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們的靈船十分龐大,高有九十九丈,長達上百丈,一隻挨一隻地並列懸在空中,足以遮天蔽日。


    但是,再龐大的靈船與一個大陸相比也隻是小甲蟲,靈船在大荒碎片的地麵上投下巨大的陰影,大荒碎片也在眾修心中種下了深深的恐懼。


    在撞破虛空風暴降臨大荒碎片的瞬間,外來修士的十來條靈船墜毀了一半,船上所有人都被秘境所吞!


    十萬人的隊伍,不過與大荒碎片打一個照麵,便有三成被殺!


    這三成的人,不僅僅是外世界修士,還有上百個神荒世界的修士!


    因為他們在那幾艘船上,所以他們全都死了!


    靈船上靜得可怕,修士們沉重的唿吸聲清晰可聞,這個血淋淋的下馬威將所有人都鎮住了。


    靈船的會議室裏,天之驕子們正聚在一處開會,他們均是各勢力的代表,對門下弟子擁有絕對的話語權。然而水晶壁上靈船墜毀的一幕太過驚心動魄,哪怕是這群天之驕子,也久久沒有迴過神來。


    “還要繼續前行嗎?”顧涼的聲音打破僵局,她依舊是眾修當中最淡定的一個,隻用了很短時間就找迴自己的冷靜和理智。


    按照幕後之人下手的規律,下一次死亡很快就會到來,與其浪費時間在這裏發呆,還不如想想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殺戮佛緣空看了顧涼一眼,目光中頗具深意:“都已經來到這裏了。為何不繼續?”


    被稱為殺戮佛,緣空是見慣殺戮的,死在他手上的人、妖、鬼、魔數不勝數,就差沒有屠城以證兇名。


    對緣空而言,即便是三萬人的突然隕落,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尋常之事,驚懼來得快,去得也快。


    這樣一個窮兇極惡的家夥,眼神都是帶著血腥氣的,幾乎能把一個膽小之人活活嚇死。顧涼自問膽子不小。但是她比起殺戮佛顯然差距甚遠。心中一懾,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


    待清醒過來,顧涼一邊在心中暗罵自己是個膽小鬼,一邊格外淡定地看迴去。沉聲說道:“如果繼續往前走。我們會死更多的人。”


    她連劇情君這等強大的存在都不曾有過畏懼。還親手殺死魚璿璣的過去身,害怕一個尚未結嬰的修士不免過於沒用。


    殺戮佛緣空挑了挑眉,目光定在顧涼身上不動了:“留在此處。亦是死。”


    顧涼覺得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了,她穩了穩心神,繼續說道:“這個道理我們都知道,但是其他人並不是這麽想,也許他們覺得留下來能活得更久一些。”


    但凡是智慧生物,都怕死。向前走,就是白白送命,即便留下來也是死路一條,仍會有人退縮。


    孔光亦迴過神來,沿著緣空的目光瞧了瞧顧涼,說道:“願意去的,去;不願意的,就讓他們留下來!這事簡單得很!”


    “未必,我們想去,他們不一定樂見我們去。”廖聖緣環視眾人一圈,將他們的神情變化盡觀眼底,“在座的諸位均是同齡人中佼佼者,最是明白事理,但是在我們當中尚且有小半退縮,更何況大眾!”


    廖聖緣這句話一出,眾修便竊竊私語起來,意見不一。


    狐越垂著眼,看起來並不關注眾人議論的話題,豎起來的耳朵卻是將眾修的秘密傳音聽在心底,他不著痕跡地瞥了瞥柳如眉,發表自己的意見:“我們妖族不會留下。”


    陷空城的城主有多麽強大,狐越親眼所見,他覺得紅衣不會看著自己的弟子去送死,所以,跟著柳如眉是絕對不會錯。


    且不說柳如眉,顧涼和阿暝都有著非同尋常的來曆,他們選擇前行,他就更不可能留下來等死。


    狐越的思考方式很簡單,知道的卻沒有幾個,但是,他們能看到狐越的小動作。


    散修當中,名頭隻比殺戮佛緣空遜色少許的謝莊立刻表態:“謝某也想求一個明白,留下未免太過窩囊!”


    霍輕輕沒有看到狐越望向柳如眉的眼神,這幾個月裏,她在乾坤派眾弟子心中建立了不小的威信,也能代表諸弟子發言:“我乾坤派不會留下!”


    混到霍輕輕這種地位的修士沒有一個是思維遲鈍的,修為最高的狐越、最會見風使舵的謝莊都選擇前行,他們當然不會唱反調。


    而剩下那些修為不是極高、心性不是極佳的修士也有大半表了態,多數選擇前行,隻有小半堅持自己的看法。


    因是危急關頭,修士們的行事效率很高。在不到一刻鍾時間裏,七萬人已經分成兩個隊伍,停留原地的打算穿過空間風暴返迴駐地,繼續前行的靈船早已飛得沒了蹤影。


    最大的一艘靈船上,天之驕子們的討論還在繼續,隻是會議室裏少了差不多一半的人,顯得有些空蕩蕩。


    經過這兩件事,眾修的情緒都不高,說著說著,竟是沒有話可以說了。


    其實,前行和留下並無多大差別。秘境裏已經死了二十七萬人,剩下的七萬人良莠不齊,怎麽看都不比死掉的二十七萬人厲害,估計也是逃不過幕後之人的魔掌。


    之所以選擇前行,說到底,還是因為不甘心。


    不甘心就這樣隕落,就算前麵是刀山火海,也要闖一闖!


    霍輕輕也是心不在焉,她垂著頭,臉上沉沉的不知在想什麽,完全忘記了將顧涼帶來會議室參與眾人討論的初衷。


    顧涼看了看霍輕輕,望向狐越、緣空等人,心想果然還是要靠自己。


    “你說還是我說?”顧涼小聲詢問身旁的李密。


    以顧涼、李密兩人的修為和身份,他們都沒有參與討論的資格。霍輕輕將其帶進來,可不是帶他倆來長見識的。


    李密也在走神,直到顧涼詢問了第二次,才疑惑的側過頭,問她:“什麽你說我說?”


    顧涼說道:“荒野。”


    李密頓時想起自己站在這裏的原因,他思忖片刻,說道:“還是我來說吧,畢竟我的修為比你高一些。”


    顧涼點頭,應了一聲:“嗯。”


    李密不是一個行事拖拉的人,他心中打好了腹稿。便站起來高聲說道:“我想告訴你們一件事。我與顧涼師妹,都不是從正常渠道進來三元界…”


    眾修還發著呆,忽然聽到這麽一句分量不輕的話,頓時迴神。


    他們安靜地聽他將荒野、秘寶大殿、古道迷宮、大陣裏的一係列事情說完。低落的情緒也漸漸緩了過來。


    “那位前輩。他要你們做的事情究竟是什麽?”孔光提出與許靈霄一模一樣的問題。不過他的段數比許靈霄高很多,很快就猜測到關鍵之處,“前輩和他的族人均被困在荒野。也許他要求你們做的事情是幫他們解困?”


    “我們原先的時候也是這麽想,但是那位前輩和他的族人,隻除了阿暝還活著,其餘的都已經煙消雲散。”顧涼對細節的了解比李密多,迴答問題的也是她。


    “如果那位前輩的目的就是解除詛咒,在我們將巨魔神魂徹底誅殺的那一刻,三方封印徹底失衡,他們的詛咒也能輕易解除。”


    緣空皺起眉說道:“既然不是與詛咒有關,那麽就是與被詛咒的原因有關了?或許他也是和我們一樣,想求一個明白。”


    大明寺傳承至今,對荒古時代的一些秘聞也有記錄,例如璿璣天女的戰死、紫薇帝君的忽然隕落、巫族最偉大的大巫與他的部族一同遭到詛咒…不過,知道歸知道,這些事情背後的真相,就算是大明寺看守藏書的老和尚也不了解。


    就如戾妖尊曾經說過的那句話,有一些秘密知道得越多,自己的小命也就越危險。


    顧涼對緣空的看法並不讚同:“他們連死亡都不在乎,又豈會在乎所謂的真相?”


    也許驕傲的紅衣會在乎真相,但是大巫師…顧涼覺得,如果他在乎真相,他也不是巫族的大巫了。


    緣空無話可說,很聰明的閉了嘴。


    眾修小聲地議論起來,時不時詢問細節,顧涼與李密都一一答複。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幽明洞秘境都不會容得一人存活,現在顧涼和李密揭露三元界的一些細節,也讓眾修看到了希望,他們思考起來更是不遺餘力。


    一人的智慧敵不過眾人的智慧,更何況在座眾修全是聰明人,就算一時半會想不清楚,討論著交流看法,也能得到答案。


    李密聽著他們討論,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有種恍然大悟之感。


    顧涼的神色並無多大變化,眾修的猜測與她的猜測基本一致,但是得到他們的肯定,她也心安了許多。


    靈船隊伍在大荒碎片中飛了六個時辰便被迫降落下來,前麵是禁空領域,不管是靈船還是修士,強行飛渡的結果都是從天空摔落。


    擋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座漆黑巨山,山腳有無數條小道蜿蜒而上,一座座墓碑林立在小道兩邊,看起來格外陰森可怕。


    更可怕的卻是天空,昏沉天際在黑山上方被一分為二!一邊是璀璨星空,漫漫星光撒落,格外美麗。一邊是無盡黑暗的虛空,偶爾能見到虛空風暴經過,在黑暗中留下漩渦形狀的一片片光輝。


    看到這座高得望不到盡頭的黑山,柳如眉的眉心變得滾燙起來,若非有著強大的自製力,她早已按捺不住內心的渴望即刻攀登這一座山峰。


    廖聖緣也在這條船上,發覺柳如眉的氣息有些不穩,不由投來關切的目光:“你怎麽了,可是覺得不舒服?”


    柳如眉崛起之勢無法抵擋,傳聞中她得到了深淵中一位頂尖強者的傳承,即便是成名上百年的廖聖緣,也得好好拉攏著她。


    “我沒事,隻是忽然覺得有些心悸。”柳如眉對廖聖緣笑了一笑,又恢複為原本端莊聖潔的仙子模樣。


    廖聖緣雖為魔修,出身卻是正道門派,素來都瞧不起歡喜宗女修,聽到柳如眉這樣說,眉頭輕輕一皺,也沒有繼續追問。


    柳如眉現在卻顧不得去琢磨廖聖緣的小心思,她注視著越來越近的黑山,隻覺得已被自己煉化為本命法器的白山在不斷顫動,仿佛隨時都會脫離她的控製飛走。


    這並不是最重要的。


    柳如眉自從轉修了紅衣贈送的般若魔經,她對未來事也多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奇妙感知。正是因為這種感知,柳如眉成功地完成了紅衣的吩咐並且將白山認主,雖幾次遭遇生死之危,卻沒有真正隕落。


    這一次不同於以往的任何一次,柳如眉不僅感覺到死亡的陰影正在將自己籠罩,她甚至隱約看到了自己隕落的畫麵。


    這畫麵隻在柳如眉的眼中飛快掠過,卻極清晰地映在她的心中。


    白山有靈,它本就不願意被她認主,如今她即將隕落,它便想著飛走。


    柳如眉想起白山的上一任主人,心中冷笑,對白山傳遞了一道意識:你若想認他為主,也需等到我隕落,否則我即刻將你的靈識抹掉!


    白山重重地抖了抖,頓時安分下來,它藏到了柳如眉識海的更深處,以免被鎮守在識海的猛獸一口吞掉。


    得到即將隕落的預感的人並非柳如眉一個,另一條靈船上,刑之樊忽然握住了自己的劍,劍意洶湧而出,瞬間將周圍的同門推擠到數丈開外。


    也虧得他下意識地控製了劍意的威力,不然的話,被推出去的人都要被劍意割得全身都是傷口。


    “師弟?”風林菀打了個踉蹌,好險沒站穩,她不解地看向刑之樊,心頭閃過不妙的預感,仿佛有壞事馬上要發生。


    刑之樊並未收起劍意,他轉過頭,看著風林菀等人,很認真的說道:“我感覺,我會隕落在這裏。”


    風林菀的身側,白可可絞著手指,緊皺眉頭說道:“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王欣懷裏的靈寵身體僵硬著瑟瑟發抖,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通過與靈寵之間的契約,她能感覺到它的恐懼,巨大的對死亡的恐懼。


    閔春曉剛剛從船艙裏走出,聽到刑之樊的話,她的神情頓時僵硬起來,走過來盯著他問道:“你也感覺到了?”


    散修的靈船上,趙一揉了揉心口,他偏頭看向乖順站在不遠處的金家姐弟,目光微微一閃,心中忽然生出森寒的殺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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