決定廢除神道,走出一條獨屬於自己的道。


    然則大荒之後多少天才鬼才都被困在最後一步,老器靈看著一個個優秀後輩走向瘋狂和自我毀滅,敏感的神經又被觸動,經曆種種事情後,最終陷於天驕台法境不見天日……


    “顧容素,你有一句話說對了。”老器靈忽然說道。


    活得久確實不值得驕傲。


    他記憶中的人早已死去,記憶中的事早已被曆史遺忘,就連世界都不再是熟悉的模樣,還有誰記得他?還有誰認識他?


    寥寥無幾!


    正因為活得太久了,曆史已將他遺棄。


    顧涼正在思考如何將天紀柱搬走,最好是搬到乾坤派的宗門,對老器靈的話並無太多探究之心,隨口便問:“我說對了什麽?”


    老器靈那句話也隻是隨口一說,顧涼出聲詢問。他立刻想起自己被對方打擊得體無完膚的悲慘經曆,忙擺手說道:“沒什麽。”


    顧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家夥實在是莫名其妙,思量片刻後,她問道:“前輩,我能將天紀柱帶走嗎?”


    “什麽?”老器靈懷疑自己聽錯了。


    顧涼將自己的問題重複一遍,摸著天紀柱戀戀不舍地說道:“既然我已見到了寶山,斷無空手離開之理。”


    “你想搬走它?”老器靈嗤地一聲笑了,覺得顧涼是在異想天開,“就連當年的我娘都搬不走它。你憑什麽?”


    顧涼支著下巴思索。說道:“你娘歸你娘,現在已經不是大荒了。”


    在知道石柱就是天紀柱的時候,顧涼便分出神識往黃沙下麵探,直到如今已經跟著柱子深入地底數十萬裏。簡直沒有盡頭。


    “天紀柱每時每刻都在長。你的神識根本跟不上它生長的速度。”老器靈抱著手。閑閑說道,“能在這裏見到它是你的機緣,機緣不可強求。”


    顧涼以掌心貼住天紀柱。繼續將神識探出:“可是我不甘心。”


    “這世間不甘心的事情多了去,就像沙子上這些屍骸,哪一個是甘心的?”老器靈對顧涼的堅持有些不解,“你不是一向都看得很開的嗎?”


    聖石能長生,哪怕璿璣、紫薇在此也無法抵擋其誘惑,可顧涼確確實實沒有詢問過他如何才能將聖石占為己有。


    老器靈從心底認為,顧涼最大的優點就是不貪。


    她連長生的聖石都不在乎,還會在乎一根搬不走的天紀柱?


    顧涼說道:“自私、貪婪是人的天性,我當然不會例外。”


    老器靈嘿嘿笑了兩聲,坐等顧涼受挫。


    半刻鍾後,因透支神識而麵色泛白的顧涼咦了一聲,麵上很快露出喜色:“找到了!天紀柱深入地下三十一萬九千八百裏!它沒有再往下麵長!”


    知道天紀柱埋得有多深,顧涼收迴神識,服下兩個丹藥說道:“它是可以搬走的。”


    老器靈臉上神情猶如見了鬼,他盯著顧涼懷疑道:“你不是巫族?”


    若以普通的元嬰初期修士來衡量,在地麵上將神識探到將近三十二萬裏之外已是極不容易,更何況地下!


    顧涼能夠將神識深入地下如此之深,這等神識強度簡直逆了天!


    “我當然不是巫族。”顧涼也知道老器靈懷疑什麽,她抹去額上的汗水,問道,“你讓我停下來,應該不隻是為了看天紀柱,聖石呢?”


    老器靈撇撇嘴:“你又不需要聖石!”話雖如此,他還是伸出手掌一壓,在平整沙麵上畫下一個怪異複雜的圖形,“這是一道神符,也是一根鑰匙,如果你能將其領悟,或許能得到藏在這裏的聖石。”


    想了想,老器靈又說道:“這根天紀柱應該是不完整的。”


    顧涼點頭:“我知道。”


    她睜大眼睛盯著沙麵上的圖形看了許久,根本看不懂老器靈畫的是什麽,便問他:“你不能書寫出神符?”


    老器靈沒好氣道:“我要是能寫出來,也不必喊你停下來,獨吞了聖石便是!你以為神符那麽好寫嗎?若不能體悟規則,根本寫不出來!我現在也隻是實力低,等我恢複了實力,肯定能寫一百張一千張給你看……”


    顧涼聞言,眼神微微一動,衛澈當年還是器靈的時候,書寫神符對他來說不是易事,卻也不是辦不到之事。


    她看著老器靈,問道:“沒有接近元嬰期的實力,真的寫不出神符?”


    老器靈懶得迴答這種白癡問題,背過身去不理她。


    顧涼也不惱,吹出一口氣將沙麵上的圖形模糊掉,又在天紀柱周圍布置了小手段,這才踩著乾坤步離開。


    天紀柱暫時不著急,但聖石能長生,那道神符還得好好琢磨一下。


    三千裏距離轉瞬便能跨越,因為自身實力已經進階半步元嬰,又是準備充分,顧涼並沒有刻意隱瞞蹤跡,直接出現在厲戟等人暫住的洞窟外。


    片刻,一位穿著黑色袍子的修士從洞窟中走出,他長得極其俊美,五官無可挑剔,身材挺拔修長,映著此時略顯昏暗的天光,仿佛來自黑暗的魔鬼。


    顧涼注視著他,不由微微眯眼。


    這不是一個簡單人物。


    如不出所料,他就是厲戟。


    她對厲戟的了解不多,僅知道對方是魔修,在中洲建立了一個小型門派,發展得還算不錯,哪怕他失蹤了,那門派也沒有大權旁落,更不曾被其它勢力吞並。


    中洲繁華,人多地少,勢力與勢力之間明爭暗鬥十分激烈,厲戟能讓門派在勢力鬥爭中存活,不是真正有本事就是背後有大靠山。


    如今觀來,前者的可能性更要高於後者。


    顧涼簡單分析完,走上前見禮,從容說道:“在下乾坤派顧涼,道號容素。”


    厲戟看著她微微一笑,目光裏透出幾分趣味,拱手說道:“顧道友幸會,我乃雪龍山掌門厲戟,聽聞道友兄長之大名久矣,竟不知其妹是如此絕代佳人。”


    這話說得果然很動聽,若是尋常女修,隻怕輕易就被耍得團團轉。


    顧涼心裏腹誹,將截獲的劍符取出來遞給對方,開門見山道:“厲道友,我被困於此已有將近八個月。”


    厲戟頓時吃了一驚,訝異說道:“當真?”


    “千真萬確。”顧涼說道,“在我們神荒世界,人們將這個地方稱為錯亂空間垃圾場,自古以來隻能進不能出。”


    厲戟顯然也知道錯亂空間垃圾場代表著什麽意思,他盯著顧涼,臉色變得陰沉不定:“顧道友,你應當知曉,此事萬萬開不得玩笑!”


    “我何必與你開玩笑?”顧涼對厲戟自稱在下乃是謙辭,她看著他,語氣不可置否,“你我深陷錯亂空間垃圾場,這便是事實。”


    黑色袍子下,厲戟的胸膛急促起伏。


    畢竟是一派之掌門,雖乍然間聽聞噩耗,他也很快冷靜下來,撤除了洞窟的禁製,對顧涼說道:“顧道友,請!”


    顧涼也不怕他設下陷阱,抬步便走了進去。


    洞窟裏的空間很大,走過寬闊廊道,顧涼便見到一個簡陋大廳,修士們或站或坐,加上厲戟恰好十個人,六男四女,還有五頭神態萎靡的靈獸。


    見到厲戟帶了陌生人進來,眾人麵露警惕之色,卻無一人質疑厲戟的做法,包括修為最高的元嬰女修和那位衣著華貴的少女。


    “她是乾坤派弟子顧涼,道號容素,被困於此已有八個月。”厲戟簡明介紹了顧涼的身份和來曆,並未刻意點出她就是顧弦親妹妹,望著眾人說道,“你們都認識一下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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