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他悄然在心底,掐滅了那一點一點閃爍,卻不被容許的美夢光輝。


    他轉而望向正抬眸欣賞滿屋子瑩光流舞的易承歆,然後逼自己將話吐出口。


    「殿下。」


    「若是想謝我的話,那就不必了,我隻是想證明,西涼皇城絕不會比南方的懷恩寺差。」


    那張俊麗容顏難掩年少輕狂的傲氣,更流露出皇族之人方有的驕貴,南又寧曾是對此深感不喜,可如今這般望著,他竟覺得那份傲貴,是世間少有的美,更難能可貴的是,這個男子總在關鍵時刻護著自己。


    是友情也好,真是師徒之誼也罷,易承歆待他的好,他當真牢牢收進心底,妥當珍藏。


    「殿下,我……再過不久便要娶親了。」南又寧忽爾輕輕揚嗓。


    易承歆聞言一怔,鳳目流轉,凝定在那張清秀白皙的麵容上。


    南又寧卻是笑著,兀自言道:「我爹替我向副樞密使大人說了門親事。」


    「袁鈞?」易承歆迴過神,麵色卻莫名沉了下來。


    「袁鈞有兩個女兒,你爹替你說了哪一個女兒的親?」


    「殿下怎會如此清楚?」這下反換南又寧詫異。


    「太後近來一直急著替東宮張羅婚事,已在慈安宮擺了幾次宮宴,將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員女眷召入宮中。」


    看來真如同爹與娘親所擔憂的那般,太後當真是心生疑義,方會如此動作頻頻,急著替東宮納妃。


    思此,南又寧心口一沉,隻覺無比苦澀。


    「看來那些老人家可都比我們還著急,生怕我們討不到媳婦兒似的。」


    望著易承歆揚起諷笑,話說得頗是苦,南又寧無從窺探他的心思,隻曉得自己若是再與他過從甚密,恐怕當真會替南家招致災禍。


    「殿下年紀也不小了,確實是該定下心來。」南又寧言不由衷的勸道。


    聽了此言,易承歆麵色微變,鳳目染上恙怒,可麵對那一臉平靜的少年,他又能說什麽反駁?


    他,又為何要反駁?


    易承歆被心頭矛盾糾結的情緒擾亂了,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隻覺胸口凝淤著一股悶躁之氣,卻是無處可發。


    「我的事情,無須任何人替我擔憂,少師還是操心自己的親事去吧!」未了,易承歆冷冷地撂下這句話,隨後推門離去。


    屋外候著的那些宮人,見太子爺繃著俊臉,滿麵不悅,全都又愣又詫,頻頻迴首覷向追出門口的南又寧。


    可南又寧隻追至門口便停下,未再追上前,隻是靜靜地目送著長廊上大跨步離開的頎長人影。


    宮人們紛紛追隨上去,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隻留下錯愕莫名的南家下人。


    「公子,太子殿下看上去怎麽像是生氣了?」梨兒湊近南又寧身旁,一臉憂心忡忡的低問。


    「我也不曉得。」南又寧收起視線,轉身迴屋。


    「哇,好美呀!」尾隨在後的梨兒,望著滿屋飛舞的螢光,不禁驚唿。


    南又寧亦昂首望著屋裏盤旋的流螢,心口一陣陣緊縮,竟有些酸軟。


    那個至尊無上的男子,隻因他一句隨口無心的話,便為他帶來了滿屋的螢光,他究竟是抱持著何等心思呢?


    青


    玉茶盞「眶啷」一聲,被狠狠摔破於地。


    一側宮人嚇得縮成一團,登時全跪了一地,連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聲。


    易承歆在紫檀羅漢榻上重重落坐,隨手抓起茶幾上的青瓷茶碗便又往地上砸。


    「殿下,殿下,您可當心,砸傷了自己!」何公公聞聲急奔入偏殿,搶下了易承澈正欲往自個腳邊兒砸去的茶碗。


    「滾!」易承歆怒氣正盛,哪裏聽得進去這聲勸。


    「殿下,方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麽會氣成這樣?」何公公生怕主子氣壞了,連忙著排解怒意。「莫不是南大人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冒犯了殿下,小的這就去把南大人找進臨華宮,讓他親自向殿下賠罪。」


    話罷,何公公轉身退下。


    「站住!」易承歆一聲沉喝,喊住了何公公。


    何公公轉身作揖,恭謹迴道:「殿下可還有什麽吩咐?」


    「誰準你去找南又寧了?!不準去!」易承歆皺眉訓斥。


    何公公是明白人,他豈會看不出,太子爺對待南又寧的特殊,又怎會看不出,這位年輕氣盛的太子爺,怕是喜歡上了那個單薄瘦弱,言行舉止都不若男子威武的太子少師。


    盡管皇後所在的和鸞宮那頭,已悄悄召見過他幾迴,每迴都是問及了太子與少師之間可有可不尋常之處,隱晦地暗示著他,要暗中監示太子與少師之間的來往。


    可做為臨華宮的奴才,他怎能背著主子去討好皇後,自然是虛應敷衍,盡可能地與皇後那頭打太極,安撫皇後的猜忌與不安。


    可他在一旁看得感清楚,太子爺對待少師,早已超出了尋常的師生之情。


    太子爺甚至能為了少師一句話,便隨少傅一起前往獵園抓了整夜的流螢,隻為了討少師一笑……此事若是傳到和鸞宮與慈安宮那頭,恐怕後宮將掀起波瀾。


    「殿下,難道不是少師惹您不快?」何公公試探地問道。


    易承歆僵著俊顏,良久不語。


    「還是小的代殿下前去探一探少師?」何公公順著主子的心意請示。


    易承歆墨眉一攏,目光淩厲地反問:「你要去探他什麽?」


    何公公不敢言,隻是彎身垂首。


    「何銘,你這個奴才在想什麽?」易承款冷嗤,「你以為我對少師有不尋常的心思嗎?」


    聞言,何公公的腰彎得更低了。


    「你把我當成什麽了?!」易承歆反手一抓,將另一側幾案上的白玉花瓷砸到地上,尖銳的破碎聲響,霎時清脆地迴蕩在偏殿裏。


    何公公登時跪了下來,焦灼求饒:「殿下饒恕!是小的錯了,小的不該妄自揣測殿下心思,小的知錯,罪該萬死!」


    「滾出去!」易承歆怒目叱喝。


    何公公連忙爬起身,慌張退出偏殿,可他前腳方踏出偏殿,身後忽爾又傳來易承歆的命令聲。


    「慢著,給我迴來!」


    何公公白著臉,渾身冷汗涔涔的轉迴身,佇立於原地,不敢擅自亂動。


    易承歆坐在羅漢榻上,雙手搭在膝頭上,俊容甚是陰沉,鳳目更透著幾許暴躁與狂亂之色。


    「去慈安宮把先前太後給我擬的冊子拿來。」


    聞言,何公公著實愣住,驚詫抬首,顧不得會否惹惱主子,反問道:「殿下,您這是……這是打算……」


    前一段時日,慈安宮那頭便鼓動著要給東宮納妃一事,擺了幾次宮宴,將三品以上官員家中的女眷召入宮裏,為的自然是讓太後能逐一挑篩選太子妃人選。


    慈安宮擬好了合適人選,幾次想給東宮這頭送來,讓太子爺親自過目,可全讓太子找借口推拒了,據聞,這樣的響應讓太後發愁了許久,還找了皇帝爺說去,皇帝爺那兒倒是沒什麽反應,隻道太子開心便好,無須過度操心。


    不想,太子爺這當頭居然對選妃冊有了心,這……這不是鬧別扭,還能是什麽?


    「還不快去!」易承歆不耐地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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