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睜開了眼。

    就像在一次熟睡之後突然睜開眼睛一般,意識相當模糊,有那麽幾秒,它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而存在,它努力地思索著,意識中出現幾個破碎的畫麵,黑白的畫麵裏有個女孩子,她朝著它叫著什麽,但它隻看到女孩的嘴在動,卻聽不到一絲聲音。

    然後,一片劇痛在靈魂深處傳來,打斷了它思索過去。

    一個意識強擠了進來。

    “去,替我把房子裏的人殺光!”

    強硬而殘酷的命令成為它存在的唯一理由。

    它無聲地怒吼著,是的,人類,因為他們,它才那麽痛苦,總得從寧靜的沉睡中蘇醒,然後在一片血海中繼續沉睡,周而複始,不斷地循環著。

    它看到了人類,他們正在房子的客廳中,透過窗台的玻璃,它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們,莫名的恨燃燒著它的靈魂,意識中隻剩下那個帶來死亡的命令,它喊,讓我殺了你們吧!

    晉莎和休斯正在客廳中,小魔女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在沙利葉迴來之前,她哪也去不了,而這棟籠罩在死亡區域中的房子卻讓她坐立難安,對於天生擅長操縱各類元素能量的魔女來說,現在隻剩下暗屬性的能量可供使用,這就像縛著手腳一樣難受。

    休斯在看報紙,但視線卻總不受控製地飄上二樓,坐不住的瑞琪剛才上去照顧莉莉亞,而看起來會驅魔的那位先生卻一直沒有動靜,整棟房子籠罩在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氣氛中,讓休斯不難把注意力放到報紙上,哪怕看的是他平時最喜歡的體育版。

    房子中的人都沒有注意到,房子外,正發生著變化。

    正對著大門的方向,那用來驅趕飛鳥的稻草人突然搖晃起來,它像被一雙看不見的手劇烈搖晃著一般,同時,那灰敗的身體上漸漸浮現出幾個奇異的符號,它們發出蒙蒙的紅光,旋轉著。

    一絲絲黑氣從泥土裏被抽起,那像發絲一般大小的黑線足有千萬條之多,它們扭轉在一起來到稻草人身前時,線與線連結形成了麵,麵與麵疊合又生成了體積,黑線逐漸形成一個男人的形象,從頭到腳顯現在空氣裏。

    他和稻草人一樣戴著寬邊的牛仔帽,身上穿著破舊的皮上衣,手持一把暗紅色的鐮刀,如果莉莉亞看到他,少女一定會認出來,因為在數月前,沃靈頓的車站附近,莉莉亞曾經見到他。

    男人抬起頭,寬帽下的陰影裏隻有兩點腥紅,接著,男人像影子一樣貼上稻草人,直到消失不見,稻草人身上的符號才跟著消失。

    稻草人不再搖動了,它的身體像被注入了墨水,從頭開始,一直到腳,一股黑墨自上而下流過它的身體,青黃色的稻草變得烏黑,一絲絲血腥的氣味從它的身體裏飄散了出來。

    黑色稻草人浮空而起,讓它脫離了支撐著身體的木杆,那塞滿了稻草的皮靴落到地麵時,它略微彎了彎腰,再直起身時,兩點紅光出現在它臉上眼睛的位置。

    它走向大門。

    無聲無息,一步,接一步。

    ——————————————————————————————-

    地窖中。

    幾十隻靈畏縮在黑霧中包圍著沙利葉和發送柔光的女孩,它們不敢靠近,女孩身上那團神聖的光芒會灼傷它們,甚至把它們燒成灰。

    本來應該有樓梯的地方,現在卻隻有空蕩蕩的空間,地窖的門飄浮在上空,這是由於使用了空間扭曲的緣故,現在沙利葉所處的空間和原來的世界並不處於同一條空間之軸上。

    “主會引領我們找到正確的方向,在黑暗中,主說,要有光,世界便有了光…”

    女孩像是說著禱告詞,身上的聖光越趨明亮,到最後,沙利葉已經有點看不清光亮中女孩的樣子,聖光像一輪太陽,把靈和黑霧逼到了角落裏。

    “光!”

    女孩大聲說出這個字。

    太陽猛然擴大,光華幾乎籠罩住這個密封的空間,黑霧像融化的冰雪,不斷被聖光淨化,那本來微弱的聖力波動,現在卻如洶湧的海潮自女孩體內一波波地衝擊著空間的禁製。

    沙利葉單手遮眼,充滿聖力的光芒讓他頗不舒服,不過守護天使的階級比他低了不知多少級,這點聖力還不至於對沙利葉產生傷害。

    密封空間就像一個不斷被注入了水的容器,在達到它所能容納的份量後,容器開始崩裂了。

    肉眼可見的裂紋出現在空間的四周,澎湃的聖力一點點地壓碎空間扭曲的禁製,樓梯漸漸出現在它本來的位置,但卻模糊缺少存在感,大概是因為尚未完全打碎禁製的緣故吧,沙利葉想。

    光芒再盛,沙利葉已經完全看不見女孩的樣子,光華中,一對潔白的羽翼“刷”一聲展了開來,女孩的聖力又再次提升,黑霧已經成為薄薄的一層緊緊貼附在牆壁上,而靈質體隻能遊離在空間的頂端角落裏,但也隻剩下廖廖數隻而以,其它的已經在聖光中被淨化掉了。

    “波波夫,引導這位先生迴到原來的空間。”

    女孩身上的白貓跳了下來,在著地時竟然化為一隻白色的老虎,白虎仰天咆哮,聲音中也帶著隱隱聖力,那僅存的靈在聖音中被振蕩成了粉末,白虎望了沙利葉一眼,然後便撲向了樓梯位置,玻璃迸裂的聲音出現在空間裏,仿佛揭下了阻擋著兩個空間那張薄紙一般,樓梯馬上出現在沙利葉的視野中,那脫落的油漆,那凹凸不平的木梯表麵,在沙利葉眼中具有了真實感。

    空間重疊了。

    白虎低吼一聲,朝地窖門咧著牙齒,一絲血腥味從門外飄進了惡魔的鼻子裏。

    “快去,它進來了。”

    女孩著急的說,聲音有點虛弱,那耀眼的聖光迅速消退,當地窖內又被黑暗所包圍時,女孩的身體周圍隻剩下一層淡淡的光輪,仿佛隨時會熄滅一般,她如沒有了力氣的人,雙腳一軟就要倒往地上,白虎急忙來到她身後,用自己的身體輕輕托起了她。

    為了在短時間內修正被扭曲的空間之軸,女孩幾乎用盡了所有的聖力,但效果卻非常的好,這即使是沙利葉也要大費功夫的空間扭曲在短短數分鍾之內被打破,雖然她提出了條件,但惡魔還是略微感激地朝她點點頭。

    沙利葉也不廢話,手持雙槍迅速竄上樓梯,他連開門的動作也省了,就這樣保持著衝力用肩頭撞開了門,地窖門被撞開的瞬間,黑色稻草人正好打開了房門,沙利葉將雙槍的瞄準基線鎖定了稻草人的肩頭位置。

    食指扣緊了板機。

    呯-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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