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獸雖眾,顧涼卻毫不慌亂。


    她左手握著火鳳劍,劍光璀璨如虹,仿佛連無形的空間都能被割裂;右手則掐訣施展強大道法,火光彌漫,照亮了大半個天際,從容掌握戰鬥節奏。


    一隻恐怖氣息繚繞的蠻荒兇獸在顧涼身後顯形,兇猛地向妖獸中最強大的一隻撲殺而去,恰是混沌海無數死亡兇獸的怨恨和不甘凝聚而成的混沌。


    它早已在數年前完成了從虛像到實質化的轉換,其強悍戰力隻略遜色於顧涼,相當於一個普通的金丹後期修士。


    兇獸氣息的威懾力極大,尋常妖獸幾乎無法抗衡這種可怕的壓力。


    那隻被混沌盯上的妖獸明明實力高於混沌,卻被刻在骨血中的畏懼壓得瑟瑟發抖,連逃跑的力氣都失去了,很快便被混沌撲倒、繼而撕成碎片。


    小羽毛已經高高地飛了起來,它變化出巨大的原身,寬闊翅膀猛地扇動,黑色火焰鋪天蓋地而來,霎時將整個小鎮淹沒。


    如此大範圍的法術,其實際威力並不算強大,但小羽毛的目的不是一招滅殺所有妖獸,而是為顧涼的衍生道法鋪路。


    在黑火降落的同時,顧涼拋灑出大量的種子,這些種子以火焰為養分,霎時生根發芽,在一兩個唿吸間已經蔓延了小鎮。


    除去少部分火屬性妖獸,多數妖獸天性畏火,它們的隊形登即亂了起來,有的對抗著無所不在的火焰。有的壓抑不住天性四處奔逃。


    “衍生。”


    顧涼的火鳳劍劍尖畫出一個完美的圓,右手飛快結印,火焰凝實成一片片半透明的黑色薄刃。它們如蝴蝶般輕盈,折射著火光熠熠生輝,卻是致命的殺招。


    隻除了極少部分皮糙肉厚的妖獸沒被割傷,大多數妖獸或被斬首、或被利刃穿心、或被截肢。


    整個小鎮鮮血淋漓一地,妖獸們的哀嚎響徹黑夜,仿佛這裏是一個地獄修羅場。


    混沌配合著小羽毛繼續展開撲殺,它的兇獸氣息與小羽毛的高階血脈對妖獸造成了極大的壓製,這對組合橫掃四方。專挑實力強的下手。幾乎無獸可擋。


    顧涼則縱觀大局,連續數次施展衍生秘術,都是盯著實力一般的妖獸下手,徹底將這個小鎮化作一麵倒的戰鬥局勢。


    如此一個半時辰過去。小鎮中仍舊活著的妖獸已剩下最後一個。


    它的身上傷痕累累。有被混沌抓傷的巨大裂口。也有被黑火燒傷的痕跡,但更多的是一道道劍傷。


    顧涼的真元在戰鬥中消耗了將近七成,她閉了閉眼。然後睜開,兩個眼瞳之中都有一朵蓮花在緩緩開放,刹那間便將疲戰中的妖獸拉入意識世界。


    已經窮途末路的妖獸失去了神魂,龐大身軀轟然倒下,在它倒下的過程中,它的神魂也葬身在顧涼意識世界的烈焰長河之中。


    整個小鎮中,仍活著的隻有顧涼和小羽毛。


    虛身實質化的混沌終於感覺到疲倦,它化作半透明虛影,一副將散未散的模樣,其身體外圍卻凝聚了更多猩紅色的煞氣,氣息變得更加桀驁暴虐。


    小羽毛累得不想飛了,它縮小體型,攤開翅膀趴在混沌頭上吐著舌,小聲說道:“涼涼,我好累,羽毛也掉了好多根,我要補償…”


    顧涼並未放鬆警惕,她將橫在麵前的金丹期妖獸屍體收起,看著小羽毛說道:“你不是有戰利品麽?”


    妖獸都有妖丹,吞噬妖丹則可以強大自身。


    小羽毛專盯著金丹期妖獸下手,為的自然是掠奪它們的妖丹。


    混沌隻有戰鬥本能而無意識,它要妖丹沒有任何作用,所以,小羽毛實質得到的妖丹比顧涼更多。


    小羽毛嘿嘿笑了笑,繞著顧涼飛了兩圈,落在她的肩上膩聲撒嬌道:“我要吃一頓好的,涼涼陪我去!”


    然後顧涼會幫它付靈石,不需要它把妖丹拿出來抵賬。


    顧涼對小羽毛的心思哪有看不穿的道理,她點了點它的腦袋,很輕快地答應了:“可以,不過這得等到我把事情都處理才能去。”


    小羽毛立刻歡唿起來,開始列舉自己想要吃的靈膳,一邊說一邊擦口水。


    顧涼失笑,她伸手將發呆的混沌招過來,打算把它化為煞氣。


    混沌的動作遲緩了片刻,才像一隻大狗那樣趴在顧涼的麵前,它渾身上下煞氣騰騰,似乎隨時都能暴起撲向獵物。


    顧涼的掌心印在混沌的頭上,混沌登時化作一團煞氣,在紫色天火中不斷翻滾,過了好一會兒才變成無色透明的模樣消失。


    混沌是無數兇獸的怨念集聚而生,這些兇獸死於顧涼之手,所以它生來便畏懼顧涼,會乖乖聽從她的調遣。


    但是,若果顧涼的實力降低,無法對混沌造成震懾,那麽它會第一時間噬主,與顧涼同歸於盡。


    混沌虛像固然厲害,卻是一柄雙刃劍,可以傷敵也可以傷我。


    “迴到宗門後,得想辦法將混沌虛像的事情處理掉,不能放任它繼續強大下去。”


    顧涼心中思忖著,取出丹藥服下,又對身上的傷勢做了簡單處理,便隨意尋了個幹淨的地方打坐調息,等待妖霧的消散。


    小羽毛打了個嗬欠,藏入顧涼手上的火焰印記中,它也需要休息一下。


    妖霧之中存在著未名的光源,在顧涼閉上雙眼後,黑白灰三色的小鎮便緩慢地起了變化。


    死去妖獸的殘缺肢體和鮮血逐漸消失,損毀的建築也在恢複原樣,整個小鎮變得影影綽綽的,有種微妙的不真實感。


    顧涼所在的方位也在虛幻和真實之間不斷轉換。唯一確認真實存在且不會變化的,隻有不屬於妖霧的顧涼。


    “哐當——”寂靜黑夜之中,聲音似乎能傳得很遠很清晰。


    顧涼聽到動靜,驀地睜開雙眼,眼底有半開的蓮花花骨朵,手上也緊緊握住了火鳳劍。


    在這個聲音之前,她竟然什麽都沒有感覺到!


    “噗嗤——”又是一聲,就像利劍刺入了溫熱的身軀。


    顧涼的神識依舊什麽都沒感覺到,她給自己加了一個斂息訣和一個匿形訣,循著聲音無聲無息地向小鎮中的廣場而去。


    她敏銳地注意到小鎮正在虛實之中重疊、轉換。神識和感知均無法感覺到。隻有眼睛才能看見。


    世代傳說中的妖霧,果然有其神奇獨到之處。


    顧涼並未放鬆警惕,她如一個透明的影子,在越漸激烈的打鬥聲來到廣場。


    果然不是與她處在同一個空間的打鬥。顧涼並不知道另一個空間的修士能否看見自己。不過隱藏起來總好過暴露出去。


    在另一個虛影重疊的空間中。三個修士正在展開生死搏鬥。


    他們的動作、聲音全都能被顧涼知道,就像麵對麵一樣,但她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和氣息。仿佛他們隻是過去裏彌留的影像。


    這三個修士都很陌生,顧涼可以肯定自己沒有見過他們當中任何一個。而且,從他們施展的劍術、道法,也很難判斷出他們的身份來曆。


    三個人的修為差距應該相差不遠,但他們並非各自為政,而是兩個合作打一個,竟也能讓戰鬥呈現膠著狀態。


    顧涼的臉上多了幾分認真和專注,以她的見識,不難看出這三個修士的實力和戰力都是修真界中的高手。


    他們的實力與霍輕輕、樂歡處在同一水平,尤其是以一敵二的那位,就其嫻熟的戰鬥技巧和作戰方式而言,估計連顧弦都有所不如。


    “哼!你們這樣的小卒子竟然也敢來追殺我,當真膽子不小!”激鬥之間,以一敵二的俊朗修士忽然露出輕蔑神色,開始用嘴炮打擊對手,“你們修為比我更高一個小境界,雙雙聯手卻連我的防禦都無法破除,養著你們純粹就是吃白飯的!”


    兩個穿著黑衣的修士默不作聲,配合起來依舊天衣無縫,似乎不為對方的輕蔑所動。


    俊朗修士忽然伸手,不顧鋒銳劍意,直接捏住黑衣劍修的劍,另一手向他心髒掏去,聲音依舊不慌不忙:“都半步元嬰了,還沒開始淬煉劍心,你算什麽劍修?連乾坤派的一個小弟紫都不如,趁早抹脖子自殺吧!”


    乾坤派小弟子,說的是刑之樊嗎?


    顧涼摸了摸下巴,能知道一向低調的刑之樊,這位被二打一的仁兄看起來對乾坤派的了解不在少數嘛。


    黑衣劍修顯然也知道俊朗修士說的是誰,還為此生出心境上的漏洞,聽得俊朗修士這麽說,她氣息一岔,竟是險些被奪了劍去!


    說時遲那時快,俊朗修士臉上露出淡淡得意之色,伸出的大掌虛虛一扣,像是抓住了什麽東西:“嘿,得手了。”


    黑衣劍修臉色驟變,還算健康的麵容瞬間枯萎下去,竟然從二八年華的少女變成花信之年的女子,她鬆開握劍的手,猛地退出老遠,驚駭道:“你…你是邪修!”


    就在俊朗修士握住手掌的一瞬間,她的生機和壽元被剝奪了一小半!


    這是邪修的手段!


    隻有邪修才會如此天怒人怨的恐怖道法!


    “這次倒是不笨,猜對了。”在黑衣靈修攻來的刹那,俊朗修士鬆開握著的長劍,譏誚地對黑衣劍修說道,“連自己的劍都無法完全掌握,再迴去閉關一百年吧,白癡!”


    處理了劍修,靈修再麻煩,也不會困難到哪裏去!


    俊朗修士爽朗大笑,故技重施向黑衣靈修攻去。


    顧涼微微蹙了眉,隱約覺得這個俊朗修士有點眼熟,尤其是他攝取黑衣女劍修生機的手法,她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


    “諸宸衣!”黑衣靈修與俊朗修士數次交手,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生機和壽元在流失。對照記憶,他登時便認出了這個邪術,驚唿道,“這是諸宸衣的‘偷天’秘術!”


    諸宸衣是個兇名赫赫的老妖怪,雖然他隻在十多年前的冰雪境驚鴻一現,隨後再也沒有出現,但他在邪神殿門口將歡喜宗元嬰中期的長老一擊必殺,其可怕手段早已深深印在眾修的心中。


    “師妹,你是劍修,快用六合劍派的劍訣對付他!六合劍派的劍訣專克諸宸衣及其門下!”黑衣靈修轉念一想。霎時間便拿出應付的方案。


    他沒有想過俊朗修士會是諸宸衣。以諸宸衣的手段,別說半步元嬰,就算是半步化神也未必會生懼。


    顧涼卻是知道諸宸衣的底細,她將俊朗修士與印象中的諸宸衣作了對比。不由得低聲感歎了一句:“不愧是囂張跋扈到如今也沒有被名門正派擊殺的諸宸衣。其偽裝手段根本就是修真界的頂尖水平。”


    “不過。諸宸衣為什麽會招到追殺呢?難道他又做了什麽惡事?而我看到的這一幕,它是正在發生的,還是過去的影像重現呢?”


    以顧涼現有的水平。她對妖霧小鎮介於現實和虛幻重疊的現象的本質一無所知,因為她找不到任何解釋的理由,隻能在心中猜測。


    “這兩個修士,又是怎樣的背景呢?竟然可以施展六合劍派獨有的刺劍式,其造詣還不低,可我並沒有聽說六合劍派還有這樣的兩個弟子。”


    顧涼注視著激烈的戰鬥場麵,心中疑惑如雲。


    黑衣劍修已經換了六合劍派的攻擊手段,情況果然要好一些,但是她的生機和壽元並未因為遠離諸宸衣便停止外泄,而是流失得越來越快。


    黑衣靈修同樣如此,他本是二十歲出頭的俊美青年,在生機不斷流失之後,整個人仿佛老了二十多歲,皮膚都變得皺褶起來。


    與他們相反的是,諸宸衣的狀態越來越好,他已經掌握了主動,就像貓戲老鼠那樣逗弄著兩個修士。


    “嗬嗬,我諸宸衣與楊紫葉恩怨不小,也確實為他的劍術所克,但我從來都沒說六合劍派也能克製我。”諸宸衣明顯輕鬆了許多,姿態從容勝似閑庭信步。


    黑衣劍修和黑衣靈修已被逼入困境,他二人均知道自己再也無法翻盤,眼神輕輕一觸,彼此心意霎時明了。


    很可惜,諸宸衣早已考慮好所有的情況,邪笑道:“想跑?畫地為牢!”


    這個道術連當年最擅長逃命的陰陽雙煞都可以困住,更何況是兩個半步元嬰。


    黑衣劍修和黑衣靈修分別向兩個方向突圍,以強力手段破除了一層畫地為牢,奈何又是一層畫地為牢的光幕將他們圈住,根本逃不出去。


    顧涼沒有見識過畫地為牢,就算當年見識了,以她尚未築基的實力也記不來多少。


    如今一看,她的心中飛快閃過一道明悟,自語道:“諸宸衣的畫地為牢名不虛傳,而且它與樊籠秘術存著異曲同工之妙!”


    諸宸衣分別圈了兩個畫地為牢,各自困住劍修和靈修,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們說道:“我說你們是小卒子,你們不信,硬是要追殺我,試試我究竟有多可怕。現在知道了吧?”


    兩個修士沒說話,仍在努力破除畫地為牢。


    “知道我是諸宸衣,你們便沒有可能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諸宸衣露出冷酷神色,“好了,說出你們的來曆和目的吧。我想,你們都不會希望見識一下我招牌的搜魂術有多厲害。”


    顧涼盯著諸宸衣,心中默默分析:“以諸宸衣的性子,他不會有耐心審訊,想知道詳細,隻會直接上搜魂術。這表示他現在的狀態遠不如表麵上露出來的強勢,也許實際實力連兩個修士都不如…果然是狡詐無比的諸宸衣,就這樣把人給糊弄了。”


    她很慶幸自己沒有在結丹期與諸宸衣對上,若不然,以對方擅長的種種詭秘道法和詛咒之術而言,哪怕顧涼、柳如眉、覃鈺三人手上握著不少底牌,也得是慘敗的局麵。


    到了金丹期,許多強力的道法和秘術都可以施展,就像顧家的“樊籠”和乾坤派的“蓮花式”,就像諸宸衣的“偷天”。


    在諸宸衣說話間,兩個修士的生機和壽元在飛快地流失,轉眼間,他們已生滿華發,臉上皺紋密布,顯得蒼老不堪。


    靈修尚好,他神色陰沉,望向諸宸衣的目光蘊滿了憎恨。


    劍修卻有些耐不住,她畢竟是個愛美的年輕女子,很難忍受自己失去青春和美貌,即將衰老死去。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將背後的真相一一道來。


    “師妹,別。就算說了出來,他也未必會放過我們!”靈修沉聲說道。


    劍修便住了嘴。


    諸宸衣閑閑道:“說了出來,諸某給你們一個痛快。不說,諸某也有的是辦法。而且,說了出來未必會死,也許諸某會一時善心,隻抹去你們的部分記憶…”


    作為一隻活了千百年的老怪物,諸宸衣深諳人性的弱點,一點一點地用言語擊潰兩個修士的心理防線,讓顧涼大開眼界。


    “我說…”說出這兩個字的不是劍修,而是靈修,他冷冷注視著諸宸衣道,“你拖了這麽久的時間,應該恢複了一些實力,但我也可以拖著你同歸於盡。”


    諸宸衣的打算被看穿,也是不慌不忙,他微微挑了眉:“到現在才看出,腦子還真是蠢得可以。”


    靈修說道:“我全部都告訴你,但是你必須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諸宸衣哂笑,一臉可有可無的神色,漫不經心道:“你覺得你有資格與我談判?”


    靈修冷哼一聲,猛地撕開自己的衣裳,露出自己的肚皮:“如果加上這個秘密呢?總夠資格了吧?諸宸衣,我敬你是長輩,但你也別太貪心!”


    哪怕是見多識廣如諸宸衣,可以山崩於麵前而不變色,但是乍然見到靈修肚皮上的漆黑空洞,也不由得錯愕了一瞬,失聲道:“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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