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種美,不沾染現代氣息,是濃鬱的古典美,這種古典美將西方與東方的美完美融合,極致而柔和。


    新聞發布會非常成功,會後,白煙問linda,是不是想做什麽。


    linda說,這是孟總的意思,有什麽麻煩可以直接交給他解決。


    白煙沉默了一下,沒有說話。


    第二天,那個娛記被解雇了,沒有人感到意外,怪隻怪,他惹到了不該惹的人,娛樂圈,隻有人情世故,沒有同情憐憫。


    幾日後《青城蓮》開拍了,兩人的合作依舊非常愉快,後來又拿到了幾個廣告,白煙近日的事業可謂順風順水。


    窗外是沉沉的黑夜,今夜的梅雨不同於往日的纏綿,雨勢很大,雨聲擊打在兩旁的樹葉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黛色的樹葉在黑夜裏顏色更顯沉鬱,眼下已經很晚了,晚上十點,沒有月光的夜晚很昏暗,就連路燈也不似往日那麽亮,孟西城正開車送白煙迴去,目光所及的,就是濕漉漉的馬路被車燈映的一片橙黃油亮,被雨水潤滑過的樹葉也油亮成了一種怪異的顏色。


    今日的活動並不很累,白煙看著車窗外的落地有聲的大雨,沒有在車內睡著,雨真大啊,這麽大的雨已經多年不見了,來勢兇猛,就像多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個夜晚的雨也是如此,大的仿佛整個天都塌了半邊,天河的水如瀑布一般傾倒下來,洗刷著世間的一切,樹葉落了一地,開的燦爛的一樹櫻花也被打落的狼狽,粉嫩的花瓣落到地上便被濺上了泥漿,最終歸為一體,零落成泥,餘香也幾乎聞不到,飄飄嫋嫋,花魂一般淡去……


    她的思緒漸漸變得悠遠,那個櫻花凋零一地的夜晚……


    王總的別墅在上海的郊區,從這裏趕迴白煙住的地方也需要半小時,在上海,即使是郊區,也分布了許多富人的別墅,在滂沱的大雨裏,燈光也顯得模模糊糊的,如星如豆。


    一個驚雷打在前方!閃亮亮的劈開了一棵樹!火花四濺,天地蒼茫中,那一抹亮色格外刺眼,攝人心魄!


    “啊——!”白煙反常的抱著腦袋驚唿,臉色瞬間變作慘白!


    孟西城驚異的迴頭,見她慘唿著的反常模樣,正欲安慰,突然——又是一個驚雷在不遠處炸開,震耳的轟隆聲,響在四野!


    “啊——!”白煙一聲更尖銳的慘叫,抱住腦袋,開始歇斯底裏地大喊,“不要——!不要——!啊——!”


    “白煙,你怎麽了?”孟西城察覺出不對勁,一隻手拍著她後背,卻發現她早已被汗濕透了衣服。


    又是一個驚雷劈開,比先前兩個雷更響,閃電接踵而至,將黑夜撕開一條尖銳的裂縫,如裂錦一般!


    “啊——!”白煙瘋狂地搖著頭,那神情像是見鬼了一般,“不要——!不要——!不要——!”


    “隻是打雷,你不要怕!隻是打雷!隻是打雷……”孟西城安撫著,許久,才見她的情緒平靜下來,臉色蒼白,眼神幽幽的鬼一般邪氣,那麽盯著他,連心誌無比堅定的孟西城此時都感覺背脊有點發涼。


    “打雷……”她瞪大了空洞的眼睛,夢遊一般喃喃道。


    “對,打雷!”孟西城見她平靜下來,鬆了口氣。


    “你是說?打雷?”她慢慢的轉頭望過來,這一眼,地獄一般恐怖幽深。


    孟西城被她的眼神看的心下一悸,那眼神像是索魂的厲鬼一般,平白的讓人不舒服,讓人想起某些不好的東西。


    “對,隻是打雷,我在你身邊,你不用害怕……”他安慰著她,平素冷淡的他不自覺的放柔了語氣。


    她點點頭,舒緩了身子躺在椅背上,心中還是有些難受,像灌滿了鉛似地,沉沉的,疼痛的,而車子卻還一路行駛著……


    還沒行駛五分鍾,不遠處的一棟別墅頂樓,在一道閃電的照耀下,陡然呈現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女人,女人尖叫著:“我現在就死!我現在就死在你麵前——!”


    “轟隆隆——!”又是一道震響的驚雷擊打著她的耳膜……


    “媽媽——!”白煙尖叫一聲,膛大了眼睛,臉色蒼白如紙!


    又是一道驚雷打了下來,伴隨著驚雷的,還有劈開天空的閃電,雨下得更大了,在這樣的夜裏,白煙仿佛瘋了一般,搶過孟西城手裏的方向盤,沒有章法地開著車,口裏瘋狂的喊著:“媽媽——!不要——!不要——!媽媽——!啊——!”


    方向盤在白煙的手裏,車子被她開的歪歪扭扭的,幾次撞上護欄,發出尖銳刺耳的摩擦聲,把護欄撞得歪歪扭扭,車身上的漆也刮掉了厚厚的一層!路麵滑溜,車子亂撞,這無疑是很危險的事,清醒的孟西城自然不能把兩人的命交代在這裏,拚命和她搶方向盤,可是這次她的力氣卻出奇的大,雙手像是章魚的爪子上的吸盤一樣死死抓在方向盤上,任憑孟西城怎麽掰都掰不開!


    在這樣的夜裏,一陣一陣的尖銳摩擦聲極其恐怖,稍有不慎便有翻車的危險!白煙卻不管不顧,瞪著一雙美麗又恐怖的大眼睛,眼裏仿佛什麽都沒有了,就隻剩下別墅頂樓上那個渾身被雨淋濕的女人!


    孟西城在車裏被顛簸的難受,一路和她搶著方向盤像是打架一般,白煙不肯放手,抓著方向盤就好像是抓著自己的生命一樣,兩人的額頭多少在車內撞傷了!


    車窗外的雨更大了,打擊在樹葉上的聲音清晰又渾濁,車窗上都是雨水,周圍一片模糊,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車前的燈照亮的一小片油亮濕潤的路,夜色從四麵八方壓迫而來!車子歪歪扭扭的在這個驚雷閃電充斥的恐怖的夜裏開了十幾分鍾,終於開到那棟別墅底下!


    孟西城的車子已被撞的傷痕累累,白煙一直在車內尖叫著,此刻跌跌撞撞的下了車,有一秒她就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然後,她瘋狂的朝前方跑了過去!


    大雨瞬間將她打濕,泥漿濺上了她月白色的晚禮服,髒汙成皺皺的一片,盤起來的頭發經過車內一番搶奪掙紮,早已亂成一團,一縷縷的發絲像是蜿蜒的小蛇緊貼在她雪白的脖頸!望著樓上的女人,她瘋狂的喊著:“媽媽——!別跳——!不要跳啊——!求求你了,媽媽,不要丟下我——!”


    正在樓下勸著的家人看見白煙跑過來就是這樣一番話,不禁愣了愣,樓上要跳樓的女人也愣了愣,隨即哭喊道:“我還活下去幹嘛啊!你給我把那個女人趕出去!不趕出去我就死在你麵前!”


    “自己生不出兒子,我給他生個兒子怎麽啦?離婚!這婚必須得離!你以為你一哭二鬧三上吊就有用嗎?”雨中一個身材妖嬈的女人撐著一把豔麗的紅傘毫不客氣地道。


    “你給我滾一邊去!”一個男人憤怒地扇了她一個耳光,打得她一個趔趄,雨傘掀翻在泥漿裏。


    男人對樓上的女人哀求道,“青青,我們倆的感情就到這兒了,離婚我會給你一大筆財產的,我們離了吧!”


    “媽媽——!不要跳——!不要——!我求求你了,媽媽——!你不要丟下我!”白煙蒼白的臉上看不出是雨水是淚水,她歇斯底裏地哀求著,這個場景在這個不停打雷的雨夜裏看起來無比詭異。


    女人又是一愣,疑惑地皺了皺眉,隨後,瞪著樓下的男人淒厲地喊道:“你說!今天你是要她滾!還是要我死在你麵前?”


    男人的麵上明顯是猶豫,白煙還在聲嘶力竭的喊著:“媽媽,不要跳——!我求求你了!你不要跳,不要丟下我——!”


    一個驚雷打了下來,映照著白煙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肆意的慘白的臉,引得白煙又是一陣尖叫!


    閃電接踵而來,在閃電的照耀下,高高的別墅頂層上,那個瘦弱憔悴的中年女人,披散的黑發被雨水打濕,淩亂的散在身上,臉上盡是猙獰與絕望:“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說,你是選她還是選我?”


    別墅的庭院中,站著三個人,一個少年,一個妖嬈的中年女人,還有一個中年男人,在滂沱的大雨裏沉默著,頂樓的女人望著樓下的男人,神色複雜,有恨、有愛、有期冀、也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絕望和掙紮。


    而男人,沒有抬頭,他還在猶豫……


    這場雨真大啊,上海很多年沒有下過這麽大的雨了,地上一片泥濘,水漿濺的很高,高的仿佛要把全世界都拉入塵埃之中,隨著塵埃沉降到地獄!


    樓上有一聲淒涼的慘笑,她像是一道凋零的白色玫瑰,從別墅的頂樓筆直的墜落——“媽媽——!不要——!”尖銳的叫喊話音未落,千鈞一發的時刻裏,白煙燃盡所有的生命衝了過去,感覺到脫臼和骨折的清脆響聲,墜落中的女人有些不穩地砸在她的雙臂上,腿腳支持不住,從未體驗過的劇痛吞噬了她所有的神經,在那樣的劇痛裏,她看了懷中女人最後一眼,唇邊浮起最美的微笑。


    眼前一片漆黑,白煙終於重重的倒在了泥濘裏……


    ******“孟總。”助理將一份文件遞到孟西城手中。


    孟西城結果文件,隻有薄薄的幾頁紙,他很快就看完了。


    “這麽說,她是因為16歲那年母親在她麵前跳樓自殺所以留下了嚴重的心裏陰影?”


    “是這樣,精神療養院裏現在還有她的病曆,隻是奇怪的是,當年負責治療她的醫師現在一個都不在了,有的移民去了國外,有的出意外死了,需要查一下嗎?”


    “不用了。”他歎了口氣,看了看病床上蒼白的她,雙手纏上了厚厚的紗布,骨折的很嚴重,好在她拚命救下的那個女人沒死。


    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天晚上她最後倒下去時唇邊的微笑,四月櫻花般溫柔的微笑,就那樣倒在泥濘裏,唇邊是幸福和安心。


    他難以形容當時的感受,是真的被震撼到了,看到她狼狽的倒在泥濘裏,身上髒汙的慘不忍睹,可她居然覺得,那時候的她是他見過的最美的她,地獄裏最聖潔的天使。


    潔白的臉頰如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


    看著安然入睡的美麗睡顏,精致的眉眼,綢緞般的發絲散落在白色的枕頭上,這時的她安靜的像個不經世事的天使,孟西城不禁微微心疼,多可憐的丫頭,若不是當年家逢巨變,怎會精神失常?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愛慕虛榮,追求打扮,每日討論美容和休閑,這才是正常的不是嗎?可能為了男朋友和別的女孩子爭風吃醋,可能為了發型燙的不滿意而氣悶半天,可能因為一點小事而跟父母置氣半天……


    可是她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呢?手上有那麽多的繭子,肯定過的很辛苦,可依然堅持活下去了,隻用了短短五年的時間,便光芒閃耀地迴來了。


    他憐惜地摸了摸她的臉,是怎樣的一個孩子,在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之後依然可以保持著勇氣和樂觀?


    你知不知道,那時候你的認真,真讓我心疼!


    手上溫熱的觸感使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這一刻,她看到他眼裏的溫柔,刻骨的像是鐫刻在古舊廟宇上的蓮花,曆經歲月的滄桑而永恆不變。


    有一瞬間,她似乎要溺死在這樣的溫柔裏,可即刻,她反映了過來,臉上的微笑變得嫵媚:“又是你救了我。”


    “舉手之勞。以後,別做這種傷害自己的事情。”他為她掖了掖被角。


    “失態了,倒是叫你看了笑話去。”她裝作害羞般將腦袋埋在被子裏。


    “人一生中哪個沒有幾次情緒失控的時候?真情流露,反倒更彌足珍貴。”今日他的話雖依然冷淡,但多了幾分真摯。


    這真摯的語氣讓白煙微微一愣,不自覺地正色道:“再珍貴的東西也要人懂得珍惜。有個寓言故事是這樣說的,一隻母雞在收割後的麥田裏找麥子吃,找著找著,她發現在幾根幹草下,躺著一顆美麗且稀世的珍珠,母雞惋惜地說:‘如果你的主人找到了你,一定會欣喜若狂,因為你是那麽的美麗珍貴,可是對我來說你什麽用都沒有,甚至還不如一粒麥子。’說完,母雞將珍珠踢到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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