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就聽說,顏姨娘失勢,而後俞氏得勢,在暗處給顏姨娘使了不少絆子,而景芊也因為接受不了事實,再也沒有理會過顏姨娘。這讓她受了不少的苦,即使是到後來景芊原諒了顏姨娘,她的病已經很重,後來子規雖然一再地幫其調養,但是最終還是重症難治,她就這樣撒手人寰了。


    到底,還是俞氏……想必,她就連雲夢當初算計顏姨娘的全都算進去了吧,十年間,她韜光養晦,等得就是那一天?而雲夢恰好推波助瀾,成了她的槍,她倒是誰也不得罪,不知不覺間就又迴到了當初風光無限的陳府的夫人。


    顏姨娘終究隻是一個可憐人,恐怕十多年前,景芊親身娘親的死,也是俞氏一手造成的結果,而顏姨娘隻不過成了她的替罪羊而已。


    思緒波瀾間,陳晏已經吩咐小廝去備馬車,他攜著雲夢離開了將軍府,打算直奔陳府。


    陳晏知道雲夢心裏對顏姨娘一直都有愧疚,而今顏姨娘病逝,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雲夢,如果當初不是雲夢揭發了顏姨娘的事,無意間中了俞氏的連環計,顏姨娘也不至於落得現在的這個下場。


    好在已入夜,街上的人並不多,馬車在空曠的街道上飛奔,而雲夢則用力地抓著手中的帕子,指甲已經深深陷進了肉裏也不自知。


    陳晏轉頭看著雲夢,真是個傻姑娘,到頭來,顏姨娘如今的下場也是她自作自受,雲夢卻總是因為那些事而過意不去。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顏姨娘如今的確可憐,但當時若不是她在雲夢的吃食中下毒藥,又在雲夢的屋子裏偷偷的塞男人,欺辱雲夢的名聲,如今又怎麽會落得這種下場?


    但是雲夢心底的那絲純真、那絲仁善,卻讓早已看慣生死,看慣這世間形形色色的人和事,看過了人性最醜陋一麵的陳晏,心底裏也生出絲絲暖意。


    不一會兒便到了陳府,雲夢急忙下了馬車,剛走到陳府門口,卻突然間停了下來,陳晏站在她身邊,也不多說話,隻是靜靜地等著她。


    她這樣冒冒失失地衝進去究竟算什麽?顏姨娘與她本來就是死對頭,而害得顏姨娘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也是她,她這樣子闖進去,是來看顏姨娘的笑話的?


    或許她不該這麽衝動,她這樣進去,該怎麽麵對已經與世長辭的顏姨娘?又該怎麽麵對失去娘親正痛哭著的景芊呢?


    雲夢在門口愣了半晌,最終還是提步走了進去,陳晏看著那個緩步走進去的女子,微微一笑,迷蒙的夜色中更讓他看起來邪魅、神秘而捉摸不透。


    “娘、娘,你睜開眼睛,快看看我!娘……”


    本是緩緩走著的雲夢突然間加快了腳步,正好大廳外站著好幾個下人,一見是雲夢和陳晏來了,趕緊請了安,並去通報。


    雲夢和陳晏走到門口,就看到陳常、秦姨娘和子規神情悲戚地站在門口。


    “出什麽事了?”


    問話的陳晏,他自然不能讓陳常知道他的府中竟然還有他的三弟安插的眼線。


    陳常和秦姨娘抹著淚,“是顏姨娘她、她病逝了……”


    陳晏隨即很是悲痛地搖頭道:“怎麽會這樣……”


    雲夢站在一旁,心底極是佩服陳晏的演技,隨後也跟著道:“我們本是過來看看大哥和嫂嫂們,卻沒想到,竟然發生這樣的事……”


    陳常和秦姨娘在一邊抹淚,又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這病拖了好些日子,若不是子規一直在盡力醫治,恐怕早就去了雲雲。


    而一旁的子規也是看著雲夢,漂亮清澈的眸中盡是悲戚之色,隱隱也有看到時雲夢的激動。


    雲夢在說話間看了子規一眼,隻不過是半年不見,沒想到他已經長這麽高了,他比她小一些,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如今看去已經是清秀挺拔,自是能讓眾多少女傾慕的對象。


    眾人也隻光顧著在門口說,竟一下子忘記了進屋子裏,而裏間景芊的哭聲已經漸漸平息,陳常和秦姨娘便捉摸著趁此趕緊入棺。


    由於顏姨娘是病逝,年紀也不大,再者也是這陳府裏的罪人,並不能辦葬禮的,而是要馬上入棺。


    好在請來的幾位專業人士在處理屍身的時候,景芊也已經停住了哭聲,隻是站在了一邊,死死地盯著顏姨娘。


    等顏姨娘淨身等事做好之後,就要蓋棺了,顏姨娘本就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就連唯一的女兒景芊也不是她親生的,而蓋棺必須要有亡者的直係親屬來,最後,景芊還是走了上去,看了她娘親最後一眼,緩緩地蓋上。


    在此,景芊竟然一滴眼淚也沒有流,雲夢看著那張堅強的臉,也不知該說什麽,這個孩子,自小調皮跋扈了些,現在雖然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影子,但是骨子裏卻還是一直有那股子倔強。


    而如今倔強地竟讓任何人都看得心酸,或許她從來都是個讓人心酸的人,福薄之人。


    等蓋棺之後,就已經是午夜了,陳常催著讓雲夢和陳晏快去睡覺,想必還有一係列事情要做,雲夢和陳晏也不懂,便讓丫鬟收拾出了一個屋子給他們。


    雲夢和陳晏都累的不行,但雲夢絕對不願再與陳晏睡一張床上,陳晏卻也出乎意料的善解人意,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雲夢肚子裏的蛔蟲,他一進屋,就很是自覺地在地上打了地鋪,好在是夏末,也不是很冷。


    雲夢累壞了,頭剛挨到枕頭上就睡著了,陳晏卻怎麽也睡不著了,他躺在冷硬的地麵上,眼巴巴地瞅著床上的雲夢,要不要進程再快一些?他可不願意每天晚上都打地鋪,或者去書房睡……遲早要把他家媳婦兒吃幹抹淨了。


    按規矩,靈柩在家裏必須要放上三天,雲夢和陳晏便也留下來幫忙了,其實也沒什麽忙可幫,本來也就不打算舉辦葬禮的,所以陳晏也就睡了整整三天的地鋪,想要把媳婦兒吃幹抹淨的想法越來越強烈……


    子規一個外人,倒也不好意思一直留在陳府,第二天便也走了,隻有景芊一直守在顏姨娘的靈柩旁邊,給她娘親燒著紙錢。


    之後,景月、安大姐夫也都趕來了,隻有顯林在外地,實在是抽不出身,也來不了,這才作罷。


    第三日,陳晏和雲夢來換景芊下去休息,景芊卻如何也不肯,陳晏無奈,便下去給景芊張羅些吃的喝的,雲夢則守在景芊的身旁。


    雲夢跪在景芊的身邊,也順手拿了紙錢往火盆裏放了些,正歎了口氣,思緒又飄到顏姨娘當年在陳府無比風光的時候,突然,景芊開口說了一句話。


    “你不必感到內疚。”


    “啊?”


    本是有些迷糊的雲夢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景芊又說,“娘親的病逝,你不用感到內疚,娘親乃福薄之人,命該如此。”


    “呃……景芊,你不要太過傷心……”雲夢傻愣了半晌,隻以為景芊是非常傷心才說出這樣的話的。


    “如果你還是覺得心裏放不下,就把這個當做欠我一個人情,而你欠我的這個人情,我也在你新婚之日被劫走時還給你了,所以我們兩不相欠。”


    “景芊,你……”雲夢目瞪口呆,她完全沒想到景芊會這麽說。


    景芊連頭也沒抬,手下依舊是不停地燒著紙錢,“你如果不是感到內疚,為何會在娘親剛病逝不過三刻就趕來了?當日也算是你新婚的第一日,怎麽可能會在晚飯後來這裏串門?”


    “呃……”雲夢早已被景芊這幾句話噎地無話可說,心裏隻好不停地罵小丫頭片子。


    “娘親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這也是報應,遲早會來的……”


    雲夢突然間想起了顏姨娘生病時對景芊寵溺地模樣,雖然已經憔悴不堪,但是,那好像是她最舒心的時候,她從來也沒看見過顏姨娘那樣的笑容,或許,從那個時候,她就已經看清了吧。


    “哈哈,這個女人終於死在我前麵了是不是?哈哈……”


    突然,一陣女人的狂笑聲,雲夢循聲看去,竟然是俞氏,頭發和衣服都是散亂不堪,臉上也是髒兮兮的,若是不仔細看,定是認不出來的。


    俞氏突然間就這樣跑了進來,雲夢嚇得趕緊要避開,卻又突然想到這裏是顏姨娘的靈堂,就怕她突然跑過來,會砸掉了顏姨娘的排位。


    景芊卻淡淡的看了俞氏一眼,轉過頭來繼續燒紙錢,唯恐顏姨娘去了那邊,不夠錢花似的。


    “娘親和俞氏鬥了大半輩子,最後,娘親病逝了,也算是解脫了,而俞氏瘋了,也算是解脫了,她們都是苦命的人。”


    眼看俞氏就要衝進來了,景芊卻也不躲,雲夢急忙把景芊往一旁拽,卻看到俞氏突然間跪了下來,臉上涕泗橫流。


    “我們鬥了大半輩子,也糊塗了大半輩子ng費了這麽多時間,究竟是為了誰呢?三妹妹,那個人,其實將誰也不放在心上,他心裏最重要的,始終是他自己,我們這又是何苦呢!我甚至為了他,為了這個家的一世安寧甘願去劫花轎,哈哈……”


    俞氏狂笑著站了起來,這時小廝丫鬟們也圍了上來,她突然間從衣袖裏取出一把剪刀,放在了脖頸上,“不許過來!”


    俞氏臉上仍舊是癲狂的神情,一步步地向後退,正好她的身後是一個大池塘,她走到池塘邊,把剪刀放在了脖頸處,猛地用力剪了下去,鮮血四濺,她直直就向後倒去,掉進了池塘裏麵……


    北國的深秋比寒冬更是磨人,當樹上的片片葉子落下,就意味著一切都走向枯萎,希望一點點地被沉寂在泥土中,再也看不見,摸不到。瑟瑟秋風起,淒淒人分離。


    康熙十五年九月,耿精忠失江、浙兩路兵,又見鄭經占領半個福建,決計降清。同年十月,朝廷奉命大將軍傑書遵詔招降精忠,傑書軍至福州,精忠親率文武官員出城迎降,請命仍留靖南王爵,從征剿滅鄭經軍,以功贖罪。


    耿精忠勢窮而降,三藩叛域浙、閩、陝漸次平定。朝中眾人皆是歡慶,紛紛歎此乃天意,聖上洪福齊天,吳三桂等反賊投降指日可待。


    乾清宮中,一個身著寶藍色繡雙龍戲珠樣夾棉袍的年輕男子正低頭看著折子,看到某處,不由皺了皺眉,“你說說,耿精忠何能如此容易就招降?”


    陳晏俯首站在桌旁,昏暗的燈光下,他那一張絕美的臉龐,竟顯得柔美,低眸看著折子,眼中隱隱流動著什麽,卻是看不見,“皇上,臣以為耿精忠失江、浙兩路兵,又見鄭經占領半個福建,自然已沒有後路可退。”


    “你是說耿精忠招降,對他來說,就是收益最大的選擇?既然他當時已決心反叛,又怎會如此簡單地招降?而且,就不怕朕會殺了他?”年輕男子放下手中的筆,拿起桌上的黑釉木葉紋茶盞,抿了一口,又道:“朕看這招降之事,並沒有表麵上那麽簡單。”


    陳晏依舊低著頭,沉思道:“聖上英明,何不再派一個得力之將去看看。”


    “也好,就讓墨美去吧,也好讓他去學學費揚古是如何征戰四方的。”說罷,他放下茶盞,起身走向窗前,負手立於窗前,“你隻要做好你該做的事便可。”說罷,轉過身來,眼神犀利地盯著陳晏。


    陳晏心驚,卻不露神色,單膝跪地道:“臣謹遵聖諭。”


    他揉了揉眉心,揮了揮手,陳晏應聲退了下去。


    守在殿門外的太監看著陳晏走了出來,滿臉堆笑地道:“陳大人,這是要迴去?”


    “梁公公。”陳晏點頭笑了笑,“是要迴去了。”說罷,轉身便走了。


    夜色中最明亮的不過是秋月,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流淌在紫禁城的深牆裏,流淌在乾清宮殿門外,清明的夜色,禦著瑟瑟的秋風而來。


    陳晏走出宮門,並沒有迴家,而是直接去了他的二哥陳延敬的府邸。


    門口的小廝看到陳晏乘著茫茫夜色而來,很是驚訝,“三爺,您、您來了?”


    陳晏點點頭,直接奔向正廳後麵的書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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