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我為何要殺左徇,他算計烏鳴殺我,難道我還要放過他?”


    “且他用心險惡至極,分明就是算計鳳凰木與我派交惡,好坐收那漁翁之利!我身為乾坤派掌教弟子,於公於私,都不能放他離開攬月城!”


    “也是因此,擊殺左徇,我顧涼問心無愧!”


    顧涼神色淡然,分明受了重傷落得一身狼狽,但她與徐貞站在一塊,麵對著鳳凰木與水晶宮的兩位元嬰也是氣勢十足。


    一席話娓娓道來,辯得兩人無話可說。


    顧涼看著鳳凰木長老,略微勾唇一笑說道:“認真說起來,你們其實欠了我派一個人情。若讓左徇詭計得逞,到時鳳凰木與我派交惡,我想這大約是整個東洲都不樂見的事情。”


    水晶宮很早就說了要與乾坤派不死不休,但是近百年以來,水晶宮主動開戰了嗎?


    一次都沒有!


    就連水晶宮不願開戰消耗內部資源,鳳凰木自然也是不願意的!


    聽了這句意有所指的話,鳳凰木長老寒濕重衫。


    她狠狠地瞪了水晶宮長老一眼,然後一拂袖將烏鳴的殘屍盡數裹了去,對徐貞與顧涼說道:“此事還需慢慢詳談,我還有事,就此告辭了!”


    好一個水晶宮!


    居然有膽子敢算計鳳凰木?


    鳳凰不發火,還真當他們是小雞!


    風林菀還記得顧涼曾說過的南秋璽被喬嫵契約一事,想要攔下鳳凰木長老。可她卻被顧涼不著痕跡地一擋,也隻好作罷。


    送走鳳凰木長老,顧涼取出陣盤布下防窺視的結界,對麵色泛了白的水晶宮長老道:“還請長老稍候片刻,且容我泡一壺好茶再說。”


    徐貞默默地瞥了一眼空蕩的茶樓,隻見滿室皆是血腥狼狽,心想就這樣的環境還能靜得下心喝茶?


    確實可以。


    因為顧涼拿出的茶葉是極品靈茶,一道茶泡開,頓時茶香四溢,眾人的紛擾宛如煙雲般消散。心中隻剩下寧靜平和。


    顧涼親自倒了四杯茶。對水晶宮長老露出溫柔微笑:“我知長老心向乾坤派,現下便有一個好機會,可以讓長老順利脫離水晶宮成為我派門徒,不知長老可願一試?”


    “噗——”定力尚不算佳的風林菀當即噴了一口茶。


    就算這件事是公開的秘密。幾乎整個攬月城都知道。但也沒有必要在當事人麵前徹底挑開吧?


    徐貞的心思藏得較深。她若有所思地看著水晶宮長老與顧涼,輕輕摸了摸腰間的一枚玉璧掛飾,並不言語。


    水晶宮長老也被嚇了一跳。他連忙把茶杯放下,小聲說道:“掌教弟子莫要胡說,老小子可是水晶宮長老,此事開不得玩笑!”


    他當然是願意成為乾坤派一員的,但若背上一個“妖族叛徒”的罪名,這代價就一點都不小了。


    就算是妖族,麵子、名聲這種東西也不能丟。


    顧涼輕輕一笑,貌美如花的麵容忽然之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蠱惑之色:“長老何必心慌?在座的都是可以放心之輩,此事不會被第五人知曉。顧某也隻想知道一個迴答,長老您願不願意?”


    也許是顧涼暗中用了暗示誘導之術,水晶宮長老思索了片刻,麵上已經意動,他問道:“可是於妖族有害?”


    顧涼不由失笑,信誓旦旦地說道:“不,顧某可以對天道發誓,此事於妖族隻有百利而無一害。”


    水晶宮長老盯著顧涼看了半餉,終於點了頭:“若能成為乾坤派門徒,小老兒又豈有不願意之理?莫道小老兒自己,便是小老兒的族群,若能得到門派庇護,也能安一個心。”


    妖族強者為尊,誰的拳頭大誰的聲音也大;若是拳頭不夠大,聲音再大也是無用。


    水晶宮長老被放到攬月城這等地方,他在水晶宮的地位可想而知。而他能在攬月城中順利進階元嬰中期,還是仰仗乾坤派給予的好處。


    雖說加入乾坤派便是與水晶宮脫離關係,也許得到的資源未必會很多,可至少能保得自己安全無虞。


    再來,顧涼不過一個掛著虛名的掌教弟子,手上並未握著多少實權,她要他的一個迴答,便是給了又何妨?


    “既然長老如此表態,那麽顧某也能放心了。”顧涼這樣說道,她品了品杯中茶,說起了最近幾天攬月城中的一些八卦,倒是開起了茶談會,不再說正事。


    隻要一個表態就沒有下文了?


    水晶宮長老在攬月城混得久了,心眼也是有的,他忍不住又看了看顧涼,心中忽然有些犯嘀咕:他是不是做了什麽不得了的決定?


    實際上,心中疑惑的不僅僅是水晶宮長老,還有風林菀。


    “容素師姐,我實在有些不太懂。”送走了水晶宮長老,迴到城主府後,風林菀倒是沒有避著徐貞,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疑惑,“為何師姐獨獨留下那條魚精?”


    水晶宮長老是一條鯉魚成精,要背景沒有背景,要實力沒有實力,唯一的優點大約是子女多,可他的子女與他一樣當不得大用。若非他與水晶宮有著秘密聯係,偶爾能知道水晶宮的一些動向,乾坤派都懶得搭理他。


    風林菀並不覺得這條鯉魚有什麽好拉攏的,即便顧涼當真想對水晶宮動手腳,去找那位天資平平的杜飛豈不更佳?


    杜飛好歹也是銀蛟王的親生子,雖然比不得其他兒子優秀,但他日後也能修得蛟龍身成為一方妖王。


    在說出疑惑的時候,風林菀特意看了看徐貞,發現她也有一些不解。不由心中微安,倒是沒有先前的微妙情緒了。


    看來不知道顧涼心思的人並不隻有她一個,還有徐貞,她並不是最笨的那一個。


    不過,就連徐貞都捉摸不透,那麽顧涼心中到底在做什麽打算呢?


    在信任的人麵前,顧涼自是不會賣關子,她將書案上的雜物移開,取出神荒世界的大型沙盤擱了上去。


    這個沙盤是顧涼自己做的,上麵用不同的顏色表明了一流勢力和頂級勢力的勢力範圍。看上去簡單明了。


    但是這種沙盤隨便一個小店鋪都能買到。顧涼將它擺出來,又有何用?


    顧涼看向徐貞與風林菀二人,隨手對著沙盤一撥。


    頓時,沙盤上中洲大陸所在的位置多出四座微型主城。分別代表了王崔寧邵四姓門閥。它們的勢力聯盟足以與兩儀宗、六合劍派並肩。


    在東荒以東的寶海。也有淺淺的光華浮現,赫然也是一座古老殘破的主城,謂之明珠。代表著避世的鮫人族開始現世。


    在南嶺最南端的海域上,一座小小的寨子寫著萬古二字,那是千萬年來駐守在禁區之外的神荒世界守護者後裔。


    西漠並沒有出現什麽大的變化,但因柳如眉傳承了小天道紅衣的道統之故,歡喜宗的主城變得大了些,雖不如大明寺與北野家,卻是後勁不小。


    至於北原,在無人區浮現了蠻荒雙城與三元界的字樣,再往北的極冰原上方多出一座朦朧的宮殿虛影。


    “有的時候,目光要放得長遠一些。”


    顧涼說著,有在沙盤的東洲大陸上一點,將毀滅迷宮、青銅宮殿與湖心島都明白地展現在兩人麵前。


    “為什麽中洲的四姓門閥、寶海的鮫人族、極南之地的萬古部族、蠻城、毀滅迷宮、青銅宮殿都在這幾年現世呢?”


    顧涼並沒有進行詳細的敘說,但看過沙盤之後,徐貞與風林菀都隱約捕捉到一絲不尋常的味道,尤其在這句疑問之後。


    顧涼看著沙盤上錯綜複雜的各勢力,在書案後盤腿坐下說道:“因為這個時代,它與以往任何一個時代都不同。”


    “自六千年前閑雲道人破碎虛空飛升天界始,神荒再無一人能隨其後,天地元氣空前枯竭。近千年來更是一天比一天情況糟糕,半步化神的修士也不算少,然最終成功進階化神的修士僅有兩人。”


    “天機門門主已經預言,這是一個最糟糕的時代,在天路斷絕之後,基於天地法則的局限,到了將來,甚至無人能在進階化神後再進一步。”


    徐貞與風林菀不由麵麵相覷,她們都是乾坤派的優秀弟子,顧涼想到的她們也能想到,可她們誰都沒有往更深的層次去設想。


    他們不敢想。


    因為顧涼口中的糟糕兩字已經不足以形容這個時代的萬分之一。


    修士們明明有著可以進階化神乃至於飛升、成仙的資質悟性,但是天地不允許他們進階,難道他們還能捅破了這方天地?


    與永遠得不到相比,眼睜睜地看著希望一點點地熄滅乃至於變得絕望,這才是真正的殘酷與痛苦。


    難怪他們猜不到顧涼的心思,因為顧涼心裏想的根本不是一個掌教弟子應該想的,對一個大時代而言,種族之間、勢力之間的摩擦矛盾都是小事,


    “此事…應該會有轉機。”徐貞也坐了下來,她盯著沙盤上代表著萬古部落的小寨子看了片刻,望向顧涼說道,“或許這個時代很糟糕,但是元成師兄、華光道友、乃至於你我……在淩子夏出關之前,我們暫時沒有資格說它糟糕與否。”


    老一輩進階化神確實很難,但是年輕一代的修為進階卻是飛一樣快。


    柳如眉雖是三十歲結嬰震驚了整個修真界,可她修行《般若魔經》選擇了至情道,又是小天道紅衣的弟子,可以算作特例排除在外。


    但淩子夏不滿四十歲便閉關結嬰,這在兩百年前,乃至於兩千年前,都是當時修士連想都不敢想之事。


    可以說,整個修真界都在等待淩子夏閉關的結果。


    風林菀神色稍緩,輕聲說道:“徐師姐說的也是,我倒忘了。”


    如果天地元氣當真的將近枯竭,那麽他們這一代也不會出了眾多天驕,而是一代不如一代,修行進度一代落後於一代。


    顧涼瞥了一眼沙盤上的毀滅迷宮和世界擂台,並未對她二人的話發表任何看法,而是說起了別的看似毫不相關的話題:“你們有見過竹子開花嗎?”


    “多數時候,竹子是不開花的。如果它開了花,那多半是因為它遇到了某種絕境,不得不結出種子進行繁衍。等到花謝之時,也是竹子枯死之時。”


    顧涼話音落下,淨室變得靜悄悄一片,就連唿吸聲都聽不到,隻有三個人緩慢而有規律的心跳聲。


    徐貞的神色漸漸變得十分難看,她緊皺著眉頭深深地看了顧涼一眼,仿佛顧涼放出了來自遠古的可怕兇獸。


    風林菀一時半會還想不明白顧涼轉移話題的關節,但她順著徐貞的目光看到毀滅迷宮與世界擂台,心中細細尋思幾遍,頓時驚得低唿一聲,望向顧涼的目光滿是惶恐。


    顧涼仿佛沒見到她二人的神色,自顧自說道:“能想到竹子開花的人肯定不隻是我一個,所以鳳凰木不會輕舉妄動,水晶宮也不會與乾坤派開戰,我們最主要的麻煩還是在於門派內部的蛀蟲。”


    “至於水晶宮長老,我並不打算布置什麽,隻是暫時埋下一根線,是否能用得上還得看將來。”


    說到這裏,顧涼望向兩人,開玩笑般說道:“我們都是這麽想的——就連小天道紅衣都不敢說她看到的未來就是真正的未來,天機門門主所看到的未來也是無數個可能之中的一個,或許那個可怕的預言永遠都不會成為現實。”


    徐貞勉強一笑,臉上依舊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風林菀的笑也很假,她的臉上甚至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顧涼倒隨意得很,她撤了沙盤,又把書案換成小幾,取出三隻青瓷小盞倒上鬆山玉露,笑著說道:“天塌了,有高個的頂著。我們修為未到元嬰,都還是修真界中一小魚,隻需做好自己便是足夠。”


    她果然是太心急了些。


    純微是她的師父,對她有著十足的信任,也是乾坤派掌門,可他依舊很難接受泰蘭真君深陷情劫的事實,更何況徐貞與風林菀兩個初出茅廬的小修士。


    顧涼看著徐貞的眼睛,又望向風林菀,格外認真地說道:“欲攘外先安內,我們還有時間,事情可以一件一件地做完。所謂竹子開花,也隻是一個假設,不必想得太多。”


    “另外,今日之事,尤其是沙盤,切記不可為第四人所知曉。這是我的秘密,往後不要提起,也請你們不要詢問。”


    徐貞瞥了她一眼,那眼神直白得很——難道你覺得我會那麽愚蠢?


    風林菀倒是認真地給出了承諾:“師姐盡可放心。”


    顧涼心中微暖,她站起身,端端正正的對兩人行了一個平輩間的大禮,很是真摯地說道:“顧涼多謝徐師姐,也多謝風師妹。”


    此二人都不是與她存在血緣關係的親人,卻能給予她如此信任,顧涼若不感動,那是假的。


    徐貞淡然一笑,臉上的沉鬱如積雪般化開,再也尋不到痕跡,她拍了拍顧涼的肩膀:“我們都是乾坤派的門徒,是一家人,彼此間何必言謝?”


    顧涼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歪著頭說道:“不言謝,你怎知我心中一腔殷殷的情意?”


    風林菀端起小盞,亦笑道:“好啦,都來品嚐鬆山玉露,今天我們不談正事!”


    三隻小盞相互碰了碰,三人相視而笑,雖然心中沉重不減,可這一刻,一切盡在不言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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