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男美女幾乎是同時皺了眉,然後他們的眉毛也在同一刻舒展開來,比擁有心電感應的雙生子更為默契。


    兩位大能都看向對方,眼睛裏寫著勢在必得,不過最終還是骷髏化身的俊男更占優勢,他隻說了一句話就讓血蝠化身的美女退避。


    俊男看向顧涼,他的眼神平靜而冷漠,並沒有將顧涼看做螻蟻,但是態度也好不到哪裏去,目光中帶著評估、審視和疑惑,仿佛顧涼隻是待價而沽的貨物,還是各種貨物中稍微珍貴的那種。


    顧涼十分不喜歡這種感覺,但她無能為力,暗暗握緊了拳,她努力壓製著內心翻湧的不適應。


    在修仙世界生活十多年,顧涼看似融入這個世界,實際上已經擁有完整三觀和自己一套形式準則的她還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她仍舊無法接受修仙世界的一些規則,例如,隻要自己的修為比別人高,就可以將別人視為螻蟻和貨物。


    俊男的目光在顧涼身上隻停留了數秒,他將人類少女抓起來,顧涼隻感覺到眼前景物飛快移動,隻是一瞬,她便出現在一個古老簡樸的部落中。


    石頭、木材、泥土共同搭建起來的屋舍,圍欄、火堆、帳篷、用以警戒的小小瞭望台…一屋一舍均暗合天地間某種奇妙的規律,具備獨特的美感。火堆邊上,圍坐著身著獸皮裙的男男女女,沒有老人也沒有孩子,全部都是青壯年。他們的臉上畫著神秘的圖騰,自有一種不屬於這個時代的蠻荒氣息。


    與身為骷髏時低微的實力不同。圍著火堆的人們修為最低都是金丹,更有元嬰、化神等。更有兩人的氣息超越化神境。


    “坐下。”俊男將顧涼放下,示意她坐到火堆邊上。


    修仙界中學習一門外語遠遠要比現代世界容易,他的咬音很準,卻帶著某種古怪的味道,聽起來有些好笑。


    身為刀俎下的魚肉,顧涼當然是不敢笑的,她不清楚這些骷髏化身的家夥想要做什麽,不過暫時來說,她隻能順從別人的意思。


    她對火堆邊上的人們笑了笑。沒有得到任何一個人的迴應,她也不尷尬,施施然的按照俊男的安排坐了下來。


    火堆裏火焰在旺盛燃燒,柴火被燒得發出輕微的響聲,火焰並不是一般的火焰,其純淨度甚至能和顧涼的異火相比。藏在她頭發間的異火小龍探出頭來,它瞅了瞅在場的三位大能,有些怯生生的縮了迴去。


    人們在沉默的烤火,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誰暗地裏悄悄傳音,他們麵無表情地注視著火堆,若非眼神靈動,看著便是一群木偶人。氣氛詭異。


    俊男在顧涼的左邊坐了下來,他的左邊是穿著獸皮,實力與他等同的一個黝黑膚色青年男子。此刻正歪著頭打量顧涼,不時和另一個大能商量著什麽。


    “很抱歉。”俊男說出來的話仍舊帶著幾分怪異。卻可以讓人聽懂,他側過頭。茶褐色的眼睛看著顧涼,倒映出火堆邊上她被熱浪燙得有些變紅的臉頰。


    顧涼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她知道俊男已將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但他的道歉聽在她耳中,仍舊有種不可置信的感覺。因此她隻是抿著嘴唇略微笑了一下,心中千百般念頭轉過,等待俊男將話說下去。


    一般來說,上位者對待下位者,尤其是在修仙界中,“強取豪奪”四個字概括足矣,不管是寶物還是性命,都這樣。


    俊男在這個古老部落中,顯然地位極高,說不定還是和大祭司一樣的神職,他要從顧涼身上獲取東西,直接拿走便是,根本不需要顧忌什麽。


    但是他現在將她帶到部落中,還對她這個實力低微的人道歉,這表示他有事求於顧涼。


    大概不會死在這裏,好歹她也得活過這十多二十年,死在顧天陽的刀下,這是原著女配顧涼的既定命運。


    俊男抬手製止了兩個夥伴的交談,他淡然望著顧涼:“人類,我們需要你的鮮血,順便要拜托你一件事。”


    “要多少?”顧涼心中緊了緊,麵色有些泛白。


    她的身上到底有什麽樣的秘密,墨竹真君心生覬覦不說,今天又遭遇了大能要獻血。難道是她的穿越令得原著顧涼的身體產生了某種不可預測的變化,從此擁有特殊的體質?


    顧涼曾經詢問過見多識廣的師尊清源,但是清源並沒有給她答案,隻是告訴她到了時候自然就會知道。


    顧涼想起湖心島破障洞裏見到尚秋的前世和顧涼的今生,兩段截然不同的人生,維係點便是那塊神秘的翡翠玉璧。


    她的穿越不像偶然,也許背後還藏著天大的秘密。


    顧涼還記得黑鳥在戮天的宮殿裏說過的那句話“你死了,它就什麽希望都斷絕了”,很顯然,在大妖和黑鳥看來,煉製造化丹的事情非她不可。


    她忽然想到來自便宜爹顧明道莫名其妙的好感,世界沒有免費的午餐,自然也不會有單方麵付出不求迴報的情感。


    劇情君想要借著雷劫將她誅殺,阻止她進入青銅宮殿,阻止她獲取清源遺留的傳承…對待一個無關重要的小角色,何須如此!


    便宜爹肯定知道些什麽…


    說不定前世的渣爹也知道些什麽,不然他為何將那塊翡翠玉璧放入尚秋的骨灰盒中,與骨灰一起保存。


    還有原主被人算計的落水,湖中藏著尚秋靈魂的翡翠玉璧、拍賣會上驚鴻一瞥的翡翠玉璧…世界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俊男望著顧涼眼中變幻不定的情緒,輕輕笑了一下,毫無感情冰涼涼的笑在他俊美的臉上綻放。妖豔動人:“你可以放心,不會要了你的命。”


    弄成半死不活?


    顧涼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絕。她也露出禮貌的笑容:“您是否可以告訴我,為何需要我的鮮血。別人的不行嗎?”


    俊男搖頭,唇畔露出神秘笑意:“非你不可,原因不可言。告訴你,我會被雷劈。”


    顧涼:“……”


    是這個世界的天道太小氣嗎?


    所以什麽都是不可言,她的過去和看得見的未來屬於不可言的秘密,荒野的秘密黑貓說出來就會被雷劈,她身上的秘密說了出來也會被雷劈…


    如此小氣吧啦規矩多多的天道,真的可以成為世界的主宰?


    顧涼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關鍵,可以將這些疑問串聯起來的關鍵。不是忽略也不是想不到,而是忘記了。


    “我有遮天湖水。”顧涼頓了一下,她注視著俊男琉璃一般的清澈晶瑩的眼珠子,緩緩說道,“我想知道。”


    話一出口她便有些後悔了,在俊男麵前,她的這點實力完全就是戰鬥力負五的渣,竟然敢在他麵前放肆…迅速分析完利弊關係,顧涼便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話出口就如潑水。再也收不迴來。顧涼刻意無視了另外兩位大能的目光,堅定地看著俊男。


    “你沒有資格對我提要求。”俊男狹長的雙眼眯了起來,他輕輕拍了兩下顧涼的肩膀像是長者安慰失落的後輩,笑道。“人類,我們不是不講道理的妖族,也不是狡猾殘暴的魔族。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神裔…你能幫我們,我們會給予你等同的報酬。”


    “交易是你情我願。”顧涼並不放棄自己的想法。她凝望俊男,“您覺得滿意。我未必覺得滿意。”


    顧涼直覺俊男不會將自己抹殺,她已經猜到自己出現在荒野並非偶然,遇到血月也是必然的事情。


    被人玩弄於指掌之間,被人作為棋子在棋盤上來迴移動,被迫接受既定的宿命,被迫接受人為製造的一切…她不是死物,她是有思想可以思考的人。


    俊男一笑:“隻要我覺得滿意,你隻能接受。”


    這是世界製定的規則,弱者沒有話語權,弱者隻能服從強者施加的意誌。


    “好。”不能問出結果,顧涼的態度很快轉變了,她問,“您什麽時候需要我的血?”


    “暫時還不急。”俊男的眼睛裏第一次流露出淡淡笑意,他看向顧涼,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身體看向未知的地方,又像是透過她看到了別人,“先幫我們把一件小事給解決掉。”


    顧涼敏銳地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俊男畢竟是活了不知多少年月的老怪物,外露的情緒很快便收了起來。


    “您說。”顧涼把雙手放在膝蓋上,藏在她頭發間縮小得隻有手指長短的異火小龍再次探出頭來,這迴它沒有縮迴去,而是飛進了火堆中打滾,龍臉上帶著滿足和由衷的喜悅。


    她的目光微微一凝,異火與異火之間,除了朋友就是敵人,火堆中的異火屬於極陽,由寒霜冰焰變異的異火極寒屬陰,根本不能相容。


    小龍並非異火的化身,那它又是什麽東西?


    顧涼發覺,隨著修為的提高,她身上的謎團也跟著越來越多。


    “你看,他們都是我的族人,你覺得如何?”俊男望向火堆邊上坐得整整齊齊安安靜靜的族人們,眼內的情緒極快沉澱了下來。


    顧涼環視一圈,心裏轉了好幾個彎,謹慎迴答道:“與我的宗門相比,是個很強大的部族。”


    部落很大,人口卻不多,隻有千餘人,金丹墊底,元嬰和化神期的人最多。也許六大門派的元嬰真君全部加起來,都未必夠這裏元嬰期的一半人數。


    “嗬嗬。”俊男笑了兩聲,有嘲諷譏誚也有苦澀心酸,聽起來令人心底發涼。


    顧涼暗罵自己多嘴,他詢問,她未必就要迴答他,垂下頭看著火堆裏愉快玩耍的小龍,她沉默不語。


    按照原著的設定,超越化神期的實力出現在神荒世界不被天道允許,哪怕置身秘境和洞天福地中,天劫都會如影隨形找上門來。將人逼得隻能破碎虛空飛升天界。


    像大妖、黑鳥、黑貓這些超出神荒世界的實力,想要不被雷劈。唯一的辦法便是自我封印,還得小心翼翼不能使用超出範圍的能力。


    神荒世界遠比天界貧瘠、荒涼。留在神荒世界的大能們,全都是為了這塊土地上無窮無盡的秘密。


    從另一方麵來說,顧涼也很幸運,因為化神修士也未必能見到如此之多超越化神期的神秘大能。


    俊男淡然道:“他們都是我僅剩的族人,很快,我們就會再度陷入沉睡,一直到下一個血月夜的到來。”


    一個血月夜,要等待一百年,隻有兩個時辰。四分之三的時間還是混沌中與他族廝殺,這是永恆的枷鎖,也是永恆的輪迴。


    天空中,月亮的顏色已經恢複成銀白,裂開的口子中,憤怒的咆哮低吼聲不斷,一陣陣怪風席卷而出,卻不敢在荒野上盤旋。


    藏身黑暗的目光貪婪注視著火堆旁邊的顧涼,涎水不斷往下流。


    坐在火堆旁邊與俊男的實力處於同一境界的灰色長袍男子冥冥中察覺到什麽。他抬起頭看向月亮,黑暗中的視線在他抬頭的倏忽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包括那些已經變成白骨爪的手。


    男子皺著眉,雙目發出兩道別人看不見的燦燦神光。直照月亮,卻什麽都看不到。


    “我們永生。”


    顧涼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她沉默以對。


    “我們憎惡永生。”


    俊男取出一隻哨子。遞給顧涼:“拿著,吹響它。”


    哨子是石頭的質地。不是什麽特別珍稀的材料,卻能保存千百萬年。古老而質樸,質地圓潤,顯然經常有人摩挲。


    顧涼沒接,她眨了一下眼睛:“我不會吹哨子。”


    俊男微微一笑:“我告訴你一個和你有關的秘密,吹響它。”


    “都說了我不會。”顧涼不改口,很誠懇地注視著俊男,老實得不能再老實。


    俊男望著她:“兩個和你有關的秘密。”


    顧涼搖頭:“我做不來這種事,您還是找別人比較妥當。”


    “人類,你很狡猾。”俊男沉默良久,做出退步,“你可以問我兩個問題,前提是你得給我遮天湖水。”


    “對我來說,交易還是要雙方滿意才行。”顧涼一笑,她接過哨子,並不急著吹響,而是取出遮天湖水。


    俊男也笑了笑,他將遮天湖水兜頭倒在身上,濕漉漉的:“你問吧。”


    “為什麽是我?”顧涼收斂了麵上的笑意,望向俊男,“如果你不能給出讓我滿意的解答,那我們開始下一個問題。”


    俊男撩了一下濕漉漉的發絲,他俊美的臉龐上沾著淡金色的湖水,月光下這男人仿佛一尾出水的美男魚,誘惑妖嬈,豔色無邊。


    顧涼沒精神欣賞美色,她盯著俊男,目光灼灼。


    “你就這樣浪費掉一個問題嗎?不用好好想想?我還知道飛升的秘密。”火光裏人類少女的目光清澈而帶著質問,令俊男覺得有些無法直視,他別開視線,心中歎了一聲,憐憫的情緒油然而生。


    “謝謝你的好意,不用。”顧涼重複道,“為什麽是我?”


    為什麽穿越的偏偏是她?


    穿越到仙俠世界,並非她的意願,可她現在已經是顧涼,尚秋隻是前輩子的夢境,她得努力走下去,但是她仍想知道原因。


    她擁有上輩子的記憶,這是乾坤派至寶乾坤寶鏡都無法照出來的秘密,除了她,也許知道的隻有冥冥中那位將她當作棋子擺布的未知存在。


    俊男無法給出她答案,說是詢問俊男,倒不如說是詢問那位將她的靈魂牽引來修仙世界的未知存在。


    緣由始終都在於翡翠玉璧,身為尚秋的時候,它陪伴她從出生走向死亡,又是它將她的靈魂藏起來,帶往這個世界成為顧涼。


    尚秋的前世,究竟是一場幻夢還是真實?


    顧涼執拗地相信那不是夢,都說修士記憶力極好,但是隨著時間流逝,她對前世的記憶卻越來越淡薄,所以她給自己取了個假名叫尚秋。


    “因為你和我們部族有緣,所以隻能是你。”俊男咧嘴一笑,可顧涼發現他又透過自己看別人了,他的眼神變得很柔和。


    聽在俊男耳中,顧涼的問題隻是“為什麽出現在荒野中麵對血月夜的人是她”。


    “我身上有什麽秘密?”顧涼問出第二個問題。


    俊男眯眼笑了起來:“你身上秘密很多,我全部告訴你,不就是吃了大虧嗎?”


    “好吧,為什麽需要我的鮮血?”顧涼換了個說法,她晃了一下手上的哨子,說道,“你們的時間並不多。”


    “我們不急,再過一百年也可以,如果你沒有提前死掉的話。”俊男含笑道。


    他望著顧涼,心間想起的是另一個人,她和火堆邊上的人類小姑娘,氣質、神韻、談話的技巧都很相似。


    “你知道它是什麽嗎?”俊男轉移視線,看向火堆裏打滾的異火小龍。


    顧涼搖頭:“我不知道。”


    俊男莞爾一笑,因為麵朝火堆,他的臉龐被火光映紅,誘惑人墮落的美貌是顧涼平生所見之最:“它是火之龍靈。”


    “我們部族之所以永生,是因為遭受了天道的詛咒。而你的火之龍靈,恰恰就是天道詛咒的克星,可以將我們部族從永恆的詛咒輪迴中解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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