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果的利誘固然難以抵擋,但在本質上,它隻會是一隻用來釣魚的肉餌。


    衛澈盯著熔爐裏即將成熟的天道果看了半響,神情自若的轉移了目光,看向站在棺槨外麵眉目清晰的顧涼,眸中帶著幾分探究。


    棺槨裏的也是顧涼,區別隻在於一個是真的一個是假的。


    修仙界中,造出一個身體不難。


    或者用喪盡天良的枯骨丹,或者用焚心蘭花這等奇物,都能煉製出一具沒有靈魂的肉身,常用以返魂複生為人,或者幹脆祭煉身外化身。


    顧涼的假身卻比枯骨丹和焚心蘭花這兩種手段都要高明,以至於衛澈那雙繼承了遠古血脈的好眼都一直不能看出來,直至如今有了對比。


    假身本就是煉製出來用以犯魂重生的容器,顧涼奪舍了假身,也難怪他找不到奪舍留下的痕跡。


    如此高明的手段,這具假身又是誰在暗中布局?


    剝離假身,顧涼本身也不平凡。


    她的肉身可以為熔爐,醞釀出天道果這等傳說之物;靈魂純淨無垢,不在天道的範圍之中;還能以特殊命格逆轉他注定的死局,無聲無息影響乃至改寫他人的命數。


    若果魚璿璣是一顆棋,那麽顧涼這顆棋隻怕比魚璿璣所起的作用更巨。因為魚璿璣可以被取代,顧涼卻是獨一無二。


    顧涼,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來曆?


    如果她特殊的命格是冥冥中一些大能博弈的棋子,那麽他的死而複生,命數在不知不覺中與顧涼雙生。是否也是被算計的一部分?


    那些實力遠高於巨魔和魚璿璣的博弈者,他們已是手段通天。卻布下了比三元界更龐大的局,謀算的又是什麽?


    衛澈輕輕搓了一下眉心。神色間帶著幾分倦意,他對水麵上沉思的顧涼說道:“阿涼,先把這具身體收起來。”


    他已經打斷了魚璿璣在老器靈和城主紅衣身上的布局,又暗中與巨魔結盟,魚璿璣的三元界布局再完善,再沒有新鮮的力量補充進來之前,天道果永遠都不會真正成熟。


    魚璿璣棄下三元界布局遠走,未必就是等不過漫長的時光或者隕落,更大的可能是她在暗中籌謀著什麽。


    耗費如此之大的心力和時間。魚璿璣決不會為他人徒做嫁衣。


    不過,顧涼卻是這具熔爐的真正主人。


    隻待他布下陣法將顧涼的神魂歸迴原位,魚璿璣便是手段通天,為了天道果的完好無損,也不敢做出破爐取丹之舉。


    顧涼仰頭望向虛空,似乎能透過空氣看到空間裏的衛澈,她一手扶著棺材,並未照著衛澈的意思去做,而是挑眉說道:“阿澈。你知道的比我多。”


    這不是問話,而是一句實話。


    衛澈點頭,念及顧涼看不到自己,便也應了一聲。隨後解釋說道:“三元界是魚璿璣的一個局,這個局從數十萬年前進行到現在,其目的就在於摘取你肉身裏醞釀的天道果。”


    “踏入三元界後。你所見的大巫師、城主紅衣、天驕台器靈,還有我的前世紫薇帝君。都是魚璿璣釀就天道果的犧牲者。”


    “隻待天道果成熟,牽涉在內的所有人。包括大巫師、我、紅衣,都將灰飛煙滅。而這個廣闊的三元界,其內所有的一切也將因本源之力被攫取殆盡而不複存在,隻除了你們這些不屬於三元界外來者。”


    衛澈望向顧涼,在她臉上看到了震驚的神情,但是這震驚很快變成了然,還帶著他看不懂的一些別的情緒。


    她知道的不比他少。


    最起碼來說,看到熔爐裏的天道果後,衛澈花了不短的一段時間才將自己的不可置信收拾好,顧涼卻平靜得比他更快。


    她關注的重點也不是天道果和三元界之局,而是藏在這背後的他所不知道的隱秘。


    衛澈蹙了一下眉尖,剛想開口問一問顧涼不曾說出來的來曆,卻聽得她說道:“魚璿璣真的很厲害很有手段,但是她不會成功。”


    “何出此言?”衛澈立刻接了一句。


    顧涼看著棺槨中少女熟悉的眉眼,迴答道:“人算不如天算。魚璿璣再厲害,她也隻是一個人,不是天。”


    如果三元界爭的就是天道果,那麽一切都可以解釋得很清楚,因為三元界就是原著劇情發展到後期的關鍵所在。


    原著裏沒有三元界,甚至沒有描寫到洞府,隻有一座孤零零的荒城。


    由此,可以推導得知:魚璿璣的布局是成了,天道果也被成功摘取。但是,不知道處於何種原因,魚璿璣沒有得到天道果證道成仙,而是為他人做嫁衣。


    在原著劇情中,顧弦、顧天陽和碧珠三人最是耀眼不過,尤其是顧弦與顧天陽,他們都很有可能是天道果無上大氣運的主要受益者。


    現實卻不是原著,執棋者令她成為顧涼,讓她出現在荒野,想要她做的無非是攪亂劇情,直接從源頭掐滅劇情的發展。


    劇情君卻是忠於原著,它不允許顧涼這個病毒出現,更不允許劇情被打亂,所以它要殺了顧涼。


    然而,在各種巧合中,劇情君針對顧涼的多次襲殺都不成功,還被執棋者插手射來的箭傷了手指。殺人不容易,它幹脆也不殺人了,而是拐了個彎,將第一女主碧珠送來,試圖亡羊補牢。


    但是錯誤已經鑄成,執棋者明顯占據先機,劇情君處於被動。當它發覺過來再想彌補,已經作用不大。


    顧涼忽然皺了一下眉,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關鍵。


    她原本以為,在劇情君與執棋者的博弈中,魚璿璣是注定的棄子。因為執棋者敢於劇情君爭鋒。劇情君令天道果落在顧天陽和顧弦身上,按照慣性思維去想。執棋者必然也不屑於這枚天道果。


    但天道果是個重要道具,執棋者不欲顧天陽得到好處。那麽他要讓誰得到好處?或者,幹脆就是他自己想要將天道果給私吞了?


    劇情君的目的分明,它多次殺她,是為了讓顧天陽成仙,至於顧天陽成仙之後它有什麽算計,那是很久之後的事。


    而站在劇情君對立麵的執棋者,她一直都摸不清他在想什麽,更不知道他的目的。


    魚璿璣在原著裏隻是一個沒有名字的墊腳石,在現實裏。魚璿璣是否可以是一手促成她成為顧涼的執棋者?


    如果說魚璿璣就是執棋者,那麽劇情君又是誰?


    大巫師將死,紫薇帝君已死,城主紅衣被蒙在鼓裏,老器靈更是喪家之犬,誰能有資格與魚璿璣共爭鋒?


    衛澈看到顧涼皺起的眉一直沒舒展,遂問道:“你想到了什麽?”


    顧涼卻沒有迴答他,她問了另一個問題:“我把我的身體收起來,會發生什麽事?”


    衛澈將自己的打算坦然相告。末了說道:“你在天道之外,魚璿璣再厲害,也不可能推算得出你的到來。或許她可以利用秘法定位你的身體所在,但我也能布下欺天大陣。再者,她的陣法和推演都遠不及我。”


    這話說得真是自信又張狂。


    顧涼忍不住迴了他一句:“紫薇帝君隕落在無數年之前,你卻在無數年後才得以涅槃重生。難道你覺得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了,魚璿璣的陣法和推演還是與無數年前一樣?”


    話出口。顧涼便覺得這是滅自己誌氣漲他人威風,遂緩和了語氣說道:“阿澈。我也是實話實說,你別在意。”


    她站起身,手上一展,已經毫不費勁的將自己的肉身收入玉瓶空間之中,轉身消失在聖殿之中。


    先不說魚璿璣怎麽算計,也不說劇情君和執棋者究竟是誰,反正這具被用來醞釀天道果的身體是她的,她必須拿迴來。


    而且,顧涼一刻都不想等。


    至於這顆還未成熟的天道果,既然是魚璿璣多方算計所結出的罪孽之果,不如就此打碎,令這被剝奪來的生機、運勢和本源之力都重歸天地。


    靈泉水畔,聽聞顧涼的想法,衛澈良久不語,他盯著她的雙眼,有些艱難的開口問道:“阿涼,你知道天道果是什麽東西嗎?”


    吃了天道果,可以立地成仙,可以一步飛升,可以立刻擁有無上大神通。


    顧涼卻不想把它占為己有,更不欲將此作為籌碼多方博弈,竟是要將它毀去!


    衛澈一直都知道顧涼是個能舍得的人,卻不知道她這麽舍得,連傳說中的天道果的無上誘惑都能抵擋,都能說出不要二字。


    顧涼直視著衛澈的眼睛,她點頭說道:“我就是知道它是什麽東西,所以才要把它毀掉。”


    修為到了紫薇帝君等人的高度,他們身負的運勢便不再代表他們自己,更代表了誕生他們的大世界。


    簡單來說,若紫薇帝君誕生於神荒大世界,那麽魚璿璣剝奪他的氣運,也就等同於剝奪了神荒大世界的運勢,將導致整個神荒大世界的眾生湮滅。


    如此禁術,比邪修屠戮數十座城池,用無數屍山血海修煉邪術更可怕。因為邪修禍害的隻是幾座城池,魚璿璣禍害的卻是一個龐大無比的世界,還有這個世界裏無辜的眾生。


    魚璿璣算計的卻不隻紫薇帝君一人,還有大巫師、巨魔、紅衣和老器靈,足足五個大世界,遠不止於億萬萬的生靈皆因天道果的誕生而被血祭。


    這樣一顆充滿了罪惡和殺孽的天道果,顧涼光是想到它就在自己的身體裏醞釀成熟,都惡心得仿佛吞了一隻蒼蠅。


    吃下這顆誘人的罪孽之果,可以立地成仙,還無需背負任何殺戮的因果。


    但是顧涼真的不能接受它,她不是謀取惡人錢財而心安理得的性格,她隻會牢牢記著這顆果實曾被無數鮮血浸染,它承載了五個大世界眾生的慟哭。


    她隻想毀了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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