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知道它的來曆?”紅衣卻是低頭看著茶杯裏清亮的茶湯,不答反問。


    清源盯著紅衣看了半響,唇角緊緊抿成一條線,臉上帶著少有的顯而易見的強硬:“紅衣,我不想和你鬧。告訴我,你從何處得來的這東西。”


    因為修的是自然之道,清源的性格淡然涼薄,鮮少能見到明顯的情緒變化,尤其是如此激烈的態度。


    紅衣卻像是不知道清源的急切,她豎起一根手指碰觸著平靜的茶湯,看著指尖在茶水裏點化出的一條紅魚,不由翹了翹唇角,隨意說道:“我沒鬧,鬧的是你。”


    抬起頭看著清源,紅衣如墨的雙瞳黑得就像最深沉的夜,她情緒裏不明顯的起伏被隱藏在平靜的聲音下,不認真聽根本聽不出來:“我隻是反問你一句,為何說我鬧?”


    這個人總是這樣,對待其他人謙和有禮冷靜自持,對她卻一直都是不耐煩的模樣,仿佛她成了一隻趕也趕不走的蒼蠅。


    他怎麽不想想,她紅衣豈會是那等卑微而無尊嚴之人?


    紅衣的眼睛太過深沉也太過明亮,仿佛能看到清源心底,實際上,這雙眼睛能看到所有的東西,包括別人的思想和情緒。


    身為小天道,雖被冠以“小”之一字,但也能粗淺了解紅衣的強大和無所不知。世間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瞞得過天道的雙眼,同理。世間也沒有什麽能不被紅衣所知道。


    清源的眉頭頓時皺得更深,沒有一個人會喜歡自己的一切都被暴露在別人的目光下,包括他。


    “放心,我看不到。”紅衣譏誚地撇了撇嘴角,垂眼望著茶杯裏暢意遊動的紅魚,心裏卻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屈辱感在流動,讓她心裏堵得像是被石頭填滿了一樣。


    清源的眉頭緩緩舒展,他看著紅衣顯得格外尖瘦伶仃的下巴,胸腔裏縈繞的迫切和怒氣忽然之間就被傾瀉一空:“我沒有怪你。”


    紅衣隻有唇齒間溢出的兩聲不屑冷笑。


    “抱歉。”清源已平複了內心躁動的情緒,淡淡說道。“這塊玉璧對我很重要。我必須知道你是怎麽得到它的。”


    紅衣挑眉望他,臉上的表情既驕傲又諷刺。


    她不想告訴他。


    清源讀懂了紅衣的意思,他的神色卻沒有多大的變化,仍是目不轉睛盯著紅衣。隻有右手緊握成拳暴露了他內心的情緒:“你很清楚。它與我都不屬於這個時空。”


    自這兩個師兄妹開始交談。顧涼就一直在被驚嚇。


    師妹…


    紅衣與清源居然是師兄妹!


    她和紅衣豈不是同門師叔侄?


    驚嚇太過,顧涼下意識忽略了清源與紅衣之間詭異的相處氛圍,但是現在。清源的一句話,再次導致她被驚嚇得連魂魄都要飛了。


    清源不屬於這個時空!


    他與她都是來自另一個宇宙的靈魂!


    顧涼傻傻地看著清源,看著他的嘴唇一開一合說出平靜的話語:“紅衣,我欲歸去,它就是我的線索。”


    紅衣複低頭逗弄著遊魚,她細碎的笑聲在淨室內響起,這笑聲沒有任何喜悅的情緒,也聽不出其它的感情色彩。


    “你迴不去。”紅衣沉沉說道,她的聲音仿佛從地底無限深的地方傳來,一遍又一遍的迴響在清源耳畔,猶如詛咒,“師兄,你迴不去。”


    話音落下的刹那,玄妙的氣息在紅衣身畔流動,鼓起她寬大繁複的祭服,也吹起了她的長發,讓她整個人都在一瞬間變得莊嚴神聖,仿佛雲端之上俯視人間慈悲又無情的神明。


    紅衣抬眸望著清源,眼瞳深處流轉著金色的光芒,她高聲喝道:“清源!你迴不去!”


    強勁的氣流在淨室內流轉,除去紅衣與清源所坐的羅漢床,其它的一切都無聲碎成粉塵,就連顧涼都被吹得貼了牆。


    大風裏,清源的發絲和衣裳紋絲不亂,他靜靜的看著紅衣,說道:“你看不到我的未來,也無從做出預言。”


    “我不信。”


    紅衣也在看著清源,她眼眸裏的金色越來越盛,臉上的情緒也越來越少,到最後完全就是一尊神像的模樣:“你不信也要信,因為這就是你的未來。”


    “這是天道告訴我的,屬於你的未來。”


    紅衣堅信自己的眼睛,哪怕清源是異世之人,命盤不存在於天道之下,她也能看到一兩分可能的未來。


    行走於這世間,隻要存在著,必沾因果!


    沒有因果,清源如何能是她的師兄?


    清源皺了皺眉,他把玩著小巧的翡翠玉壁,沉默片刻後,轉移話題說道:“我來尋你,並非為了與你說玉璧之事。”


    紅衣太驕傲,也太自負太偏激,從來就聽不入旁人之言,哪怕是一個字。他對紅衣的性情十分了解,遇到分歧,也不欲繼續與她爭辯,因為說得再多她也不會聽在心裏。


    清源望向紅衣,把翡翠玉壁放在桌上,繼續道:“你隻是小天道,不是天道。你的無所不知是天道恩賜,但是天道沒有給予你無所不能的資格。”


    紅衣說道:“天道讓我看到,我便要做。”


    她代表了天道的意誌,她是天道的女兒,她的一言一行都是天道的指示。


    紅衣無錯,她錯了,便是天道錯了。


    但是,天道怎會有錯?


    清源也明白這點,遂點點頭沒有多言,但是他總覺得有隱約的不安浮現心頭,揮之不去。仔細想了想,他謹慎叮囑道:“雖是如此,也不得疏忽大意。”


    清源的關切難得,紅衣身上的神聖氣息也變得淡了。染上幾分人間紅塵味,她緩聲說道:“我知。”


    有一方做了退步,清源與紅衣之間的相處也沒有先前那般生硬,但是無形的隔閡仍在,就連旁觀的顧涼都感覺到空氣變得凝滯無法流動。


    紅衣注視著茶杯裏的紅魚,心裏猶豫著自己是否也要退一步,思忖少頃,她掐指算了算,蹙著眉尖語氣不太舒服地問道:“師兄消失上萬年,不曾有過消息。如今出現。可是那事有了頭緒?”


    紅衣所知的一切皆在天道籠罩之下。然天地之何其浩瀚,有欺天之術,有不沾因果,有遮天湖水…天道尚且不能全知。紅衣更不能。


    紅衣厭惡這種不能。她習慣了掌握。所以她的這句問話尤其別扭。


    清源搖頭,目光輕輕掃過翡翠玉壁,說道:“我在天外行走萬年。沒有任何與布局者有關的線索。”


    布局者!


    顧涼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她緊緊盯著清源,全身血液都在抑製不住地沸騰。


    紅衣捧起茶杯,悠悠看著茶水裏的遊魚,漫不經心道:“世間萬事皆有軌跡和因果,若連你都尋不到,連我都算不出,所謂布局者便是不存在。”


    “就如這條魚,它暢然於自己的天地,從不知道茶杯之外的世界有多大,也不知道自己是因我一個念頭而生。我將它從這個茶杯放到另一個茶杯,也是一個念頭,何必深究其中原因?”


    紅衣把茶杯放下,杯中紅魚也掙紮著被一隻無形的手捉到清源麵前的茶杯裏。它入了水,先是怔呆幾息,然後歡快地遊動起來,怡然自得無所憂。


    “天道之下從不缺少偶然。”紅衣望入清源的眼,帶著幾分索然無味說道,“師兄憂慮太多,實乃無謂之事。”


    眾生之上便是天道,她已站在天道之下,除非傳說中仙人,否則無人能淩駕其上。


    但是凡人有凡人的困擾,仙人有仙人的所求,紅衣不覺得除了天道還能有誰俯瞰眾生,能把她、清源這般無上的存在當成棋子戲耍。


    清源沉默以對,他的秘密不能盡訴說於紅衣,而雙方的角度不同,看到也不同,紅衣不能理解他也是情理。


    “這塊玉,也是一個局。”清源看著玉璧說道。


    紅衣斜了玉璧一眼,說道:“我知道南極欲拿它對付我,他派來的人已被我抹去了因果。”


    “不是南極。”清源說道,“他也不過一顆被人利用的棋罷了。”


    說完,清源的手掌在玉璧上撫過,介於虛幻與實質的影像也展現在兩人麵前。


    影像無聲,隻能看到這塊玉原本屬於清源,然後它被贈予一個年輕女子,接著掛在一個眉目間與年輕女子極其相似的女童脖子上,伴隨她渡過短暫一生。


    影像中人的衣著打扮甚為怪異,顯然是與這片天地完全不同的異世,紅衣皺眉:“既是異世之物,為何它會出現在這裏?”


    清源說道:“玉隨人來。”


    “人呢?”紅衣環顧四周,隨後目光定格在某處虛空,“果然是你!”


    她站了起來,雙手打出數道玄妙法訣,試圖將顧涼揪出來,卻始終無法。


    待到紅衣將各個方法都用過,累得白皙臉頰都染上酡紅,清源方淡淡說道:“沒有建立因果,你看不到她。”


    “那你呢?你能看到我嗎?”顧涼站在清源跟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但是她並沒有如願在清源的眼睛裏找到自己的存在。


    顧涼不假思索駢指為劍,發出一道劍光刺向清源麵門,劍光卻像打在空處,不曾令得清源眼睛眨動一下。


    顧涼緊緊皺著眉,這兩人對她來說就像時間長河的投影,她根本無法幹涉插手分毫。


    顧涼有很多的疑惑想問清源。


    她迫不及待的要和清源說話!


    清源透露的信息量太大,沒有親耳聽到親眼見到之前,顧涼怎麽都沒想到,清源竟會和前世的母親有過接觸,也萬萬沒想到翡翠玉壁會是清源贈與!


    到底是她帶著翡翠玉壁穿越,還是翡翠玉壁帶著她穿越?


    清源沒有看到顧涼,他對紅衣說道:“她的存在就是布局者的一顆棋。我也是一顆棋,不管承認與否,這都是事實,不容反駁的事實。”


    紅衣臉上震驚未去,她死死盯著清源,習慣性掐指推算。


    “你算不出。”清源平靜說道。


    紅衣的手指緊緊握了起來,她的胸膛急促起伏著,過了許久,才勉強恢複冷靜,第一句話已堅決表明她的態度:“我不信!”


    清源看著紅衣。眼睛裏露出憐憫之色。卻沒有過多重複勸慰的話語,隻說道:“現在,我們需要好好謀劃一番了。”


    清源的聲音落下,顧涼陡然變得暈乎乎起來。她腦中思緒盡去。意識已然陷入沉寂。


    ……


    恍惚間。顧涼又醒了過來。


    意識還未迴籠,她便看到紅衣跪坐在陷空城最高處的觀星台上,臉上滿是驚愕和不信。身上湧出的鮮血染紅了潔白的祭服,也將巨大的星盤染上鮮豔卻灰敗的血色。


    為什麽?


    紅衣不敢相信自己即將麵臨的一切。


    她茫然注視著天際,喃喃問道:“不是您這麽要求的嗎?敢問我何錯之有?敢問我何罪之有?”


    天際是灰蒙蒙的一片,有一道無比威嚴的意誌伴隨著陣陣天雷聲在天地間浩蕩:“…紅衣犯下彌天大錯,現將其抹去所有痕跡,永恆流放時間與空間之外…”


    餘音仍在耳邊迴響,隻見天際轟然傾塌,巨大無比的裂口輕易把天地撕開,整座陷空城在無數天雷的轟擊下被卷入無數虛空風暴之中,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強如小天道,在真正的天道麵前,也不過一個孩童。


    紅衣身上的鮮血還在不斷湧出,仿佛永遠都流不完,她沒有反抗更沒有掙紮,眼睛裏隻有被冤枉的委屈和可憐。


    但是天道不曾留情,它削落她的力量,令她從成年女子變成孩童,升起強大的禁製,將她禁錮在一座空蕩蕩的古老城池,再也沒有了迴音…


    虛空之中,顧涼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因眼前所見的一切,她的雙眼瞪大到了極致,心裏也恐懼憤怒到了極點。


    顧涼的恐懼並非因為目睹天道降下天罰,而是看到了天際一晃而過的冷漠虛影。


    她看得很分明,那道裂口根本不是天罰,而是被虛影徒手撕裂!


    所謂天道的意誌,實際是那道冷漠虛影的嘴唇一開一合!


    他究竟是誰!


    他怎能代替天道降下天罰!


    他是否就是清源口中的布局者!


    他憑什麽玩弄她的命運!


    憑什麽!


    仿佛能感覺到顧涼的窺視,正欲轉身離開的虛影驀然迴頭望來,雙目射出兩道實質化的神光,頃刻間就來到顧涼身前,恐怖到極點的死亡氣息瞬間扼向顧涼的咽喉!


    無法閃避!


    無法抵擋!


    就連反抗的念頭都不曾生出!


    顧涼的世界裏隻有這恐怖至極的一眼,她弱小的意誌已被碾碎為塵埃都不如的小顆粒,刹那間被風吹走。


    千鈞一發之際,忽有磅礴大力卻從一側拍來,如巨大的海浪拍打在顧涼身上,立刻將她推出原本的時間維度,送到數萬年之後。


    虛空被這恐怖的一眼湮滅成黑暗,時間與空間盡數破滅,顧涼藏匿之處已成為絕對的“空”。


    虛影輕輕噫了一聲,他感覺到顧涼並未死亡,卻也沒有繼續追擊到萬年之外,而是對著“空”打出一道微弱的氣息,徑直隱匿了。


    一切皆成定局,再有波瀾興起也不過是無謂之爭。


    ……


    在三千大世界無數修士想要前往永生界成為天眷者的弟子的時候,紅衣觸動天怒,遭到永恆流放,她與陷空城存在過的痕跡亦被抹除得幹幹淨淨。


    永生界繁華依舊,天道的震怒並未波及眾生。


    有新的天之驕子在無數修士中崛起,成為了永生界新的界主,在天穹之下建起無數華美宮殿,威名浩蕩無數大世界。


    誰也沒有記住,曾有一個為天道眷顧,承大運勢而生的紅衣,她無所不知,她是天道之代言人。她也是天道降臨人間的意誌之所在。


    ……


    直麵那令人忘卻所有的恐懼還是前一刻,下一瞬間,顧涼便發現自己渾身是血地抱著一個孩子躲在水缸裏,外麵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仿佛老鼠在啃咬著人的手指骨。


    危險的直覺令得顧涼下意識調整唿吸不敢發出一丁點過大的聲音,她僵硬著身子,清楚意識到自己如今隻是一個柔弱無力的凡人。


    水缸外麵的東西是可怕的妖獸,它的氣息透過缸壁沉沉壓在顧涼身上,仿佛稍有動靜,就會毫不猶豫地發動襲擊。


    顧涼花了些時間收拾自己的突兀轉變的情緒。結合清源與紅衣談話間透露的消息和方才所見。她很容易就推導出紅衣將陷空城二十萬生靈獻祭是遭到他人的算計。


    也許是因為紅衣看到了她不該看到的東西,知道了她不該知道的事情;也有可能是為了那一顆天道果…


    不拘如何,事情已經發生,想辦法將形勢扭轉迴來才是她應該考慮的。


    清源的穿越是布局者的算計。她的穿越也是別人的布局。跨越四十萬年。涉及眾多大乘期的至尊大能,策劃這一切的人,其目的究竟是什麽?


    踏入時間長河。親眼見證、參與曆史,她又是誰的掌中棋?


    注入金丹修士的神魂之後,敏銳的聽覺在黑暗環境中被發揮到極致,顧涼可以聽到懷裏孩子的心跳,也能聽到他即將醒來的鼻息間加重的唿吸。


    這讓顧涼從沉思之中驚醒。


    “噓…別動。”顧涼的聲音合成一束傳遞到孩子耳中,她的手也悄悄放在他的頸側,隻要他有所慌亂,立刻就能把他打暈。


    在思索的時候,顧涼已把自己和孩子都摸了遍,檢查傷勢。


    血腥氣很濃,多數是從她身上流下來的,因傷勢太過沉重而休克,這具身體已斷了氣,魂魄都消散得幹淨。


    她懷裏的孩子倒是安然無恙,一個大的傷口都沒有。


    聽到了顧涼的話,這孩子的身體微微一顫,便靜靜的不再動彈。


    水缸外的動靜來了又去,去了又來。


    等到聲息停止,已是數個時辰過去。


    顧涼輕輕唿出一口氣,又耐心等待了一個時辰都沒有動靜,方摸了摸懷裏孩子的脊背,柔聲說道:“好了,沒事了。”


    “姐,”這個詞與顧涼說的語言存在口音上的出入,說話的人半是疑惑半是高興地問,“你不瘋了?”


    顧涼:“……”


    沉默了一會兒,顧涼說道:“我不是你姐姐,我是尚秋。”


    黑暗中久久沒有聲響,在顧涼打算從大缸裏出去的時候,她懷裏的孩子怯怯說道:“我叫容瑾。尚秋,你知道我姐姐去了哪裏嗎?”


    顧涼將他放下,在大缸裏站了起來,用手推了推缸頂壓著的重物,試著將之移開,一邊說道:“你姐姐去輪迴了,你再見到她,也不會認得出她就是你姐。”


    重物很沉,摸著像是一塊巨石,顧涼用出了全身力氣,累得氣喘籲籲,才將它推出一道裂縫,漏出明亮的天光。


    容瑾坐在顧涼腳邊,天光照在他臉上,煞白一片。


    顧涼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奮鬥大缸上壓著的重物,外麵卻傳來脆生生的童音:“大哥哥,阿瑾和小玉就躲在這裏,你快把他們救出來!啊!好可怕!”


    女童尖叫一聲,顯然被嚇得不輕。


    顧涼感覺到與女童一同來的是個劍修,氣息浩然端正,像這樣的劍修,多數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少有彎彎曲曲的歪腸子。


    顧涼憋著的一口氣也鬆了些,嚴重失血的暈眩感傳來,她咬了咬嘴唇穩住身子,喊道:“這裏有人!”


    漏出的一線天光有劍光一閃而過,顧涼眼前頓時大亮,看到滿地都是被啃食得零碎的血腥屍塊,強烈血腥氣蔓延而來,饒是她都幾欲作嘔。


    原來真的是在吃人,隻是不知道吃人的是妖獸還是魔物。


    拂月劍宮隻是蒼冥世界裏一座不起眼的小門派,位於巫族、妖族交戰的戰場邊緣,門人不過數十,照拂著山下的幾座小村子。倒也能保的一方平安。


    然而妖獸暴戾,一夜之間越過戰線,在這幾個村子裏大肆殺戮,竟是到了天明才被拂月劍宮所知。


    妖獸揚長而去,留下滿地血腥和三個無辜稚子。這三個僅剩的活口沒有任何親戚家人可以投靠,他們的來去便成了劍宮急切需要解決的要事。


    討論了一番後,劍宮決定將這三人納入門下,先別說他們是否能修煉又是否服從管教,劍宮能在這個亂世佑其一世平安,也能算是善緣一樁。


    於是。顧涼、容瑾。還有那名為萱萱的女童便成了拂月劍宮的新弟子。因為相互認識,彼此間也能有個照應,三人被安排在同一處住下,由同一個師門長輩教導。


    入了小玉的身體。顧涼也頂替了小玉的身份。隻是她這一次變成別人仍舊不能修行。


    不是因為沒有修行的潛質。也不是因為資質太差,相反,小玉的資質好得整個蒼冥大世界都可以排上名。


    但。就如魚檀身懷絕品天靈根與九轉陰陽火亦不能踏上修行之路,顧涼這具附身也是同樣的情況。


    看到顧涼坐在簷下的台階上望著天空出神,容瑾卻是走過去,握著她的手慎重承諾道:“姐姐不必失落,我能保護你。”


    小玉是他的姐姐,尚秋也是他姐姐。


    他的資質遠不如姐姐小玉,甚至平庸到了極點,但他可以成為修士,他便能保護身為凡人的顧涼。


    顧涼憂心的當然不是修煉之事,她側頭望向這個八九歲的孩子,看到他稚氣麵容上十分認真的神情,不由笑了:“你知道我是尚秋,不是你姐姐。”


    “我知道。”容瑾沒笑,他嚴肅說道,“你在用我姐姐的身體,你就是我姐姐。”


    尚秋不是小玉,卻在迴山遇到妖獸的時候如小玉一般保護他,她和小玉都是他姐姐。


    容瑾在想什麽,顧涼一看就知道,她頗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該怎麽和這個固執的孩子解釋,遂說道:“換成其他人,就像萱萱,我也會做出一樣的事情,你不必太過放在心上。”


    她的這具身體已十三四歲,又有金丹期修士神魂坐鎮,麵對低階妖獸也有一戰之力。顧涼可不習慣躲在別人身後尖叫哭泣,更何況當時的情況太危急,劍宮弟子自顧不暇,實在由不得她不抄起棍子和妖獸對抗。


    誰料,恰是這件事,竟讓容瑾認定了她。


    “你們在說我嗎?”萱萱一陣風般跑了進來,在顧涼身邊坐下,拉著她的手笑嘻嘻說道,“我剛學了一套劍法,看著可厲害了,小玉要不要看?”


    她性子活潑跳脫,不過半個月,已將村莊裏血腥的一幕忘在腦後,歡歡喜喜開始了拂月劍宮的劍修弟子生涯。


    姐弟之間的嚴肅話題結束,顧涼順手揉了一把小蘿莉的花苞頭,溫和笑道:“你不嫌累,可以舞給我看看。”


    萱萱歡唿一聲,跳起來拔出木劍,認認真真的展示起自己的劍法來。


    顧涼低聲對容瑾說了幾句,便支著下巴專注地看小蘿莉舞劍,不時出聲提點一兩句,指正萱萱劍術中的錯處。


    萱萱長得可愛,人也是聰明伶俐,有了顧涼的指點,進步更是飛快。


    容瑾資質不佳,人卻是十分勤奮,又很有韌性和堅持,其修煉速度竟也能趕得上作為拂月劍宮嫡傳弟子培養的萱萱,讓顧涼都吃了一驚。


    隨著巫、妖兩族交戰變得越來越激烈,拂月劍宮的弟子們也經常下山,他們迴來時,總能帶來蒼冥大世界的各種消息。


    “很抱歉,我們還是沒有打聽到巫族有名為月光的大巫師。”劍宮弟子拍了拍顧涼的肩膀,耐不住心裏的疑惑問道,“阿秋為何要打聽這個月光?”


    人族有聖人,妖族有妖尊,巫族有大巫,他們都是一族裏最強大的人物,數量屈指可數。尚秋總是囑托他們打聽月光這個名字,還是大巫的身份,她一個普通的凡人,總歸不是混有巫族血脈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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