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把人皮麵具貼上去,就見陳晏掀開了簾子走了進來,頭上肩上濕濕的,許是外麵又下了起雪來。


    “公子,您迴來了?”雲夢說著,隨手拿起洋巾,走了過去。


    陳晏點點頭,烏黑的眸子如黑寶石一般閃爍,也不說話,坐到桌旁倒了一杯熱茶,喝了一口,示意雲夢給他擦頭發和衣衫。


    雲夢翻了翻白眼,好不容易來一趟,就在這裏埋汰人。


    陳晏剛從外麵迴來,進來屋子帶著一身的寒氣,在屋子裏待得悶熱不已的雲夢剛走到他身邊,就覺得一陣清冽的寒氣襲來,自是感覺舒爽。便俯身細細地為他擦著,隻是擦到前麵,見幾滴晶瑩的水珠掛在他長長的睫毛上,心裏突然覺得癢癢的,便用手去擦。


    手指剛觸到他的睫毛,他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卻沒有什麽動作,隻是靜靜地坐著。


    雲夢呆呆地看著他的側臉,恍若迴到當初,而陳晏也突然間轉過頭來,看著她。


    是那樣的眸子,烏黑閃耀,卻又透著些清冷,自是一片靜謐,隻是在這波瀾不驚的眸子下,究竟又藏著多少悲歡離合,多少辛酸苦辣?


    她記得曾經看過這樣一句話,能夠擁有這樣一雙眼眸的人,總共有兩種,一是宛若水晶般清澈純真,不諳世事;二是曆經世事滄桑,頗有一番寧靜致遠之誌。


    顯然陳晏絕不是第一種人,他向她隱瞞她的病情,卻又暗地裏尋找名醫為她治療,為什麽,他不願讓她知道?讓雲兒知道?


    突然傳來一陣輕笑,雲夢猛的迴過神來,就見陳晏正看著她笑著,也不知在笑什麽。


    陳晏起身,而後低頭看著一副傻愣模樣的雲夢,欺身向前,伸手勾著她的下巴,“怎麽,思春了?”


    本來就被陳晏閃閃的眸子盯得不知所措,此時又如此親昵地說出這麽一句話,雲夢張口想要反駁幾句,卻不知該說什麽。


    陳晏看著雲夢張了張嘴,微微笑著,手指慢慢向上,輕輕地摩挲著她的嘴唇,而後張嘴吐出一句驚天地泣鬼神的話,“這事急不得,你先好好養著身子,就怕到時候身子不好,可支撐不住……”


    等他說到最後一句時,陳晏就已經離開了她,轉身走了出去……


    雲夢愣在原地,腦中嗡嗡地,急不得……身子……支撐不住……


    正當她要暴走時,又見簾子掀了起來,陳晏依舊一臉玩味地走了進來,“腿疾可好些了?”


    到了炸毛臨界點的她本要發作,卻被這麽一句聽來很是正經的話徹底泄了氣,她很是無力地垂下頭去,微微點了點頭,就算是默認了。


    “我叫了源生堂的郎中,等會兒就來了,我現在有事,就先走了。”陳晏交代完,又上前摸了摸她的頭發,算是調戲過了,非常滿意地轉身走了出去。


    雲夢耷拉著腦袋,俯身一把抓起擦著她的小腿求安慰的炸毛小白貓,在它炸毛之前將它扔了出去,隨之一聲淒厲的貓叫聲……炸毛貓已經習慣了雲夢這樣,一臉的無辜模樣,到頭來她卻是始作俑者……


    不多時,老郎中和子規便被丫鬟引了進來,雲夢看到子規,對他悄悄地眨了眨眼,子規則迴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表情,正轉過頭,就看到老郎中以讓她毛骨悚然地笑看著她……


    “服過藥後,姑娘可感覺好多了?”老郎中接過丫鬟遞過來的熱茶,又道:“姑娘,你的這裏掉了。”說著又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雲夢大駭,拿了鏡子細細一看,的確是沒貼好,趕緊貼好了,就聽老郎中又道:“那天這小子跟我商討羅刹草藥的事,我就已經猜到了。”


    雲夢心頭一驚,也不多說什麽,隻是揮手讓丫鬟先出去,就問道:“之前您沒有說實情,可是我家公子囑托的?還有,我家公子可知道我臉上的這個人皮麵具的事?”


    她突然想到之前陳晏來的時候,看著她的臉笑著,難道他看到了!


    老郎中撫著長長的胡子笑了笑,“我雖心中有些許疑慮,卻並沒告知他。至於你的病情,陳大人隻說這一切隻管告訴他即可,也要了很多方子來,本來我是不知道你的病該何解,後來還是子規這小子說了羅刹草藥,才想起這種草藥來。”


    雲夢也笑了笑,說了些勞煩老郎中的話雲雲,而後老郎中又給她把了脈,確定病情已經在好轉,便帶著子規出了府。


    很快就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陳晏遲遲不來,雲夢便叫了丫鬟,打算熱一下菜,自己先吃。之前陳晏不管多忙,還是會迴來吃飯的,而現在忙到就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正當丫鬟將飯菜擺上桌,就聽到一陣笑聲,循聲看去,深沉的夜色中隱約見得有三個人走來……


    “準妹夫,你把雲兒一個人丟在這裏可不好啊,漫漫長夜、良辰美景啊……”


    依舊是一襲火紅赤色衣袍,那雙斜飛入鬢的丹鳳眼更是襯得他美豔無雙,然身材高大挺拔,眉宇間看去卻是英氣逼人,墨美笑著走進屋子,自是一個俊美男子。


    而緊跟在他身後的雲宴,一身玄色衣衫襯得他的臉越發的白皙,眉宇間依舊是清淡儒雅之色,人淡如菊,整個人仿若從水墨畫中走出來一般。


    陳晏則早先一步就走到雲夢麵前,笑道:“等我迴來吃飯啊。”


    雲夢一愣,很是糾結地道:“本是要等公子迴來吃飯的,但是,但是……”


    三人都看到桌上隻有一副碗筷,陳晏心中雖恨得牙癢癢,卻不露聲色地叫了一旁的小丫鬟又去拿來了三副碗筷。


    墨美也不等著主人陳晏坐下,自己倒是先坐下吃起來,完了還拉了一旁愣著的雲宴也坐了下來。


    陳晏看著他也不多說話,隻將雲夢也拉了一起坐下,正要吃,就聽墨美道:“我說準妹夫,你說你這幾日忙的連家都迴不了幾次,這長夜漫漫孤枕難眠的,可讓雲兒丫頭怎麽過啊。”說罷拿了一旁的茶盞飲了一口,還沒等陳晏說話,又道:“你看雲兒丫頭連碗筷都沒給你準備。”


    雲夢腦袋又嗡嗡的,什麽長夜漫漫……什麽孤枕難眠……


    陳晏聽了也不惱,抿著嘴給雲夢夾了些菜,抬頭笑道:“莫說長夜漫漫、孤枕難眠,我家裏還有雲兒丫頭等著我,墨美大將軍可是沒人等,就算是有人等的,卻也不是墨美大將軍你的心上人吧。”


    墨美俊眉一挑,“怎麽不是我心上人了!”


    “哦?”陳晏眨眨眼睛,“那麽心上人就是看得,呃……摸不得了。”其實他是想說看得吃不得的,隻是雲夢在身邊,不能說這麽重口的。


    墨美的臉漲得通紅,一旁的雲宴白皙的臉也是緋紅,霎時間,整個屋子陷入一個奇異的氛圍,雲夢抬頭瞥了兩個美男子一眼,又默默地低下頭來。


    心下暗想著,這兩人之間一定以及肯定的有奸、情!隻是陳晏剛剛說的看得摸不得也太含蓄了吧,嗯,應該是看得吃不得……


    這一頓奇異的晚飯最終以臉漲得通紅的墨美嚷嚷著屋裏好熱好悶,去外麵喝幾口辣酒雲雲而結束。


    原本陳晏時不打算讓雲夢跟著他們去的,但是雲夢這些日子待在家中實在是悶得慌,況且腿疾也好得差不多了,便要求陳晏也帶著她。


    這幾個大男人本來是想去門口一家客棧一醉方休的,結果雲夢也要跟著,帶著雲夢去客棧喝酒也不方便,陳晏便提議去自家後院的聽雪亭裏喝酒。


    幾人來到聽雪亭,陳晏又叫了小丫鬟拿來了兩個爐子,幾壇酒和幾碟小點心。


    這幾日正是剛下過雪,夜空已是放晴,一輪圓月鑲嵌在深藍色的夜空中,周圍稀稀拉拉地幾顆星星。月色如流水般映在白瑩瑩的雪地上,整個後院一片銀色的光亮。


    月色明亮,陳晏叫了小丫頭隻點了一盞燈,而嗜酒如命的墨美已經喝起來了。


    卻隻是喝了兩口就被雲宴拿走了,“大哥,病還沒好呢,少喝些。”


    墨美卻是不依,伸手去拿雲宴手上的酒,雲宴卻身形極快地閃過,墨美懶得動,便從旁邊又拿了一壇,又開始喝了起來。


    雲宴蹙著秀眉,愣了半晌,竟也拿起手中的酒壇子喝了起來……


    雲夢看著這個極為詭異的畫麵,不禁有些發愣,按說平時都是雲宴說一,墨美絕不敢說二,而且,之前就聽陳晏說過,雲宴平時可是滴酒不沾的。


    她扭頭看了眼陳晏,卻見他很是愜意地喝著火爐上熱好的酒,就當墨美和雲宴根本不存在一般,就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本是喝得爽的墨美一見雲宴也一個勁兒地給自己灌酒,扔掉手中的酒壇子,一把就奪走了雲宴手中的酒壇子,哪料到雲宴一個不慎,被辣酒嗆地咳嗽個不停。


    本是有些許憤怒的墨美立馬心疼地湊了上去,看著雲宴在微弱的燈光下紅紅的臉頰,心頭不由地一緊,急忙伸手輕輕撫著雲宴的背,又叫丫鬟倒了一杯熱茶給雲宴,“好些了麽?”


    雲宴慢慢停住了咳嗽,突然間一把就推開了墨美,墨美猝不及防,一下子後退了好幾步,張嘴正要說話,就見雲宴緩緩抬起頭。


    他本就生的白皙,此時喝了酒,外麵又是冰天雪地的,臉頰就上泛起紅暈,嘴唇也甚是紅潤,在這微弱而又曖昧的光亮下,竟不似平常的儒雅俊秀,顯得尤為魅人。


    可能是剛剛被酒嗆到的緣故,雙眼也是水汪汪的,然而就在墨美看到他的眼眸時,不禁愣了愣,那樣的眸子,那樣充滿悲傷、絕望的眸子,他隻覺得心鈍鈍的疼。


    恍若又迴到了十年前,迴到了十年前那個冰天雪地的夜晚,那個讓雲宴此生最難忘的雪夜,也讓墨美決定要照顧他一生的夜晚……


    “大、大哥……”雲宴之前在墨美的悉心照料下從未喝過如此辣的白酒,而剛剛一下子喝了那麽小半壇,舌頭竟有些發麻,胸腔裏燒得難受,與這寒風唿嘯的夜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頓了頓,忍著不適,繼續道:“大哥,這些年給你添麻煩了,我……”


    他還沒說完,就被墨美一聲喝令打斷,“阿宴!什麽麻煩不麻煩!你不準走,還有什麽李將軍的女兒,讓她想都別想!”


    雲宴愣了愣,深吸進一口寒氣,火辣辣的喉嚨總算舒服了些,苦笑道:“大哥,你可有想過……”說著,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對上墨美的眸子,“你這一生都將毀盡,你可有想過!”


    墨美身子搖了搖,許是剛剛喝酒喝得太猛了,有些犯暈,許是雲宴說的那句醉話,許是他的那雙冷若冰箭的眸子,直插進他的心……


    但他卻很快恢複過來,深深地看著雲宴,放佛是要看透他的心般,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你離開,我這一生才會毀盡!”


    雲夢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兩人,心頭一凜,如果不知道實情的人聽到這話自然會誤會,但是她心裏明白,墨美雖生性風流,但是他都快奔三的人了,連孩子都會打醬油了。而且那個李將軍家的千金可是要當正房的主,怎麽說也不可能給墨美當小老婆……


    她看了一眼呆愣在一旁的雲宴,難道是雲宴要娶李家的千金?雲宴的家世雖然一直都是一個迷,但是他好歹也是在京裏當個不小的官兒,聽說前些年還考中了榜眼,和李將軍家的千金就很是相配。


    陳晏卻一手拿了熱酒,一手端了一盤點心,分別遞給雲宴和墨美,“大冷天可不能喝冷酒。”說罷又扭頭對墨美道:“雲宴晚飯沒怎麽吃,剛剛又喝得那麽猛,仔細傷了胃。”


    雲宴拿著熱酒,墨美端著點心,兩人都是一怔,而後沉默不語地相互交換了手中的熱酒和點心……


    雲夢看得發愣,百思不得其解這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本是要很自覺地伸手去拿點心的,結果卻摸到了一隻溫熱的手,猛地抬頭,就看到陳晏正眸子發亮的看著她,“想吃點心?”


    雲夢點點頭,陳晏從一旁拿來一塊桂花糕,“這可是最後一塊了。”說著直接把點心喂進了雲夢的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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