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德連看也沒看她一眼,隻是疾步向前走著,“不要亂動,郎中就在前麵。”


    冷硬的語氣,雲夢聽來不禁打了個冷顫,強忍著雙腿的痛,隻盼蘇德能夠走快一點,突然,她又像是想起什麽,“王爺,我家公子可能還在四處找奴婢,您看……”


    薄唇輕吐出幾個字,“我會派人通知他。”


    雖然隻有幾步路,但是雲夢卻覺得足足走了幾個時辰,眼前的一片空地上,停著一輛裝飾奢華的馬車,蘇德將她抱進馬車裏,放在軟榻上,又叫了郎中來。


    不一會兒,馬車簾布被掀開,一個年過五旬留著小胡子的老頭兒俯身進來,手上還拿著兩塊木板,“姑娘等會兒若是覺得疼,就咬著這個。“說著將一塊布給了她。


    雲夢雙手顫抖著接過布,並沒有咬,眼中含著淚,隻道是古代究竟有沒有武俠小說中的黑玉斷續膏,有了它還需這麽受苦?


    郎中嘴角含笑,和藹可親地伸手輕輕捏了捏雲夢的右腿膝蓋,已經腫的像個饅頭似得。


    手摁在她的膝蓋上,摸索著骨位,輕輕一扭……


    =


    也不知睡了多久,雲夢隻覺得腦中昏昏沉沉的,雙腿微微有些疼,口中幹澀,緩緩睜眼,連帶著雙眼也有些迷蒙,眼前是陳晏那張俊逸的臉龐,“公子……”


    聲音嘶啞,她隻記得自己在樹林中遇到了黑衣人,是蘇德救了她,然後帶著她去看郎中,隻是那老頭兒郎中幫她治療時,她被痛得暈了過去。


    陳晏麵帶喜色,摸了摸她的腦袋,“先好好休息,待會兒郎中會過來,先喝些白粥。”


    說著俯身將她的身子扶了起來,讓她的頭靠在枕頭上,轉身端過桌上的白粥,舀了一小勺,輕輕地吹了吹,拿到她嘴邊,“小心些,有些燙。”


    雲夢看著他溫柔的神情,心中不禁蕩起漣漪,靈山衛,他們自小就認識麽?那個她的前世口口聲聲所喊的晏哥哥?


    她輕輕張口,喝下一口粥,頓了頓,“我們……”情到深處難以自禁,雲夢忘記了她現在隻是他的丫鬟雲兒,並不是雲夢。


    陳晏拿了手帕給雲夢擦了擦嘴角,又舀了一勺,雲夢很是乖巧的張開嘴巴,直等碗裏的白粥見底,陳晏這才心滿意足地放下碗,輕手輕腳地扶雲夢躺了下來,細心地為她蓋好被子。


    “這次傷到筋骨,怕是三個月都不能下床了。”


    雲夢瞪大了雙眼,“三個月!”


    “嗯。”陳晏點頭,“你且好好躺著,不要亂動,否則落得殘疾。”陳晏說著,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她。


    雲夢橫了他一眼,認命地閉上雙眼,心下暗道,這樣可不得悶死她……


    “公子,那害我的人是誰?”雲夢極力想要知道那個害她要在床上躺三個月的罪魁禍首。


    陳晏麵色一頓,沉思半晌,緩緩開口道:“還未查出來,他當場就被王爺一掌致死。”說罷頓了頓,又道:“如此追殺你的人,大都是與你結仇之人,隻不過你自小跟在我身邊,又是家底清白的,自是沒有仇人,現今還是沒有線索。”


    雲夢身子一震,雲兒自是不會與人結仇,不會有人追殺,但是她卻是危機四伏,麵具男也說有人在追殺她。


    難道那個黑衣人就是追殺她的人?那麽他們就已經知道了她不是陳晏的丫鬟雲兒,而是雲夢!


    正時,聽得腳步聲傳來,雲夢扭頭看去,就見墨美和雲宴走了進來,墨美和雲宴都盯著她,又轉頭看向陳晏,“已有些眉目了。”


    陳晏挑眉,叫了丫鬟給他們沏茶水,而後問道:“是不是查出了什麽?”


    墨美點點頭,手指輕敲著桌子,“那個黑衣人手臂上塗有一把匕首的紋樣,應該是多年前就已經消失的一個殺手組織,隻要交上價值萬金的匕首,且身份尊貴,此組織便會為其做事。”


    “但也不必如此大費周折去殺一個小小的婢女。”陳晏搖頭道。


    一直在一旁沉思的雲宴開口道:“還有一處更是奇怪,那個匕首紋樣用水一衝就沒有了,顯然是有人刻意畫上去的,他是在冒充那個殺手組織。”


    陳晏不禁笑道:“這倒有趣。”


    雲宴也輕笑:“自是有趣,若是背後想要殺雲兒的人不知道他是冒充的,被騙了,真正就是愚蠢之極。”


    陳晏點點頭,沉思半晌,“這些先不談,雲兒剛遇難王爺就出現了,他出現的時間豈不是很巧?”


    雲夢心中一驚,想起蘇德當時的神情,微微有些慍怒,隻不過是黑衣人要殺她,他沒有理由生氣,難道有什麽隱情?況且,他當時身邊一個侍從都沒有,隻是獨自一人,這更令人懷疑。


    雲宴則搖著扇子,“總之這件事似乎是指向王爺,很有可能是王爺知道有人要殺雲兒,卻等到最後一刻才出手,顯然就是在逼迫另一個知道詳情的人出手。”他頓了頓,又道:“也有可能那個黑衣人本就是王爺所派,隻不過就是不知他為何要演這麽一出戲,先是派人追殺,又是親自去救她。”


    陳晏聞言不語,墨美也是蹙著眉,想來他和蘇德私下交情甚好,但是關乎朝堂之上的事,就不便與之說。


    本來這次蘇德來京就很是突然,偏偏準格爾部正在鬧騰,三藩也正值劍拔弩張,皇上便派了他暗中查探蘇德。


    幾人又聊了幾句,墨美和雲宴這才起身走了,雲夢卻心驚,若那個黑衣人真是蘇德所派,那麽他就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自此雲夢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不過幾日,墨美和雲宴又來大駕光臨,顯然這次已經理清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墨美自踏進門檻那一刻起,自是滿麵春風。


    所有的原因與其說是因雲夢而起,不如說是因為陳晏的暖房丫頭雲兒。


    原本陳晏在今年年初就應該與簡親王喇布的四妹流畫郡主成親,可偏偏在成親前一天,突然間犯了瘋病,不出半天,此事就傳遍京城,甚至有好事八卦者,去問陳晏是娶還是不娶。


    陳晏笑吟吟迴應當然是娶,奈何這個傻了的未婚妻竟不答應,最後隻得延後婚期,隻是這流畫郡主也不知怎麽了,已經整整過去了兩個月,病情絲毫不減好轉,數位神醫束手無策,就連跳大神、算命先生都盡數請了來,也不見好。


    這可急壞了流畫郡主的額娘,已故簡純親王濟度的側福晉博爾濟吉特氏,生怕陳晏這麽個萬裏挑一、百年不遇的好女婿跟了別人。


    恰巧就在前幾日聽聞陳晏家中有個暖床丫頭,近幾日與她的金龜婿打得正是火熱,側福晉生怕自己姑娘以後嫁過去會吃大虧,便在身邊惡仆的教唆下,糊裏糊塗的雇了一個冒牌殺手,而蘇德正好聽聞此事,等趕過去,就看到雲夢命懸一線,便出手救了她。


    原本這事蘇德也是不願說的,好歹是自家大嫂家中的醜事,隻想是陳晏那貼身丫鬟的性命沒大礙,便罷了,誰知墨美偏要問個明白,隻得硬著頭皮說了。


    墨美一口氣說完,笑著道:“就知道蘇德那小子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兒,白白擔心了一場。”


    他和蘇德自是私交甚好,若真是有一天為各自利益身不由己,成為敵對關係,這是誰也不願看到的,這些天墨美也是為此擔心了一場。


    陳晏聞言笑了笑,表情沒有太大變化,隻道:“沒事就好。”


    墨美卻嗔了他一眼,“你家丫鬟受傷都是因為你,你可要小心一些,別到時候負了這個丫鬟,又負了我那傻妹妹。”


    其實若墨美真正在乎他的四妹妹流畫郡主,也不會這麽說,隻是流畫刁蠻仍性,和那嫁給蘇德的大哥的端敏公主一模一樣,一心看不起如他這般庶出的,即使是與她留著相同血液的大哥。就連那側福晉博爾濟吉特氏,也同樣是看他不起,想著少時自己和額娘受過她不少刁難,不由得蹙眉。


    陳晏笑著點頭,看了雲夢一眼,也不知眼中閃閃流動著什麽,雲夢看不懂,自不是平時的溫柔似水,似有一些其他的東西,有些淡淡的憂傷的東西。那眼神轉瞬即逝,他沉聲道:“以後,不會了。”


    墨美聞言優雅地飲了一口茶,看了看身邊的雲宴,正蹙著秀眉,本是清麗的麵龐,更顯出一種別樣的美,讓人留戀往返。


    他愣了神,隻是一瞬間,笑道:“在想什麽?”


    雲宴抬眼,麵冠如玉,溫潤若水,低聲喃喃道:“總覺得有些奇怪……”


    陳晏看了他一眼,眸子深沉……


    雖然陳晏說要在床上躺三個月,但是,雲夢卻整整躺了四個月,原因有三,一則陳晏覺得她本是因為自己而受傷,就應該多在床上躺幾天,哪怕是三年,他也願意一直這麽照顧她。


    二則雲夢這個身子本就弱,再加上這麽一摔,先是高燒了好幾次,而後腿上的有些傷口似是沒處理好,有些發炎,理應多躺幾日。


    第三個原因,當然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這也隻能怪雲夢太倒黴,自家少爺對著暖房丫頭如此關懷,總有情難自禁的時候,這屬於常理。而雲夢腿上受傷,陳晏自不會做出什麽太出格的事,但雲夢恰好就認為陳晏不是個正人君子,必定會在她腿腳不便之時來個偷襲什麽的,因此她就為自己的誤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正是六七月的盛夏時節,北京城的夏天雖是沒晉城那般熱,但是卻很是幹燥,樹上的蟬整日裏沒完沒了的叫,夜晚時候不遠處的田裏的蛙也時不時來攙和幾句,更是讓躺在床上煩悶無比的雲夢想起小時候背過無數遍,而且已經深深印刻在腦中的那句“聽取蛙聲一片”的詩文。


    而今晚她又失眠了,並伴著此起彼伏的蛙叫聲,不由煩悶的抓狂,雖然陳晏安排了一個小丫鬟服侍她,也抓了一隻貓給她解悶,但是她不知怎麽了,一到白天就開始犯困,陳晏找了郎中來,郎中便解釋這純粹是因為平日裏吃的藥有一定的安神作用。從此雲夢就開始了這種沒日沒夜顛倒黑白的日子,她總是白天睡如死豬般,夜晚就立時精神了。


    雲夢覺得有些熱,便動了動腿,翻了個身子,正好看到床邊立著的拐杖,突然間靈光一閃,既然睡不著,待在屋裏又覺得甚是煩悶,那出去透透風也覺得不錯。


    雲夢用手撐著身子慢慢坐了起來,然後靠外麵的那一條腿先是下了地,另一條則用手慢慢抬了下去,俯身穿了鞋子,拿了拐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站了起來。


    其實當時傷得最重的是左腿,聽他們說是動了筋骨,想必就是骨折了,而右腿則是嚴重擦傷,甚至還有很多石頭陷進了肉裏,當時郎中是要將它取出來的,雲夢本就痛得要死要活,一聽這話,更是不得了,淚眼朦朧地抓著陳晏的手,死活不願意,道是沙石陷進了肉裏,不取出來大不了難看一點,也沒什麽關係。


    許是陳晏被雲夢那可憐的模樣感動了,也可能是自己的手被雲夢抓得疼了,總之他眸子一沉,蹙著眉,非常憐惜地看著雲夢,摸了摸她的臉,沒有了平時調戲玩笑的模樣,很是認真地看著雲夢,這個樣子看她,真的是第一次,雲夢被這樣深情的目光看得一愣一愣的,而後他轉過頭低聲對郎中道:“這些沙石不取出來可有大礙?”


    郎中見這小兩口深情的模樣,也是一臉為難,“陳大人,這個、這個也說不準,若是這些沙石不幹淨,極有可能使傷口潰爛,不得愈合,到那時要取出來怕是更難了。”


    陳晏微微地點了點頭,轉頭看向雲夢,柔聲道:“你且忍忍。”說罷又伸手放在她嘴邊,“若是疼了就咬吧。”


    雲夢看著陳晏的手愣了愣,她從未試過痛得時候去咬東西,雖然總是在小說、影視劇裏看到,但她總會不屑一顧,如今看到陳晏的手,想著這些傷也是由他而起,不咬白不咬……


    於是當她鬆口之後,陳晏的手上出現了兩排鮮紅的牙印,雲夢也覺得口中有些腥甜,看著陳晏蹙眉不展,似乎是咬破了,可見她是有多麽恨他。


    雲夢拄著拐杖,一瘸一瘸地緩緩走出了屋子,她站在門外,沉浸在了這深沉而靜謐的夜色當中,自她受傷之後麵具男一直都沒出現,他究竟是何身份?


    突然,眼前一個黑影閃過,雲夢愣了愣,再定睛一看,卻什麽也沒有,她心中大駭,莫不是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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