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把人類給咬了一口,它多半會被直接摁死。


    隻是一隻螞蟻,它不是與人類同等的生命,弄死它不算什麽。


    在劇情君眼中,顧涼就是那隻咬了它一口的螞蟻,如她這樣的修士,神荒大世界中有千千萬萬。


    她從異世而來,是一群黑螞蟻裏白色的那隻,看起來的確是有點特別,但是咬了它一樣要死。


    這是修仙世界盛行的法則,強者為尊,弱者芻狗爾。


    因為強大到可以連整個世界都能玩弄於掌心,所以除了個別與自己對等的存在,其它的一切都能漠視。


    巫族荒野中,月亮已經往西邊墜落到與地麵呈三十度角的位置,月光灑落大地,並非流水般的銀色,而是帶著淡淡緋紅。


    祭壇上下空無一人,憑空生出的無名冰風吹過,黑白棋盤上隻剩下三顆棋子,一顆是純粹的黑,一顆是純粹的白。


    最後一顆已被淺綠色的冰霜凍結,極度的寒冷令得它出現細微的裂痕,這顆棋子沒有顏色,透明而純粹,隱約是顧涼的模樣。


    顧涼感到很憤怒,承載著她強烈情緒的火焰從混沌中生出,或深或淺的紫色將識海完全占據,這是她從前世帶來的天火,鋪滿這個將她囚禁起來的牢籠,卻無法滲透出去分毫。


    顧涼心中也很冷靜,她還剩下對身體的微弱感知。


    血液、經脈、丹田已盡數被寒冷侵襲,因為帶著天火的神魂被封鎖,肺腑中生出極寒沒有勢均力敵的對手。它很輕易便將溫養在丹田中的異火凍結。


    若不及時將這股冰寒驅除,她的身體生機斷絕。即便打破識海囚籠也無處容身。


    顧涼怕死,但還沒到真正死亡的那一刻。她不會感到絕望。


    天雷之下被劈得意識四散沒能拿走她的性命,嚴霄射來的兩支奪命箭被她避開要害,麵對天魔費盡心機的虛妄幻境她也沒有死去,區區一個識海成囚,就想要將她困住?


    顧涼在火海中跺了跺腳,她的身形一下子躥高成頂天立地的巨人,將浩瀚識海變成腳下的淺淺一汪水。


    顧涼眼睛通紅,瘋狂被冷靜嚴嚴實實的藏了起來,她對身下的火海招了招手。心胸間浮起滔天的戰意。


    俗語有言,事不過三,劇情君對她出手已經不止三次,它一直都不能殺死她,這次也不能!


    識海中威嚴而猙獰的火之龍靈飛入主人手中化為長弓,紫色火焰在顧涼的意誌中凝實成沉重的羽箭,它被搭在弓弦上,瞄準了識海上空虛無的天際。


    識海屬於顧涼的世界,她是這裏的主宰者。既然自己的屋子把自己鎖住了,那就將屋子砸開,哪管會有什麽後果!


    修為很重要,但是比不上生命重要;生命很重要。卻比不上自由和尊嚴。


    劇情君踐踏她的生命和尊嚴,她便舍了這條性命與它拚一拚,雙方的實力對比很懸殊。這不算什麽,她要將心口鬱結的那口氣吐出來。求個痛快!


    人生在世,為的豈不就是痛快二字?


    火焰在顧涼身邊浮動。她眯了眯眼,箭鏃隨著弓弦移動,最終鎖定在一個最容易打破的位置上。


    丹田被破,修仙無望。


    識海被破,結果又會怎樣呢?


    顧涼沒有思考這麽多,仙學堂裏教授學生們各種技巧,顧涼的劍術和箭術都不是最好,但她也能經常得到夫子的讚許,射箭對她來說並非難事,即便這支箭瞄準的是自己的識海。


    長弓被拉開,羽箭在弦上微微顫抖,不是懼意或者退縮,而是興奮和快意。


    顧涼臉上冷靜,通紅的眼睛裏瘋狂漸漸顯露,呈現出一種極致的專注神態,長弓拉開如滿月,她瞳孔微縮,手上一鬆,羽箭離弦而出。


    天火凝聚的羽箭帶著顧涼大半的神魂之力飛出,混沌的虛空在鋒利箭鏃下不斷破碎又恢複,卻無法拖住這支箭的腳步。


    紫火陡然而生,破碎的虛空在霸烈天火中被燒得扭曲粉碎,羽箭姿態強硬的射破天穹,將識海的天空射成無數碎片,囚籠瞬間潰散。


    顧涼的心神也隨著這支箭剝離而出,識海裏的女巨人寸寸縮小,跌落在並蒂青蓮的花瓣上,被層層裹在花蕾當中。


    長弓從虛空墜落,變成一條僵直的龍形棍子,它也被並蒂青蓮的花瓣卷了進去。


    識海翻騰著,漫天遍地的火焰漸漸熄滅,然後這片龐大的意識世界開始從邊緣崩塌、破碎,頃刻間已經剩下最後的方圓百裏,因為並蒂青蓮坐鎮而得以保存。


    外界的冰寒氣息趁機席卷而來,堪與紫火媲美的極寒氣息並不好相與,它的屬性便如紫火般暴烈,須臾間已經讓最後的識海染上冰霜。


    一隻手將空間撕裂,露出花香彌漫的花園,衛澈沉著臉從中走出,出現在半開半閉的並蒂青蓮邊上,天魔果和小弟也跟著出來。


    “小涼子好可憐。”天魔果飄著挨在完全合攏的青蓮花苞上,立刻染上一層冰霜,天魔化身的小蝌蚪馬上就被凍住了,怎麽掙紮都無法。


    天魔果偷偷覷了麵色黑沉的衛澈一眼,果子上忽然裂開一道口子,露出尖利的牙齒,它呸呸兩聲,有銀光亮起,很快便將識海中的寒冷驅除。


    衛澈看了看天魔果和躲在它身後的小蝌蚪天魔,淡淡說道:“阿涼身體裏的寒氣拜托你了,我要留下幫她修補識海。”


    天魔果沒做聲,蹦躂了一下,跟前裂開黑色虛空,它帶著小弟遁入其中,很快消失不見。


    衛澈摸了摸並蒂青蓮合攏起來的花苞,臉上露出淡然的溫柔神色:“阿涼,你不是我,但是你比我厲害。”


    他剛剛用冰算盤推演出準確性最大的結果,還未來得及施展秘法篡改顧涼的運勢,她已經決然的用弓箭將囚禁自己的識海射穿。


    她敢舍了性命作賭注,衛澈不敢,所以她比衛澈厲害。


    天火凝實的羽箭從顧涼眉心射出,破空而去,帶起炙熱的氣息,連陣法裏的李密都覺得隱隱心驚,金衡更是感覺到莫大的威脅襲來,令他的唿吸都不由自主停止。


    黑暗裏的亮光一閃而逝,虛空中燈台上如豆的一點火焰猛的躥高,光芒範圍瞬間擴大了五六倍,將李密和顧涼都籠罩其中。


    陣勢馬上要開始變化,顧涼身上冰霜漸去,她睜開雙眼,眼內暗藍光澤一閃而逝,溫和麵容上平添幾分清冷和陰沉。


    龐大的地下世界中,鬼物、精怪和人類修士都見到飽含著恐怖氣息的一道流光穿破天際,炙熱的烈焰氣息讓所有的鬼物都感覺到死神陰影的籠罩,包括它們的王。


    羽箭出現在第三大陸,映入顧弦的眼底;它穿破了白晝大陸和黑夜大陸,出現在荒野之中,繼續破空而去,不見到目標不罷休。


    顧涼的意識和羽箭融為一體,她不知道這是怎麽一迴事,但她心中這支箭並非射破囚籠,而是對著劇情君而去。


    這支箭的強大,甚至超越了化神期老祖顧惜雅。


    也許是冥冥中那位執棋者借著她的意誌對劇情君作出反擊,所以這支箭擁有驚天憾地的強橫力量。


    神荒大世界的夜空掠過流光,其上的天火驚動了大世界中許多強大的存在,強者們紛紛蘇醒,想要一探究竟,這股氣息卻在倏忽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荒城城門口,顧天陽仰頭望見流光劃破天際,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忽然生出,他的心髒一下子抽痛起來。


    “師父,”衣著華貴的少年輕聲詢問,他的眼中一片黑沉沉,仿佛最濃鬱的黑暗,“怎麽了?”


    顧天陽笑了笑,望著北原的天空說道:“沒什麽,隻是覺得這裏的星空很美,令人震撼。”


    “的確很漂亮呢。”作侍女打扮的碧珠眼中露出迷離的神色,“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美麗的星空!”


    三人說著話,向夜空下的荒城城門口走去。


    羽箭繼續飛出,它離開神荒大世界,出現在宇宙中,穿破虛空來到高大的宮殿裏,被兩根手指夾住。


    手指的主人輕輕一捏,羽箭並未如想象中破碎,反而在他的指間掙紮起來,鋒利箭鏃刺破手指,染上金色鮮血。


    顧涼的意識變得十分朦朧,她將心神放空,腦裏隻剩下一個念頭,她要看清楚手指主人的麵容,她要知道這個屢次想要抹殺她的劇情君長得什麽樣!


    手指的主人輕輕咦了一聲,這聲音和顧涼曾經聽到的來自劇情君的笑聲一模一樣,冰冷無起伏。


    有另一人嗤笑一聲,說道:“真沒用。”


    說的並不是神荒世界通用語,但顧涼能聽得清楚其中意思,她怔了一下:是說誰沒用?


    羽箭的尾部被手指的主人握住,稍微用力,便崩碎成最基礎的分子。


    顧涼隻見到黑白棋局上站立著黑白的棋子,意識便在一瞬間變得飄忽,下一秒已經出現在並蒂青蓮的花苞中。


    頭頂是帶著脈絡透著微光的青蓮花瓣,顧涼感到十分疲憊,連神魂的人形都難以維持,她心神散開,神魂便恢複為最原始的一團蒙蒙白光。


    有太多的東西得消化,她也耗費了太多的心神,她需要沉睡。


    顧涼感覺到很安心,心念閃現間,靈魂已陷入深層次的睡眠,有什麽事,都得等睡醒了再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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