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涼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她沒有像前兩次一樣,明明走了進去,卻莫名其妙的被送出來。


    危險是成倍疊加的,因為這一條路,就連顧天陽都沒有走過。


    原著裏,對這條路的描述,僅限於讓顧涼知道它的存在。要怎麽走下去,顧涼不知道;要怎麽樣才能算走出去,顧涼也不知道。


    如果走不出去,那麽她將會死在這裏,成為那隻兇獸的肉食。


    師尊洞府裏不能被她沾手的傳承,還有衛澈的死,甚至青銅宮殿對她的拒絕,都敲響了顧涼心頭的警鍾。


    劇情發展下去,顧天陽成長起來後,她一定會如同原著一樣被抹殺…也許不是顧天陽動手,但是她一定會死。


    這不是杞人憂天,而是明悟道心之後玄之又玄的感知,它清晰地告訴她:你會死,你會被他殺死,你無法逃離既定的宿命!


    顧涼能做的,隻有努力提升自己的修為,努力讓自己變強。就算結果依舊無法改變,但是她依舊願意去爭取那一線的生機!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遁去的一,便是她所求的一線生機!


    顧涼握緊手上的青鋒劍,她看不到任何的東西,神識延展開來,看到的也都是一片黑暗。


    這是一個沒有光的世界。


    月光石無法照明,火焰也無法照明。


    仿佛站在虛空中,又像是黑暗的宇宙深處,空間被暫時關閉起來。芥子袋也無法打開。


    顧涼隻有她心中的道,還有她手中的劍。這些都是她的依仗。


    原來這條路的第一關就是小黑屋嗎?


    顧涼咧嘴笑了兩聲,沒聽到任何的迴音。她的笑聲在這片黑暗的空間裏顯得十分突兀,而且陌生,聽起來根本就不像是她的聲音。


    顧涼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和唿吸聲,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中,所有的聲音都被刻意放大。在中古歐洲,關小黑屋是一種酷刑;在這裏,她必須堅持下去,不然結果隻有死亡。


    她向前走去,世界安靜得隻有她的腳步聲。周而複始,一聲又一聲。


    隨著顧涼的前行,她開始感覺到冷。


    開始還隻是有些涼,到了後來,便是溫度一點點的降低。


    顧涼運轉體內的靈氣,但是靈氣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關節、骨髓,全部都是冰冷冷的,冷意無處不在。這股寒冷,似乎隻是為了讓她瑟縮。為了讓她打顫退縮。


    顧涼在黑暗和冰冷中走了很久很久。


    沒有參照物,沒有時間,也沒有光。


    像是走了一個時辰,又像是走了一天。或者一個月。


    顧涼開始自言自語,嘮叨前世的點點滴滴,說著今生的每一件事。說著她對每一個人的看法。迴憶著紀珊給予她的溫暖,迴憶顧弦對她的寵愛…


    她沒有停下來。她繼續往前走,沒有光的黑暗中。眼睛似乎成了不必要的裝飾,但是顧涼依舊努力睜著雙眼,迴憶芬芳的花香和溫暖的陽光。


    …


    黑暗,冰冷。


    顧涼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不知不覺間已經閉上了嘴巴,因為沒有事情可以說了。從前世到今生,她將迴憶裏的每一個小細節都拿出來說了一遍。


    顧涼想唱歌,不然這樣子走下去,她一定會瘋掉。


    於是黑暗裏響起了五音不全的歌聲。


    呸!這是什麽坑爹玩意!


    負責這條路的兇獸都被她的歌聲荼毒得異常煩躁起來,它心裏默默地想:怎麽還沒死呢?怎麽還沒死?老子都想死了!


    顧涼唱了很久,唱得嗓子都開始沙啞說不出話來。


    於是顧涼又開始在心裏背妙經的功法,一遍又一遍,時不時****一段顧家的功法總綱進去。


    她感覺到自己的視覺已經開始退化,五感變得遲鈍,心情也變得容易躁動,大起大落。


    顧涼嚎哭、尖叫、怒罵,她的心裏完全被各種負麵情緒所占據。


    她的腳步開始雜亂,眼前也開始出現幻覺,看到顧弦,看到紀珊,看到衛澈。


    顧涼依舊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她很想停下來歇息,但是她的身體已經認定了要一直往前走。


    萬念俱滅的絕望開始席卷顧涼的內心,她很多次都動了用青鋒劍了結自己性命的念頭,劍峰甚至橫在脖子上,但是她始終都沒有動手。


    走到最後,顧涼已經忘記了為什麽要走下去。


    她忘記了所有的東西,她不再有情緒的波動,她隻記得要走下去。


    這個念頭支持著她,顧涼一直都沒有倒下。


    黑暗的世界中出現一縷光。


    顧涼不知道,她毫無疲倦地往前走,她的五感都已經退化了。


    寂靜的世界中出現滴水的聲音。


    顧涼依舊不知道,她無知無覺。


    世界開始變得豐富多彩起來,顧涼依舊往前走,不為所動。


    也許是一個世紀,顧涼模模糊糊間,聽到了一個玄妙的聲音,它將她喚醒,卻久久沒有再響起。


    顧涼想陷入沉睡,她忽然聽到了第二個清脆的聲響,就像琴弦被輕輕撥動了一下。


    又過了好久,顧涼等得極不耐煩的時候,她聽到了第三聲,是孩子的笑聲。


    漸漸的,她聽到的聲音越來越多,顧涼的聽覺迴來了。


    她依舊沒有想起自己是誰,甚至沒有意識去想。


    在某一日,顧涼聽著整個世界的聲音都在耳邊來來迴迴,心裏終於產生了一個念頭。


    我是誰?


    兇獸蹲在直徑一米多的小池邊,看著裏麵越來越清晰的女子倒影,它便知道自己的食物沒有著落了。


    千萬來第一個踏上那條路的人。從來都不會甘於平凡。


    數月之後,顧涼破出水麵。她從小池中爬了出來,身上沒有一滴水。看到池邊縮小成一隻烏黑小貓模樣的兇獸。顧涼想了好久,才想起來這是青銅宮殿後門的那隻鎮守兇獸。


    從失去五感到找迴五感,長久沒有思考過,她也變得遲鈍起來。


    “第一關,沉淪。你成功了。”黑貓懶洋洋地趴在池邊,問她,“人類,有吃的嗎?”


    顧涼想了好一會兒,從芥子袋裏拿出一份包子加油條的早點。遞給它。


    黑貓的胡須顫動了下,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還評價道:“人類果然是最富有創造力的種族,做的東西都不錯!”


    顧涼看著它開吃,看了片刻,才坐到地上,拿出一份早點也慢慢吃了起來。


    黑貓優雅地用完了它的早點,還貪婪地想要更多:“人類,還有嗎?”


    顧涼拿出貴公子寄存在她這裏的精美小點心。


    黑貓也吃完了。它繼續問:“還有嗎?”


    顧涼便又拿出了空間裏的一筐靈果,這些靈果在她看來都是可以吃的。大腦遲鈍的結果,就是不靈活,不懂變通。簡單來說。顧涼現在是機器人的思考模式,她暫時還沒能想到婉言拒絕這麽高端的反應。


    黑貓十分貪婪,它不斷地問顧涼索要吃的。


    直到顧涼空間裏的靈果全部都被它吃完。它還在問顧涼:“還有嗎?”


    “沒有了。”顧涼沉默了足足一刻鍾,迴答道。


    黑貓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舔了舔嘴。又洗了一把臉,然後便幸福地躺在地上開始打唿:“好像又能感覺到那種填飽肚子的幸福感了…我真喜歡。”


    它唿唿大睡起來。


    顧涼安靜地看著它。她的肚子也填飽了,不過她卻沒有想要睡眠的念頭。


    黑貓睡了很久,它在四五天後才醒來,看見顧涼依舊坐在原地看著它。與五天前相比,顧涼的表情不再是木偶人一樣僵硬,眼睛中重新有了光彩,眼珠子也會動了,顯然是從“沉淪”的後遺症中解脫出來了。


    “還有吃的嗎?”黑貓張嘴問。


    顧涼麵色黑了,她表情不善地盯著它,磨牙道:“你吃掉了我六百五十八筐靈果,你打算拿什麽來賠償我的損失?”


    數年來空間裏摘下來的靈果,從低階到中階,再到高階,全部都被這不靠譜的兇獸吃掉了!


    折換成靈石,那也是數千萬靈石,比她的身家更多。


    竟然被它吃了!


    它還有臉問她“有沒有”!


    它還有臉!


    顧涼想抽出青鋒劍把它砍成肉醬醬!


    可是她的青鋒劍早已經不知何時遺失在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中,出來的隻有她這個人。


    不從黑貓身上刮出點東西來,她不叫顧涼!


    黑貓很委屈,它奇怪地看著她,小聲道:“明明就是你拿出來給我吃的,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顧涼嘴角抽搐,她深深痛恨當時傻乎乎的行為,恨不得刮自己兩巴掌。


    當然,在那之前,她得先把罪魁禍首給料理了:“的確是我拿出來的沒錯,但是我有叫你吃嗎?都是你自己歡騰地撲上去開餐吧?不問自取視為偷也,你拿什麽來賠償我的損失?”


    黑貓啞了,它煩躁地用爪子扒拉著地麵,好一會兒才找到說辭:“你都拿出來了,我自然是要吃的。不吃的話,放在這裏早就爛了!”


    “就算爛了,我也不想給你吃!賠我損失!”顧涼最心疼的莫過於那些用玉盒裝起來的萬年靈果,就那樣一口一個被黑貓吃掉了,簡直比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更讓她難受。


    嗚嗚,被吃掉的靈石,你快迴來!


    黑貓想了想,的確是自己理虧,加上自己嘴太饞…不過千萬年來都沒吃過東西,也怨不得它不饞。


    “吃下去的都已經變成靈氣了,就算你要我吐出來,我也做不到。”黑貓很無賴地道。


    它的語氣像極了一種人“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拿得走,你就拿吧”。


    顧涼被自己的腦補弄得無話可說,她盯著黑貓,心想它一隻兇獸,該不會什麽東西都沒有吧?活了那麽久的歲月,身上好東西肯定不少!就算沒有好東西,它的皮毛、血肉、骨骼也都是極罕見的珍稀材料…


    黑貓被盯得發毛:這個渺小的人類,目光好可怕!


    它煩躁地用爪子抓著地麵,許久,問她:“你想要什麽?”


    “你能有什麽?”顧涼當然不敢直接開口討要它的皮毛骨頭,她把自己的小心思藏起來,惡狠狠地道,“把我的身家都全部吃掉了!你也得把你的全部身家都拿來賠我!”


    黑貓蹲坐下來,它思量了半天,張嘴吐出一根三寸多長的骨頭來:“我隻有這個了。”


    它把那串白色骨頭撥向顧涼。


    顧涼把它撿了起來,骨頭觸手冰涼,卻又帶著點溫度,如玉一般的質地,是一條完整的蛇骨,看不出是什麽蛇的骨頭,一點靈氣都沒有。


    “這是什麽東西的骨頭?”她注意到這條蛇骨頭上還長著一個獨角,伸手碰了一下,手指立刻被劃出一條口子,流出殷紅鮮血。


    竟是如此鋒利!


    顧涼的身體可不比尋常靈修,與體修都有得一比。


    黑貓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趴下來道:“忘了什麽東西,不過總不會虧了你!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吃飽肚子,感覺還真不錯!”


    被兇獸藏起來的東西,醒來應該不錯的吧?


    顧涼有些懷疑的盯了盯黑貓,將蛇骨收起來,放進空間裏。


    “沉淪接下來是什麽?”她看向黑貓,“我要進到青銅宮殿裏!”


    休息已經足夠了,她得繼續走下去。


    黑貓瞥了她一眼:“入世。你現在就要入世嗎?”


    顧涼沒有沉默多久,她聽到自己的迴答聲很沉穩,也很篤定:“我堅信自己能走到最後!”


    黑貓裂開嘴,無聲的笑了一下,它笑起來陰森又詭異:“你們都相信自己能走到最後,但是走到最後的人,從來都是屈指可數。”


    “難道還能放棄嗎?”顧涼微笑地看它,“不試過一次,你怎麽知道我不能走到最後?我不弱於任何人!”


    黑貓眯了一下眼睛,它對顧涼揮揮爪子:“過來。”


    顧涼走了過去。


    “希望能再次看到你,人類小姑娘。”黑貓黑琉璃眼睛盯著顧涼。


    顧涼點點頭,她露出笑容:“我一定會見到你的。”


    黑貓這種萌物,其實一直都是她的心頭好!近距離和它對視,一股興奮感從脊椎末端一路竄上來,顧涼滿眼都是小心心。


    “我能摸一下你嗎?”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問。


    眼前這隻雖然很萌,但它的真身可是青銅宮殿後麵那隻猙獰殘忍的兇獸。


    黑貓胡須顫動,它覺得有點不安,本能地後退幾步:“如果你能再見到我,我可以滿足你微小的請求。”


    說著,它凝視顧涼的雙眼,幽深貓瞳裏閃現一個神秘的符文。


    顧涼倒了下去,她溫暖的身軀漸漸冷了,若不是麵色依舊紅潤,隻會將她當做一具屍體。


    黑貓打了個嗬欠,跳到顧涼冰冷的身體上踩了踩,在她的肚子上趴下來。


    其實它比較希望顧涼走不下去,那樣它就可以吃到新鮮的血肉了。


    當然,這個想法它不太想說出來。


    兇獸偶爾也需要朋友來溫暖一下,尤其是寂寞了無數年月的兇獸。


    黑貓眸光閃動,它看著顧涼白皙漂亮的手腕,走上前幾步張嘴咬了上去。皮膚就像是豆腐那樣,被輕易咬破,腥味的鮮血讓黑貓舒服地眯起眼睛,它吸食著顧涼的鮮血,眼內兇光畢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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