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顧弦的院子裏靈氣濃鬱,但是打坐一晚,顧涼的修為並未能精進很多,她的修煉進度還是要緩下來。修煉的事情急不來,欲速則不達的道理顧涼也知道,所以她也不急。


    煉丹煉了半個月,顧涼勉強能煉出二品丹,卻不能說是太好,她要把半個月的成果總結整理,然後記錄下來。還有試煉峰獵獸的時候,她心裏閃過的那個靈感,也需要經過實踐、探討。


    如果顧弦有空,在修煉上有幾個小問題她也想問一問他。


    “你這樣不行。”天雷峰山腳的小河灘上,顧涼第二十九次將火焰壓實化為刀刃失敗的時候,耳邊傳來一個清越的聲音。


    這個聲音很熟悉,但凡聽過的人都不會忘記。


    “那我應該怎麽做?”顧涼反問,她手指一勾,又是一縷火焰在她的手指間生成,迴過頭,她看著身後身量頎長的少年,露出求教者的疑問,“你可以教教我嗎?”


    風,可以化為風刃;水,可以化為冰刃或者水刀;金,也可以化為長劍……為何火無法化成凝實的大刀呢?


    衛澈不答,他伸手往潺潺流淌的小河裏一招,一道水箭流到了他的手上,化為水刃,化為大刀,劈在河灘石頭上,威力不減。


    他的手指間流淌著淡藍色的流光,柔和的水流在他的手上轉換形態宛如行雲流水,他打出的手訣並不是太高明,卻帶著一種奇妙的韻律,仿佛與他手上的水箭融合為一體。明明就是那樣的手訣,在顧涼看來,卻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流暢和圓潤。


    彼時她還不知道,衛澈對法術的理解和領悟已經到了一種極致的程度,他的出手,甚至蘊含了天道的一種規則,讓看者受用無窮。


    顧涼下意識地將神識延展開來,與眼睛一起看著衛澈施展術法,她指間的火焰忽明忽暗。


    衛澈收迴手,水流在他的指間化為氤氳白氣,嫋嫋上升為虛無:“現在試試看。”


    顧涼微微皺起眉,眉宇間疑惑越來越深,她剛才是看到了沒錯,但是解決了心中的疑問,新的疑問又冒了出來。


    衛澈施展法術的那種韻律,她能看到,卻不知道怎麽理解。


    顧涼定了定神,嚐試著將指間繚繞的火焰再一次凝實化為小刀,她並未完全摒棄原先的方法,而是將自己原來的,結合剛才看到的,按照心中想法一起使用出來。


    衛澈看著顧涼手中那把僅僅維持了幾秒的凝實火焰小刀,微微頷首。


    顧涼輕輕唿出一口濁氣,能成功,那就證明了她的想法還是可取的!


    站在河灘亂石間,顧涼沉迷在法術的世界中,待到明月升起,體內的靈氣和神識幾近耗盡,她才停了下來。


    迴頭看向原來衛澈站著的位置,他早已離去,也不可能會在這裏等著看她學習法術。


    “還是要謝謝你!”顧涼輕聲道,她走到小河邊,用水清潔了一下手和臉,也沒有使用法術,就這麽沿著小徑走迴了院子裏。


    顧弦並未在院子中,衛澈站在庭院裏抬頭望月,流水一般的月華流淌在他的身上,將這個少年映襯得仿佛隨風而去的月神,清冷而美麗。


    顧涼心中微動,她的神識悄無聲息地探了過去,卻是一片虛無,根本就不知道他在那裏。


    眼睛能看到,神識卻無法發覺。


    “不要隨便用神識去看別人。”衛澈淡淡地道。


    顧涼刷的一下收迴了神識,對負手站著的衛澈吐了吐舌頭,道:“等一下我。”


    兩刻鍾後,衛澈與顧涼坐在同一張桌子前。


    “謝謝你的指點。”顧涼笑得眉眼彎彎地看著衛澈,“天天都吃辟穀丹,也太難吃了。”


    衛澈瞟了她一眼:“你是修士,口腹之欲耽誤修行。”


    顧涼抿唇一笑,拿起筷子道:“隻是偶爾,並無大礙。”


    衛澈嘴唇微動,還是拿起了筷子。


    又是一夜打坐到天明。


    顧涼伸了個懶腰,往嘴裏塞進一顆辟穀丹,從玉瓶空間中取出一枚專講煉丹控火訣的玉瞳簡,細細研看起來。


    接下來一年,都是這樣平淡而充實的日子白天學習法術、閱讀玉瞳簡、煉製丹藥,晚間修煉打坐。


    這裏雖然是顧弦的院子,但是顧弦修煉卻並不是在這裏,他隻是偶爾才會來這裏。反而是衛澈,顧涼天天都能看見他,他精通陣法,對煉丹似乎也有所了解,每逢顧涼遇上難題,不論是煉丹,還是法術,亦或修行,他都能解答一二。


    衛澈的話不多,但是每每發言,總能一針見血,戳中重點。


    其實衛澈也是穿越過來的吧?


    不然以他十五年的生命怎麽能懂的這麽多?!


    顧涼盤腿打坐,緩緩睜開雙眼,熟悉的房間和熟悉的擺設,半開的窗台上還放著兩盆開出淡藍色小花的低階靈草,一股淡淡的花香堆滿了整個房間。


    都說修行無歲月,一年時間就這麽過去,平淡而且充實。


    她的修為到了煉氣七層的巔峰,一般的二品丹藥成單率提升了上去,對法術的理解也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外界,封閉秘境和封印之物的事情仍舊沒有平息下來,若是顧弦不曾將她領出來,隻怕她現在還在執法堂那裏等待歲月度過吧?


    泱泱乾坤,像她這樣資質的弟子無數,這麽多的弟子又有多少個築基?多少個結丹?多少個元嬰?


    顧涼有些想念紀珊、紀寶和紀子悔,他們都是她至親至近的人,甚至比顧弦還重要,與她骨血相連。那日去坊市,她是打算中午就到秀峰和家人團聚的,可惜手賤拿起黑匕首,弄出封印之物這樣的事情來。


    “你今天分神了。”練習法術的時候,衛澈淡淡地道。


    顧涼掐滅手間的火焰,望向遙遠的乾坤派眾山,迴答道:“我思念母親,她也在這裏,對我非常好。但是我卻不能時時過去看她,隻能從傳訊符的隻言片語判斷她過得好不好。”


    “大道無情,牽掛太多阻礙修行。”


    “成仙太過遙遠。”顧涼側頭看向衛澈,眼睛裏帶著透徹,“你覺得你能成仙嗎?”


    衛澈是舉世無雙的天才,如果他沒有隕落,是一定會成仙的。


    可是他卻中途隕落了。


    衛澈微微皺眉,顧涼的眼神蒼涼而清透,這並不像她這個年紀應該有的眼神,她將他當做平常人看待,但是不經意間,總會透出一絲憐惜來。


    她憑什麽憐惜他?


    衛澈看不懂顧涼這個小丫頭,他懷疑她是奪舍重修的,但是顧涼的神魂與身體卻貼合得天衣無縫,絲毫沒有奪舍重修的神魂與身體排斥。


    修仙界也有一些奇異的功法,待到白發蒼蒼,壽元幹涸,還能九死一生還原為嬰孩重新修煉,無法保存原來的修為,卻能保存原來的記憶。


    但是這種功法依舊有跡可循,顧涼從未修煉過那種功法。


    顧涼看到衛澈沒有迴答,便自顧自地接了下去:“就連驚才絕豔如你,也不能肯定自己一定成仙。像我這樣的小人物,又怎麽能接觸到仙道長生?”


    “我隻希望和家裏人健康安樂地生活在一起,偶爾有些小矛盾產生一些小糾紛,卻無性命之憂,一直活到壽元耗盡。”


    她想要的不多,就目前來說。


    “踏上修行路,也就跳出六道輪迴,再無來世。”衛澈看著顧涼,眉峰一挑,唇角露出幾分譏誚來,“壽元耗盡,從此灰飛煙滅。你可甘心?”


    “隻修今生,不求來世。”顧涼想起前世的母親,她的樣子和眉眼已經被紀珊取代,唯一不變的就是她們同樣一顆愛著她的心。


    她微微笑起來,前世溺水而亡的時候,她從未想到她會成為顧涼。瀕死的時候,她很絕望,因為她的人生還未走完;但是死前一瞬間,她想到自己的母親,心中的絕望瞬間便放開了。


    “成為修士,能遨遊於天地,能看到抬手就翻天覆海的大神通,有了遠遠超越凡人的生命,即便不能永生,也該知足了。”顧涼輕聲道,“成仙太遙遠,我隻想做好自己。”


    衛澈垂首不語,他注視著一座座遙遠的繚繞著雲霧的山峰,許久,才緩緩道:“也許你是對的,雖然我並不認同……”


    他的臉上露出自嘲的笑容,細細一看,竟有些悲涼。


    顧涼已經不在這裏了,她去了煉丹房煉丹。


    顧涼對煉丹的步驟早已了熟於心,她今天要煉製二品丹藥裏麵出單率很低、而且經常會煉成一爐藥渣的築基丹。


    衛澈和顧弦都是天之驕子,他們想要擁有一個生命芥子空間,不是太難的事情。顧涼的玉瓶空間雖然特殊了一點,但是也沒有珍貴到哪裏去,她可以放心地進空間裏照顧靈草,采摘當中的一小部分煉製丹藥。


    所以顧涼手上煉丹用的低階靈草基本都沒有少過。


    所謂熟能生巧,每天都煉製三爐丹,顧涼煉丹的手法早已嫻熟得不能再嫻熟。半個時辰後,撤去地火,青木鼎底部,十九顆丹藥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一一收起來,品質最低都是中品。


    用玉瓶空間裏的靈泉水煉丹,成丹的幾率會提升,這是靈泉水的又一個妙處。


    一爐築基丹滿丹四十九,能有十九顆成丹,無一顆下品,接近四成成單率,這個成績足以傲視所有三品以下煉丹師了。


    顧涼又開了兩次爐,沒有一次失敗。她滿意地將地火熄滅,收起青木鼎和丹藥瓶子,打掃幹淨煉丹房。


    “可是要去看你母親?”衛澈站在夕陽裏,對她露出淡淡的笑,“我帶你去吧。”


    “好!”顧涼先是有些不相信,隨後喜上眉梢,歡歡喜喜地跑過去拉住了衛澈的手,“我娘住在秀峰,就在那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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