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盈聞言,她就下巴微抬。


    “那父親大人您就隻管拭目以待就是了!”


    她還很自信!


    茅知府這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這邊婉拒了茅知府的好意,他們一家人終於蹬車迴家。


    不過等進了自家,夏盈就收起了臉上的笑意。


    “顧元瀧,你跟我過來。”她沉聲道。


    顧元瀧嘴角的微笑也收了起來。


    “是。”


    他乖巧應道,但腳下卻還是遲疑了一下,然後才跟上夏盈的步子。


    顧拓見狀,他立馬也抬腳跟上。


    三個人一起迴到夏盈的畫室,夏盈才開口問道:“瀧哥兒,這裏沒有外人了,你可以跟我說實話了吧?”


    顧元瀧臉上就浮現出一抹苦笑。


    “果然還是沒有瞞過娘親您的火眼金睛去。的確,我用二弟的考試來拒絕外公隻是一個托詞。真正的原因……是我害怕。”


    話音落下,他秀美的麵龐已經緊繃起來,垂在身側的雙手也慢慢收緊。


    他真的在緊張。


    顧拓見狀,他眉頭微皺。“你為什麽害怕?現在不是一切都水到渠成了嗎?”


    “瞧你說的!”夏盈沒好氣的白他,“就不許這孩子近鄉情怯嗎?京城那邊可有不少他的故人哩!時間一過快十年年,他突然換了個身份出現在那些人跟前,要是被人認出來了,那多尷尬?你又有沒有想過,遇到這種事情,他該怎麽辦?他也才是個十六歲的孩子哩!”


    “你十六歲都已經嫁給我一年,而且家裏家外一把抓了。”顧拓道。


    “那不一樣!村裏的環境比起京城來要複雜多了,而且村裏人好對付,京城那邊龍蛇混雜的,誰知道那一個個背地裏都會幹出來些什麽事?”夏盈理直氣壯的道。


    顧拓依然不認同她的說辭。“京城那邊的局勢,這些年唐山長肯定都告知他了,該做些什麽準備,唐山長也必定已經幫他做好了。瀧哥兒也不算那麽小家子氣的人,他不至於因為這些事情就懼怕了。”


    “那隻是你想當然而已!”


    “我不是相當,我是說實話!”


    兩個人說著說著,都快吵起來了!


    這對夫妻都已經多久沒吵架了?結果現在為了他,居然吵得麵紅耳赤的,而且還各執一詞,互相都不肯認輸。


    顧元瀧把這一幕看在眼裏,他唇角微勾,眼角卻微微泛起一抹濕意。


    “爹,娘,你們別吵了。其實你們說的都是對的,我不怕京城那邊的魑魅魍魎,先生早已經領著我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但是娘親說我近鄉情怯也沒錯,但我害怕的隻有一個人。”


    夏盈和顧拓立馬雙雙迴轉頭,兩個人訝異的看著他。


    顧元瀧又勉強將嘴角扯了扯。


    “那個人,就是生了我的那個女人。”


    對於他的生身母親,他都已經不再用母親來稱唿,隻是將之稱為‘生了我的女人’,可見他心裏對生身母親的排斥。


    顧拓抿唇。“她都已經改嫁了,那就是別人家的人了。以後她自然都會留在深宅大院做她的貴婦人,又會和你有什麽來往?就算真遇到她了,你不認她就是了!我就不信她會上趕著來認你這個兒子!當初可是她親口說了不再認你這個兒子的!”


    “她當初說的是‘寧願我已經死了’。”顧元瀧輕聲道。


    夏盈都聽得心口一擰。


    “瀧哥兒……”


    “娘,您別多想。”顧元瀧趕緊又對她道,“當初她義無反顧的斬斷和翟家的關係,我們之間的母子情分就已經斷了。隻是當時年紀還小,我沒了父親,心裏必然會對唯一剩下的母親有所期盼。所以後來臨走前我死活要去看她一眼,當時我真的隻是想再最後看她一眼,因為我不知道餘生我們還能不能再見麵了。卻沒想到,我想盡辦法出現在她麵前,迎麵而來的卻是她鋪天蓋地的辱罵!”


    “那時候她破口大罵,罵得口沫橫飛,那張血盆大口早些年動不動就出現在我的夢裏,把我給生生嚇醒。也是經過那件事,我知道那個曾經溫婉的母親已經不在了,她已經變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了。隻是,她當初的所作所為還是傷到了我,現在我隻要一想到她我就渾身發涼。”


    話說到這裏,他還下意識的雙手揉了揉胳膊。


    然後他才繼續道:“所以現在,一旦想到迴去京城之後可能會和她打照麵,我依然害怕得不行。所以……”


    他抬起眼,清澈的眸子希冀的看著夏盈。“娘,您可否陪我一起去京城?”


    嘎?


    他這個彎轉得太快,夏盈都愣了好一會。


    顧拓卻冷哼。“裝了半天可憐,結果你的最終目的就是想哄你娘陪你一起去京城?你就不怕別人笑你跟個沒斷奶的娃娃似的,進京趕考還得帶著娘?”


    “沒關係,本來和那些考生相比我就是個奶娃娃。”顧元瀧不以為意,“但是這次進京趕考意義重大,我需要娘陪在我身邊。隻要有她在,我心裏就踏實得很,那麽任何艱難險阻我都不怕了!”


    隻要夏盈陪著他,他就有了莫大的勇氣。就算是那個噩夢中的生身母親再度出現,他也不會懼怕成那個樣子。


    “不行!”


    顧拓立即搖頭。“她陪著你去,你是不怕了,可是她哩?你就沒想過,京城裏那些人都能把她給生吞了嗎?”


    “喂喂喂,你這話什麽意思?你又瞧不起人了!”夏盈聽到顧拓這話,她又不高興了。


    顧拓冷著臉。“我說的是實話!你自己都說了,京城那邊龍蛇混雜,一個個又心思複雜手腕通天,誰知道他們私底下會對你們做些什麽?我就是不放心你去!你也不許去!”


    “可是我不去的話,瀧哥兒怎麽辦?”夏盈就道。


    她當然知道京城水深,自己一個人去趟有些艱難。可是想想顧元瀧說的話……她又想到,他也才十六歲啊!翻過年明年十七了,那也隻是個半大的孩子。讓這個孩子一個人去麵對那麽複雜的環境,還有那個曾經深深傷害過他的母親,她放不下這個心。


    生而為人,外界的傷害其實都是其次的,但家庭內部的、來自至親的傷害卻會給人留下深深的陰影,而且終其一生都極難消除。


    顧元瀧能想到把這個陰影說出來,他還能主動向她求助,她就絕對不能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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