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你愛上一個不能在一起的人,你會這麽想嗎?”白煙問。


    “話是這麽說,但我想我應該不會後悔,如果屬於我的幸福注定無疾而終,能感覺到它曾經在手裏流淌過,記得那種感覺,也好。”


    白煙轉頭,臉上沒有了笑意,美麗的丹鳳眼裏突然就彌漫上一層憂傷,有水光閃爍,像是沒有流下眼淚,心已在無言的哭泣。


    封澹微微動容,突然有一種衝動,想吻上她的眼睛,吻進她的心。


    “封澹,為什麽我總是能感覺到你的孤獨,像是從沒幸福過?”


    她想也許她一輩子都會記得當時他笑容的慘淡與苦澀,在這座彌漫著佛教氣息的宮殿,他孤獨的就像那一世的倉央嘉措,好像擁有了一切,其實連最簡單的幸福都沒有。


    他說:“那你,做我的幸福吧。”


    她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刻她哭了,淚水就這樣肆無忌憚的掉了下來,急急地,怎麽都止不住:“封澹,不要讓自己那麽冷,很心疼,真的很心疼。”


    她狠狠地抱住了他,淚流滿麵,那一刻,他想親吻她,可是嘴唇落在她殷紅的唇邊,他卻轉了個方向吻向她的臉。


    除了媽媽,她是第二個為他哭泣的女人,可是在幸福麵前他是那麽膽怯,甚至不敢去確定她的心意,隻能朋友一樣吻吻她的臉,這樣的幸福何其奢侈,就像佛前的玫瑰,怕一靠近,就會枯萎。


    夕陽在他們身後落下,涼意漫上來,可是這樣的夜晚,封澹不覺得冷,有兩個人的體溫,再冷的夜都不是夜。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命運就像布拉達宮的設計一樣,一旦走錯了一步,便是迴到起點。多年後他成為國際巨星,在一次假期再來拉薩爬到布拉達宮的頂端時,他的聲音無限蒼涼,念的是不是倉央嘉措的這兩首詩,而是另一首,那最悲痛的一首。


    出來的時候王醫生和導遊已經在等著他們了,四人上了車,把車子開到一家店裏吃犛牛肉粉,喝酥油茶。累了一下午,大家的食欲很好,都吃的很多,吃完迴了訂好的一家酒店,大家皆決定早點休息,明日一早去大昭寺。


    在浴室洗完澡,看了會兒電視,白煙便沉沉睡去了。


    西藏的溫差很大,晚上格外的冷,到半夜裏空調壞了,白煙被凍得醒了過來,摁了幾下遙控器,空調都沒反應。


    由於想著晚上住酒店,白煙根本沒帶厚衣服來,穿著單薄的酒店提供的睡衣,開了門打算到前台投訴,叫他們請個人來維修一下空調,或者直接換一間房。


    出了門卻見走廊的盡頭有個熟悉的身影,也是穿著單薄的睡衣,靠著洛可可風格的欄杆,正抽著一支煙,煙霧繚繞,自他的指尖散開。


    “睡不著?”她走過去問道。


    “你也睡不著?”他掐滅了手中的煙。


    白煙以前從來沒見他抽過煙,現在她才知道,原來他不是不抽煙,隻是從來沒有在她麵前抽過煙。


    “空調壞了,冷醒的。”她打了個哆嗦。


    “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不穿件厚點的衣服?”他責備道,語氣裏更多的確是擔心。


    “我沒帶厚衣服,本來以為晚上在酒店有空調的,怎麽會冷。哪知道,空調壞了。”她搓著雙臂,連連跳腳,想讓自己暖和一點。


    “你等一下。”封澹轉身迴自己的房間拿了一件厚厚的風衣過來,大大的風衣將白煙完全包裹了進去,隻露出一張瓜子小臉,靈動的丹鳳眼裏眼珠子轉來轉去。


    “還冷不冷?”


    “冷。”她從風衣裏伸出手來,一雙小手凍得紅彤彤的。


    他抓過她的手握在手心,想象不出,他穿的這麽少的一個人,掌心居然是熱的。熱量通過他的手源源不斷地傳到她的手上,他的手卻漸漸的涼了一半。


    “你自己怎麽不拿一件衣服穿上?”手熱了之後,白煙不好意思地輕輕抽了出來。


    “我就要迴去睡了。”


    “哦,”她點點頭,“那你睡吧,我先走了。”


    “我先陪你去找酒店的服務員。”


    兩人下了樓,找到服務員說明來意,服務員卻說:“本來酒店有個維修工的,這兩天請假了,如果現在打電話叫維修工的話又太晚了,別人不會來。”


    “來給我換個房間吧。”白煙說道。


    “對不起,六月到八月是拉薩的旅遊旺季,酒店的房間每晚都是滿的,沒有空房間。不過我們願意雙倍退還房錢,您看這樣怎樣?”


    “那我今晚住哪兒呢?”


    服務員為難的看看白煙,又看看封澹,斟酌著說道:“小姐,要不您就將就著男朋友住一晚?”


    “你誤會了,他不是我男朋友。”白煙尷尬道。


    服務員的目光依舊滿是懷疑,不過她還是笑著說:“不是男朋友就更好了,不會欺負您這麽漂亮的小姐。”


    “你能幫我在附近找到酒店嗎?”


    “恐怕不能,這時候是旺季,很難找到酒店有空房。”話是這麽說,服務員還是打電話詢問了附近幾個酒店的服務員,最後遺憾地對白煙搖搖頭。


    事已至此,白煙怎好再為難她,隻得擺擺手道:“算了算了,我和他住一間房就是了。”


    進了封澹的房間,白煙找出一床薄毯子:“我睡沙發好了,你快睡吧。”


    “你是女人,身體沒有男人好,容易感冒,還是我睡沙發吧。”


    “不用了,借用你的房間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麽能得寸進尺呢。”白煙連忙擺手,毯子也掉了下去。


    封澹被她手忙腳亂的樣子逗笑了,撿起地上的毯子:“你想剩下的這幾天都在醫院度過,讓我們的西藏之行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嗎?”


    “那好吧。”白煙乖乖的去床上睡覺。


    沒睡多久,由於吸食bing毒過後精神不穩定,睡得也不安穩,沒睡個把小時,便被噩夢嚇醒了,醒來看向沙發,似乎是冷的睡不著,封澹半坐著。


    “要不你也上來睡吧。”猶豫了好久後,白煙說道。


    “還是冷的睡不著?”他抬頭,望向黑暗中模糊的身影,問道。


    “沒有,剛做了個噩夢,”她理了理淩亂的頭發,“你快上來睡吧,雖然你是男人,可是你應該知道,現在我們兩個人身體都不好。”


    “你睡吧,我守著你。”


    “不!你要是不上來睡,我也不睡了!我是個多執拗的人你應該知道。”


    他歎了口氣,走過來,兩人一人睡一側。白煙很快就睡著了,淡淡的體香彌漫在他鼻尖,被窩裏有她暖暖的體溫,隔著一層薄薄的睡衣,他像是仰望著奢侈的幸福一樣虔誠地、輕輕地抱著懷中的人,漸漸的也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時,封澹已經起床了,酒店送了早餐過來,兩人吃完早餐下了樓,王醫生晨跑已經迴來了,三人叫上導演,開始去拉薩的大昭寺。


    有句話是這麽說的,來到拉薩沒有去過大昭寺就不算來過拉薩。大昭寺是西藏現存最輝煌的吐蕃時期的建築,也是西藏現存最古老的土木結構建築,開創了藏式平川式的寺廟布局規式。大昭寺融合了藏、唐、尼泊爾、印度的建築風格,成為藏式宗教建築的千古典範。


    一進入大昭寺便聞到了酥油香氣,有有僧人在轉動著轉經輪,有藏民在虔誠地拜佛,東側則是數排酥油燈,即使是白天,也是長明不滅。


    大昭寺內木雕、壁畫很多,且精美絕倫,兩人走得不快,一邊走一邊欣賞,觀賞了各個佛殿,還參觀了著名的千佛廊,庭院四周的柱廊廊壁與轉經迴廊廊壁上全是佛教壁畫,看得人目不暇接。


    最後兩人來到大昭寺的金頂,從上往下看,右邊遠處山上是布達拉宮,近處的柳樹是“公主柳”,相傳是文成公主所栽。大昭寺廣場上到處都是僧人和虔誠地藏民,走來走去,很熱鬧,兩人看了一會兒,皆是累了,迴頭找導遊和王醫生,迴了酒店。


    下午去的是八角街,凡是去拉薩的遊客,無一例外都會去一趟八角街,八角街上擺滿了各種各樣有著濃鬱名族特色的手工藝品,經輪、藏香、藏刀、戒指、耳環、手鐲,還有民族服裝應有盡有,琳琅滿目。


    聽說轉經筒能求得平安,白煙在一家小攤前選了一個很漂亮的經筒,送給封澹:“希望有了這個轉經筒,你這一輩子都能平平安安,記得不要轉反了啊。”


    烈日下的轉經筒熱乎乎的,不知是陽光的溫度還是她掌心的溫度,這一刻他覺得幸福而滿足,買了另一個據說能驅伏邪魔的法器,掛在她身上:“希望你這一輩子都快快樂樂,健健康康,沒有邪魔能幹擾你的心境,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能勇敢走下去。”


    “我當然會!”她燦爛的笑,明晃晃的陽光下,笑容美好卻不真實,總讓他覺得那是虛幻的幸福,即使離的很近,一伸手,眼前的景象就會消失。


    於是,他牽起她的手,假裝如無其事地道:“我們去前麵看看。”


    八角街上的藏飾很多,每個藏飾都有一個故事,兩天聽著老板講解著這些藏飾上依附的故事,聽得很入神,白煙此時完全沒有任何心理壓力,離開了孟西城,似乎她整個人都明媚了起來。


    封澹轉頭看她聽故事聽得專注的樣子,唇邊有淡淡的笑容,這世上的故事千千萬萬,我唯一慶幸的,是我能和你有一段故事,並希望,由我們寫上這個故事,就這樣寫好了,把王子和公主最後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改成封澹和白煙最後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逛完八角街的藏飾,兩人去吃西藏的傳統小吃,西藏的傳統小吃有很多,麻森、帕查麻枯、鹵下蘿果、祛瑞、香寨土豆等特色小吃美味的很不得讓人把舌頭吞掉。


    白煙最愛吃的是香寨土豆,一路走一路吃,到最後撐得連晚飯都吃不下了。


    “這麽饞,以後誰娶了你還不被你吃窮了啊?”


    “反正又不是你娶我,你擔心什麽?”白煙不理他,繼續買小吃,看不出來,個子不大,吃的不少。


    “我是擔心你嫁不出去啊!”他替她算了一筆賬,“你每天要吃這麽多,還要穿衣住房開車,什麽都是錢啊,市麵上生豬肉的價格12塊一斤,你最多也就100斤吧,娶了你誰劃得來?”


    “你什麽意思啊,你這是打算把我當生豬賣還是當生豬買啊?”白煙將手中的麻森塞到他嘴裏,“吃你的吧,長胖點能賣多些錢!”


    其實他是想說打算把你當生豬買的,無奈口裏塞滿了麻森,剛咽下口中的麻森,白煙又是一塊別的糕點塞了進來,像是填鴨似的,他一路走,白煙一路朝他嘴裏塞食物,搞得他苦不堪言,算是怕了這個記仇的小女人了。


    直到走到一家做“蔓蒂”的店子,白煙才停止往封澹嘴裏塞食物的惡行。


    蔓蒂是一種藏族傳統的護發技藝,在八角街,大多數理發店都能提供做蔓蒂的服務,此時,白煙就看到幾個男人女人坐在理發店的門口,頭頂著一團“黃泥”,懶洋洋的曬著太陽。


    在白煙的慫恿下,封澹也跟著做了個蔓蒂,兩人頭頂著“黃泥”肩並肩地坐在門口,看來來往往的行人,有種浮生偷得半日閑的感慨。


    白煙的頭靠門檻上:“頭頂著這個真像個美國老太太,不知道這種傳統的護發技術效果好不好。封澹,咱們老的時候就搬到西藏來吧,這兒民風淳樸,空氣也好。”


    “好,咱們也開個小店,做點小成本的生意,沒生意的時候就坐在台階上看來往的行人,過點隨性的生活。”


    “難道你這輩子從來沒有過過隨性的生活嗎?”白煙轉頭看他。


    他的目光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透過他們看到了更遠的地方,又好像什麽都沒有看。


    “至少現在,我們很隨性不是嗎?”他的頭往上一仰,看向西藏藍的純澈的天空,天空高遠,白雲淡淡的,高空中飛過幾隻飛鳥,不知,那是禿鷲還是蒼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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