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常沂都這麽說,張望頓時一臉頹然之色,也不顧顏麵和尊嚴,趴在地上便是哇哇大哭,十分淒慘。


    常沂卻是擺擺手,麵無表情道:“拖下去關著。也別審訊,等到此間事了,將他帶迴門派,再詢問師門長輩如何處理罷。”


    處理完張望之事,不待戴子安迴來,常沂便看向顧涼,開門見山問道:“師妹,你的紫火應該不是銀蛟王的寒霜冰焰吧?”


    顧涼的目光掃過眾人,心中略微猶豫了一下,點頭說道:“確實不是。”


    “師妹的紫火是陰邪之物的克星,這很好。”常沂也沒有細問顧涼的紫火具體是哪種火焰。


    昨天晚上擊殺顧玉竹,他已經見識過紫火的厲害,將其比作異火也是足夠資格。這是顧涼的機緣,就算他是她的同門師兄,也不能過多詢問。


    不過,不說親疏遠近,身為執法堂弟子,常沂必須得了解一些事情的詳細,他盯著顧涼,嚴肅問道:“請問師妹,你如何得知穆仲義就是那等陰邪之物?”


    顧涼拿出證據,證明穆仲義和張望是叛徒的時候,她可沒有與他說穆仲義其實是邪修組織的爪牙。


    神荒大世界對邪修深惡痛絕,不管是佛、道、魔、儒四家,還是人族、妖族與其它異族,都不能容忍邪修的存在。


    數萬年來,針對邪修的剿滅活動數之不盡,神荒大世界的邪修幾乎絕跡。但是他們依舊存在著,就如諸宸衣,就如穆仲義。


    常沂覺得,作為一個師兄,他很有必要對顧涼普及一下邪修的兇惡和厲害,不然她不會知道事情到底有多麽嚴重。


    顧涼對邪修的認識的確不如常沂深刻,但是見到常沂端正威嚴的臉容,她便知道這件事不能兒戲,當下迴答道:“在戴子安拋出那具屍體的時候,我已有所懷疑。後來穆仲義的反應。恰好應了這件事。”


    常沂皺起了眉,繼續問道:“你那時候已知道傀儡與穆仲義是一夥?”


    顧涼不太喜歡常沂這種質問的語氣,因常沂不是外人,她的情緒並不刻意遮掩。明明白白的展露在臉上:“不。我是後來才試探得知的。若我當時就知道穆仲義是內鬼。絕不會有半分存心隱瞞之意。”


    “顧涼師妹對門派盡心盡責,我相信她。”趙惟看出師兄妹二人之間忽然生出的淡淡隔閡,適時說道。“顧涼師妹不是外人,常師兄是心急門派要事,也需謹記切勿拿她當成穆仲義或者張望之輩審問。”


    趙惟在乾坤派駐地的分量不輕,雖名為常沂的師弟,實則擁有豐富的閱曆,即便是常沂,也得順從的點頭聽教:“你說的是,沂心領了。”轉而看向顧涼,“師妹,很抱歉。”


    顧涼略微垂了頭,說道:“師兄情急,是我小氣了。”


    經趙惟提了一提,議事殿裏的氣氛也輕鬆了一些,常沂繼續說正事,望向眾人說道:“張望是內鬼,穆仲義是叛徒,駐地裏不過二三十人,竟有兩人不忠於門派!而且,據張望交代,他背叛宗門開始於七八年前!”


    常沂話音落下,議事殿的氣氛頓時變得格外嚴肅,安靜得可以聽到眾人的心跳和唿吸聲。


    張望與穆仲義都是內門弟子,均是自小在門派中長大,就連他們都背叛了,那個邪修組織又埋了多少棋子在乾坤派?


    乾坤派內門弟子足有三萬,外門弟子更是數不勝數,若是按照這比例估計下去…就算是常沂,他也不敢繼續往下猜測!


    眾人臉上沉沉。


    “內鬼不隻是我們的門派有,其它大勢力也揪出了幾個。”鍾離歸沉吟片刻,說道,“大明寺並未傳出太要緊的消息,觀其駐地裏的弟子也不像是事態嚴重的模樣,應該不會有大礙。”


    鍾離歸舉的例子是真的,但是話說出來,卻連他自己都不是很肯定。


    佛門與邪修素來勢不兩立功法相克,是以,殺戮佛緣空坐鎮駐地,短短時間內就能將內鬼揪出。


    乾坤派卻不同,雖說有著鎮派至寶乾坤鏡,但是天道也有打盹的時候,更何況鏡靈。穆仲義不被發現,其他邪修組織的爪牙未必就會被發現。他們潛伏在乾坤派,長久以來,竟也沒有一人發覺!


    撇開乾坤鏡鏡靈不談,乾坤派的功法大多中正平和,對邪祟之物的壓製遠不如佛門神通厲害,要找出邪修的爪牙,隻會更顯困難。


    “除了我們,道門六大派的其它五派都沒有揪出叛徒。”趙惟這句話說得比鍾離歸好聽,“我們已揪出叛徒,相較於其它五派已是好的了。”


    顧涼沉默著思索,她知道邪修組織的一些內幕,這是原著的內容,但是原著不曾寫到乾坤派也被其滲透。


    再來,顧涼在外曆練已有將近十年,可是她並未真正的與邪修組織碰麵打交道,如此貿貿然說出來,消息的來源便不好圓了。


    常沂望著眾人,緩聲說道:“我曾在南嶺待了十多年,有一次追查一件事,才隱約得知神荒世界有一個邪修組織的存在。當時,當地八個寨子被滲透,我親眼所見,其中一個頭人死的時候,與穆仲義死亡時是完全一樣的。”


    “到了後來,我將此事整理成宗卷上報宗門,宗門並無聲息,如石沉大海。迴到門派後,我借職務之便,去密室查找那八個寨子的案例打算遞上去,卻是一無所獲,甚至於…那份案卷從未在密室裏出現過。”


    有的時候,話不需要完全挑明,就如眼下的情況。常沂隻是敘述了一件事,他的擔憂也蔓延到眾人身上。


    宗卷不曾出現在密室。原因隻有一個——這份宗卷在常沂上交宗門後被人毀了,也許就在他上交宗卷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內。


    乾坤派有內鬼!


    這個內鬼還不是小卒子,他在乾坤派的地位不低,也許是金丹真人,但是更多的可能是元嬰真君!


    經常沂提醒,顧涼也想起一件事來,她看著眾人的臉色,說道:“我在外曆練也有十年,期間在十萬大山外的三河小鎮住過一段時間,那裏…似乎也有一個邪修組織。當地黑市應該就在邪修組織的掌握之中。”


    常沂瞥了她一眼。說道:“在八年前,那個邪修組織已被我帶隊剿滅,無一人能逃。”


    顧涼麵色如常道:“發現它的存在後,我給我哥傳了一隻劍符。”


    她那時候的修為太低。又要避開顧玉竹的耳目。實在無暇分心留在三河小鎮慢慢調查。隻將這件事寫在給顧弦的家書上,略微提了提。然後,顧涼便應大妖的要求去了湖心島。在湖心島劇變後拜清源為師,再迴歸人世,已是兩三年過去。


    顧涼繼續說道:“隨後,我在遊曆的時候,也隱約聽聞神荒世界裏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邪修組織。不過沒有親眼見過,也沒有打過交道,終究是不太清楚。”


    如果原著裏的邪修組織要對神荒大世界各大勢力下手,必須盡早防範,不然的話,不用等到神荒世界的格局大變,乾坤派已遭了大劫。


    自小在宗門裏長大,顧涼很清楚宗門和家族對一個修士的重要性。


    隻是當年的她看不清楚這個事實,一心想著離開宗門,與紀珊等人偏安一隅。如今想來,當時的她何其淺陋!


    卻說眾人,經常沂一說,又聽得顧涼確定,他們的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若是情況真如顧涼師妹所說,隻怕這天下間的大勢力都要清洗一番了。”鍾離歸遲疑著說道,“此事必須上報給掌門,否則我們說得再多,擔憂再多,也是無用!”


    趙惟點點頭:“這是最好的方法,若是掌門也…我們隻能寄望將諸葛優救迴,通過他將消息告知諸葛族長了。”


    常沂看了看眾人,沉聲說道:“此事需等到霍師姐歸來再議,我等休要再提了。”


    從議事殿裏出來,已是夜色深沉,顧涼迴到自己的院子,卻沒有進到淨室,而是站在院子裏掐了個法訣。


    禁製如水麵般漾起圈圈漣漪,一隻劍符落入顧涼手中,卻是靈霄送來的一個消息。


    看罷消息,顧涼微微歎了一聲:“果然是天運所歸的男主角,以靈霄強大的消息渠道,就連秘密出現在三元界的薑瓏都能查出來,結果卻是查不到他與碧珠的一個字信息。”


    顧涼抬頭看了看黑沉沉的天際,手上用力,將堅硬的劍符捏成粉末。


    正欲迴淨室中打坐調息以盡早恢複傷勢,卻感覺到禁製外有輕微波動傳來,顧涼抬起手,又一隻劍符飛到她跟前。


    這是霍輕輕發來的劍符,就如顧涼從空間出來後收到的那隻劍符,這隻劍符也帶來了一個驚人消息:


    秘境另一邊的外來修士中,但凡修為元嬰以上,包括剛剛結嬰的,俱在一刻鍾前突然消失,屬於他們的魂牌也在他們消失的那一刻徹底粉碎!


    也就是說,其它大世界遠道而來的修士隻剩下金丹和築基期小修士,精英們全部隕落,無一例外!


    即便是顧涼早有心理準備,得知這個血淋淋的消息仍舊抖了一抖,隻覺脊背生寒。


    劍符上的消息並不止於此。


    在元嬰們消失前,分屬幾個大勢力的十二萬修士被困在一個空間裏不得脫身,隻能通過神通秘法與外界聯係。而在元嬰修士們消失後,這十二萬修士也沒了聲訊,多半覆滅在空間裏。


    整整十二萬人!


    無一存活!


    顧涼滿心沉重,她心裏默念著往生經,繼續看下去。


    劍符上並非全部都是壞消息,還有一個好消息:除了在秘境中遇險意外隕落的修士,神荒世界眾修並無一人被秘境的不可知之力坑殺。


    狐越、廖聖緣等人依舊活得好好的,並未出事。至於他們現在的心情…也隻有當事人才能有所體會。


    顧涼神情複雜的將劍符收起,仔細思忖了片刻,她以神念施展了戾妖尊傳授的無名秘法。


    虛空無聲裂開了一條細細的裂縫,血緣和靈魂的羈絆瞬息千萬裏,將施法的一方與羈絆另一端聯係起來,就像架起了一座橋。


    顧涼能感覺到兩條格外清晰的牽引之絲,一條屬於衛澈,一條屬於顧弦。


    衛澈沉睡在玉瓶空間的靈泉水中,他的牽引之絲細弱而綿長,顯然沒有多大的危險。


    顧弦的牽引之絲稍微粗壯一些。卻是斷斷續續的。很顯然,他如今的情況不能說好,而是十分糟糕。


    除此之外,顧涼還能感覺到紀子悔的牽引之絲。還有其它血緣稀薄的顧家人。也都有意無意的與她建立了羈絆。


    顧成與紀子悔在同一個隊伍。牽引之絲的方向一致,還有一條不弱的牽引之絲從西邊傳來。


    顧涼耐心探尋,卻發現這條牽引之絲屬於本應該在第三大陸城主府照顧魚檀的顧妍。


    顧妍也在秘境裏。她距離顧涼非常遙遠,距離大荒碎片所在的空間卻是非常近,近到顧涼幾乎以為她踏入了大荒碎片。


    顧涼正欲探尋仔細些,以免錯認了人,卻發現這條牽引之絲飄忽了一下,如被人強行切斷一般消失了。


    恰在此時,顧涼施展的無名秘法也到了極限,虛空裂縫倏地關閉,所有羈絆全部切斷。她隻得收了心思,滿懷心事的迴到淨室,坐下煮茶,一邊慢慢尋思。


    顧妍來了秘境,是否證明魚檀也在秘境?


    白霧氤氳而起,悠悠茶香散開,很容易就能撫平心中的不寧靜的情緒。


    顧涼喝了茶,又靜靜坐了一會放空心神,便迴到空間的煉丹房裏,沉入藥鼎的藥液之中繼續療傷。


    一夜匆匆而過,晨光照亮了秘境的每一個角落,萬物皆是一片生機勃勃,似乎比昨日更顯青翠蔥鬱。


    顧妍沒能看到天光,她正與魚檀行走在一片詭異陰森的灰霧中,目所能及之處皆是一片茫茫,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也沒有多少參照物。


    紅衣走在前麵帶路,她似乎對這片地域十分熟悉,也不用迴頭詢問魚檀,隻堅定的往前走。


    魚檀把帶路的任務交給她一個稚齡女童,在這片灰霧中行走許久,竟是十分放心的樣子。


    顧妍看著灰霧中聳立的漆黑石柱第三次出現,終於忍不住問道:“我們迷路了嗎?我記得這根石柱,已經是第三次見到它了。”


    紅衣沒迴答,魚檀倒是說話了:“不是同一根石柱,你看柱子上留下的痕跡,三根石柱都不一樣。”


    顧妍一邊走一邊盯著這根灰霧裏的石柱細看,看了好一會兒,她側頭望向魚檀,疑惑說道:“真的不是同一根嗎?我怎麽看不出來?”


    怎麽看,這根柱子都與前兩根柱子一樣。


    “因為你是修士,不夠心誠也不夠純粹,所以你看不到。”紅衣落後幾步,輕飄飄的看了顧妍一眼。


    顧妍:“……”


    她這是被鄙視了嗎?


    顧妍默默迴想著紅衣剛才的眼神,發現自己的感覺確實沒有出錯,她被紅衣鄙視了。


    魚檀笑吟吟的看著,也不為顧妍解圍,等到灰霧中有一座座黑石雕像出現,才說道:“紅衣不會走錯路,你應該多留心一些。”


    顧妍點點頭,目光飄向前方的紅衣,心裏卻是直犯嘀咕。


    紅衣不是凡人,凡人沒有紅衣這麽大的能耐,也當不起魚檀的“不會走錯路”之評價。


    但魚檀也不是一般的凡人…


    顧妍隱約覺得,自己似乎在不經意間步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唯有緊緊跟隨著魚檀,才能在這個死境中求得一線生機。


    想到這裏,顧妍收迴自己的目光,隻默默跟著紅衣的腳步,心裏想著自城主府裏告別後再也沒見過的顧涼、顧成等族人,有些擔憂。


    跟著魚檀走了這麽久,顧妍已在心裏肯定幽明洞秘境是個陷阱。


    神荒世界幾萬修士身在陷阱裏,其他世界來的將近三十萬修士也在陷阱中,隻怕到了最後,能活著離開的人隻有寥寥幾個。


    灰霧籠罩的地方並不大,悶頭走了兩個時辰,灰霧漸漸散去,一片猩紅色的無邊血海橫在三人麵前。


    海水帶著鮮血特有的甜腥味,直讓人懷疑是不是人血流淌而成。


    海浪湧來,還能見到血水裏的骸骨,有的慘白無華,有的溫潤如玉,有的聖潔如雪,但是無一例外,骨頭上都帶著鮮紅的血絲和肉條。


    顧妍捂著自己的嘴,她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畫麵,臉色駭然之極,隻覺得滿心反感,幾欲作嘔。


    魚檀扶著她,輕輕拍了拍女修的背,權當安慰。


    紅衣的反應則平淡得多,她赤著腳走到海水中,直到膝蓋以下都被血水淹沒才停了下來,伸出雙手打出一個複雜手印。


    隻見淡淡的灰光在紅衣一雙小手上流轉,血海不安地躁動,水下的骸骨浮上水麵,一根又一根地疊在一起,不多時便搭建成一艘白骨之舟。


    紅衣收迴自己的手,率先登上白骨舟,迴身望向魚檀和顧妍:“先生,船已建好,請上來吧。姐姐,記得不要把穢物投入血海,不然你會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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