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的景色很美,但是這一切再美,也美不過赤足站在那裏的年輕女子。見大巫師看過來,她揚唇輕笑,就像一朵悄然綻放在暗夜的妖嬈之花,冶豔而帶著致命的劇毒。


    “月光。”


    魚璿璣輕聲叫著他的名,她緩步走過來,在棋盤的另一邊坐下,拿起一枚黑子微微而笑的看向月光,說道:“你如此盛情相邀,我又怎能拒絕呢?所以,如你所願,我來了。”


    大巫師眸中的柔和在看清楚魚璿璣的瞬間凍結成冰,他發現,縱然千萬年過去,他仍是不能把自己對魚璿璣的憎惡和仇恨完全放下。


    看著魚璿璣熟悉的臉,月光的笑顯得很冰冷,他說道:“璿璣,許久不見。”


    魚璿璣像是完全不知道月光這千萬年來的怨憎,她伸手將棋盤上的畫麵抹去,讓棋盤上黑白的二色格子顯露出來:“我們來對弈一局吧。”


    棋盤上,是白子占據上風,黑子卻是隨時都能反擊。這一局棋,但凡通曉棋藝,都能看出來,不管拿的是白子還是黑子,要取勝都不容易。


    這盤棋就像三元界錯綜複雜的局勢,不管是紅衣還是衛澈,又或者魚璿璣、月光,甚至顧涼、顧天陽等人,他們都有自己的小算盤。


    月光拿起一枚白子,抬眸看向棋盤另一邊,茶褐色的眼睛裏倒映出魚璿璣清晰的樣子:“你知道,我的棋藝素來不好,一直都不如你。更不如紫薇。”


    這句話一語雙關,魚璿璣仿佛沒有聽出月光的暗喻。指著棋盤笑道:“你看,白子占上風。黑子顯頹勢。你取了白子,我執黑子。”


    月光深深地看她一眼,頷了首,算是應了:“如此解釋,這局棋亦可為之。”


    魚璿璣笑語嫣然,誠實說道:“其實我的棋藝也不算好,認真說來,隻比你好一點點。”


    “棋局上勝負也不全是看棋藝。”月光說道。


    魚璿璣便笑:“難道你我下棋,也有運氣之一說?”


    “不隻是運氣。”月光也笑。帶著些意味不明的味道。


    魚璿璣把玩著手中的棋子,白皙如玉的手指與溫潤的黑玉棋子相映成輝,顯得非常好看,她搖頭說道:“或勝或負,其實不重要。對我來說,這隻是一局棋,僅此而已。”


    月光瞧了瞧她,見她神情中露出認真,心裏便將她的這幾句話在咀嚼了好幾遍。一邊說道:“若是輸贏不重要,你我這盤棋也不必開始了。”


    魚璿璣認真的神色不改,凝望著月光說道:“圖一樂爾,贏了固然極好。輸了也不必計較。”


    她的話也帶著隱喻,月光淡然一笑,不再接話。


    遂兩人各執一色棋。就如兩個久不見麵的舊友,很平和的開始了棋盤上的對弈。


    ……


    瀕臨破碎的封魔結界被重新拉起。知道這件事的也不隻有月光一人,還有其他人。


    就如跟在阿暝身後進到精怪王國的銀袍人和羽衣人。就如費盡了各種手段、終於趕到三元界卻被結界所阻的斷手和少年。


    “前輩?”少年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我們該怎麽辦?”


    以他的實力,打破結界進去肯定是白日做夢;至於說將這個陣法而成的結界以專業的手法破除,那還不如去想想一步登天的可能性。


    斷手立了起來,用力的戳了戳結界,隻見微光亮起,有金色的符文閃爍流動,瞬間就把斷手伸出去的手指化為森森白骨。若非斷手縮得夠快,隻怕整隻手都會被結界上的玄妙力量所侵,從此隻能做一隻白骨爪。


    少年看在眼裏,心中帶著不明顯的快意,因他掩飾得極好,斷手也沒有發覺。


    “嘖嘖,這封魔結界,果真名不虛傳。”斷手對自己的一根手指成為白骨並不在意,它以白骨指為支點,在地上畫出一個玄妙符文,說道,“破!”


    少年看著堅固結界變薄,隨後竟是裂開一個黑洞洞的通道,眼中有一抹失望飛快閃過,說話的語氣卻十分尊敬景仰:“前輩真是神通廣大呢,竟然連這麽堅固的結界都能破除!”


    斷手來曆不小,它卻是個愛聽好話的,而且很明顯。


    聽到少年的話,它的態度也好了些:“把我藏緊了,再以你最快的速度跑過去。記住,這道裂痕不能維持太長時間,你也不能慢上分毫,否則你會被卷進混亂領域。到時候,就算是我全盛之時,也不能保住你的命。”


    少年應了一聲,熟練的將斷手裹起來放在懷裏,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向通道衝了進去。


    跑入黑洞通道的瞬間,少年眼前驀地一黑,腳下的感覺也不像是踩在實地,更像踏空而行。前後左右上下,俱是一片漆黑,不辨方向,也不知道應該往何處去。


    “別停!快跑!”斷手嘶聲叫道,它的話語很急促。


    斷手鮮少著急,少年心中忽然一凜,他感覺到黑暗中似乎有什麽恐怖的存在盯視著他,一股寒意頓時從尾椎骨順著脊椎一直往上,讓他毛骨悚然。


    “快!”斷手催促道。


    少年腳下不慢,甚至跑得比原先更快,他努力忽略黑暗中傳遞的氣息,拚命向前跑去。


    他還要活著,如果慢了半分,他預感黑暗會立刻將他吞噬。


    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居然如此恐怖詭異!


    也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忽然亮起一點光芒,溫暖而帶著懾人的恐怖氣息撲麵而來,竟是比他感受到的黑暗中的大恐怖更強了不止十倍。


    “避開它!別看!快跑!”斷手急急的喊。


    少年飛快的往前跑,倏忽一下,那點光明已經被他拋到身後。


    但是更多的光在前麵亮起。一道接一道,無限延伸開來。極盡絢麗恢弘之能事。


    這是一個隻屬於光的世界,美麗得讓人忘記唿吸。也恐怖得讓人不敢多看一眼。


    斷手一直都在催促,少年發現,在這個奇幻的世界中,靈氣竟是不能動用分毫。他跑了許久,速度從快變慢,又從慢變快。


    在氣力將近耗盡的時候,終於看到眼前一個緩慢旋轉的黑洞,隨著斷手的疾唿,他一頭栽了進去。瞬間消失在絢麗世界之中。


    黑夜大陸,地上星延綿不絕的綻放,因著白山下鎮壓的紫薇大帝肉身蘊含無限的星辰之力,這些從血肉中長出的地上星就連太陽的光芒也不畏懼一分。


    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裏,虛空忽然被撕裂,麵色蒼白滿臉汗水的瘦弱少年從中跌出,無力的躺在草叢間,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他的胸前一陣悉悉索索,從手肘處被截斷的斷手爬了出來。“啪”的掉在地上,似乎也在喘息。


    片刻,斷手立了起來,好奇的掐了一朵盛開的地上星。說道:“這花居然能在陽光下盛開,我真是開了眼。”


    少年躺平在地上,他發現了不遠處實力不低的妖獸。仗著從斷手處學來的斂息訣,他一點避開的意思都沒有。


    看著天上光芒不顯的太陽。少年沒有像往常那樣恭維斷手,反而問了個問題:“前輩。剛才那是什麽地方?”


    他感覺過了很長的時間,但是一看計時器,才發現隻過去了一息。


    斷手一邊撥弄地上星,一邊榨取著其中純淨的星辰之力蘊養自身,聽到少年的提問,輕描淡寫說道:“它隻是一條路。”


    少年想起黑暗中的大恐怖和那些可怕的美麗光芒,便沒有再問,心裏卻存下了斷手所言的混亂領域四個字。


    “好了沒有?”斷手把一朵地上星變成粉末,白骨指也跟著長出血肉,再去捏第二朵花,卻怎麽都不能把星辰之力納為自用。


    它靜了靜,隨後不耐煩的催促少年道:“好了就起來,去白山!”


    少年把它塞進懷裏,簡單辨別了方向便向前走去,有些好奇的問:“前輩,我們去了白山還去哪裏?”


    斷手頓了頓,說道:“去過白山,再去另一個小世界拿迴我失去的東西,你便能自由了。”


    少年停了下來,看向懷中斷手,很誠懇的說道:“前輩,我願意追隨您。”


    斷手沒有發覺他眼眸深處閃動的冷光,它發出幾聲笑,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說道:“你很聰明。”


    ……


    畫中世界,顧涼已經是第三次看破巨魔化身的虛妄,她被卷入第四個世界,再次開始輪迴。


    顧天陽一直重複著顧圓圓之死的輪迴,他仍是不能看破,若這個輪迴依舊,他將成為巨魔的食物,再無複生的可能。


    黑劍被他握在手中,不斷斬殺著撲上來的黑衣修士,顧天陽眼中淌下血淚,與雨水混在一起,無比猙獰。


    削飛最後一個頭顱,顧天陽終於抵擋不住,無力的委頓在地,失去了所有的意識他的神魂已經虛弱到了極點,即將成為巨魔餐桌上的一碟小點心。


    胡媚的虛影從黑匕首上浮了出來,她看到顧天陽忽然睜眼,也不驚奇,而是恭敬的低了高傲的頭顱:“大人。”


    戮天隨意瞥了她一眼,吐出兩個字:“廢物!”


    也不知道說的是誰。


    胡媚垂著頭,顯得有些沮喪委屈。


    戮天伸手一扯,撕破雨水蒙蒙的天際,將一團試圖逃跑的黑霧捏在手中,直接張嘴吞了進去,還咂咂嘴:“不如修士的神魂味美,還帶著一股子臭味。”


    “不過人間也有臭豆腐這樣的吃食,據說奇臭無比,卻很受歡迎。既然吃著能夠果腹,小爺也當做嚐一嚐臭豆腐,就不計較太多了。”


    戮天的鼻子突然動了動,看向天際撕開後陰沉沉的世界某處,臉上露出一個饒有趣味的邪魅笑容:“噫!這味道…真是又熟悉又香啊!我竟是看走眼了,居然到今天才發現她是極品的美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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