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

    “……夠了,耶和華你這老混蛋!”

    撒旦憤怒的吼聲自他的辦公室中傳出,地獄統治者的大音量讓整個地獄都為之一震,看守地獄之門的三首犬拉聳著腦袋趴到了地麵,這幾天來地獄中都會響起撒旦所製造的噪音,這讓長著六隻耳朵的刻耳柏洛斯相當苦惱。

    雕刻著巨大的撒旦全身像前,高聳的地獄執政大廈中,權力及地位僅次於撒旦的地獄七君正聚首於這間整整占據了一層樓的巨大辦公場所中。

    “殿下他,都已經好幾萬年沒有這樣大聲的吼過,我都快忘記這種美妙的聲音了。”

    以最舒服的坐姿掛在柔軟的沙發上,穿著一整套黑色西服的巴貝雷特正抽著雪茄,這個與人訂賣魂契約的魔王,永遠保持著一付成功人士的派頭,喜歡以紳士自居的地獄祭司長每隔五分鍾便會接到一通電話,每當一個電話結束,也就代表著一個人類把自己的靈魂賣給了他。

    “巴貝雷特,每天都有那麽多人類自願出賣自己的靈魂嗎,我看你的公務都快比殿下忙了。”

    地獄七君唯一的女性,茵蔯伸展著足以讓男性動物大流口水的修長玉足,神情慵懶地倚坐在沙發的另一角,低胸的皮衣上裝中,隨著唿吸的起伏讓致命的風景一再的出現,可惜在場的都是成了精的家夥們,他們都知道被茵蔯誘惑後的可怕後果。

    “人類的欲望是無止境的,要不,殿下也不可能在和上帝那老家夥的打賭中取得部分人類的信仰。”

    巴貝雷特沒有迴答,替他迴答的是站於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著窗外永遠一副火與血地獄之景的度瑪,長年將自己藏於描繪著古希伯來文的黑色鬥蓬之中,即使是其它的君主,也差不多快忘記這位有死之沉默天使之稱的同伴樣貌了。

    “老是說這些沒勁的事幹嘛,與其說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猜一下殿下召集我們的原因,要不,來打個賭,隨便賭個三四萬人類靈魂好了。”

    說話的是正扔著飛鏢的惡魔,不錯,相對於前麵幾位長相還算溫和的地獄君主,有著地獄宰相職權的羅弗寇便完全是典型的惡魔造型,醜惡的巨頭上長著三隻彎曲的角,如熊一般的壯碩的上身,卻長著山羊的下半身和長尾,一雙漆黑的蝠翼不時地震動著,同時兼管物質界全部財富的惡魔相當的好賭。

    “三四萬的靈魂?被耶和華聽到的話,大概會心痛得大叫吧,數百年前的一次牌局中,他輸給就你不隻這個數吧。”

    默菲斯輕笑出聲,像學者多過像惡魔的他手裏正捧著一本裝鑲著金邊的黑皮書,不認識他的人可能會被他那瘦弱的外表所欺騙,但這家夥曾經在人類中世紀的時候出現在人間那邊,並有著魔法師之神的稱號,對天文、占星及氣象學的知識相當豐富的他,最喜歡的事便是看書。

    六惡魔之中,唯一沒有出聲的隻有拉哈伯,曾經抗拒神命而被打下地獄的惡魔絕對的驕傲,如果沒有必要的話,他永遠是保持著沉默,當其它惡魔為默菲斯的話而哄笑起來時,拉哈伯依然沉默地坐在一邊,仿佛和角落的陰影融為了一體。

    這時,撒旦的私人辦公室大門打了開來,穿著人類女性職業裝的芙羅塞碧那走了出來,她是一隻女性大惡魔,身為惡靈女王的同時也兼任撒旦的私人秘書。

    “君主們,殿下請各位進來。”

    代表熱情的紅色套裝中,紫發惡魔的聲音卻透著冰冷,即使是麵對著擁有高權職位的其它惡魔,芙羅塞碧那的聲音依然不見絲毫熱度。

    對於秘書的態度,君主們已經習以為常,況且相對於這種芝麻綠豆般的小事來說,一次性召集地獄君主的舉動更讓他們感興趣,要知道,即使是數萬年前,因為撒旦和耶和華一個意見不和而發動的戰爭,也隻不過召集了兩位君主而以。

    懷著這樣那樣的猜測,一眾惡魔相繼走入辦公室中,走於最後的宰相順手向著秘書的美臀伸出了魔爪,後者麵不改色的讓羅弗寇的手掌結了一層紫色的冰晶,大惡魔嘿嘿一笑,甩甩手若無其事地跟著同僚走了進去。

    “自己找位子坐下吧。”

    心情不好的撒旦正背對著進來的臣下們,那足有三人座的黑色皮椅上,地獄的大老板有一口沒一口的吐著煙圈,雖然君主們沒有看清撒旦的臉,也猜到一向脾氣不怎麽好的他,現在臉上的表情一定更加惡劣。

    長達十米的辦公桌兩旁,君主們隨意的找了個位子坐下,見撒旦依然沒有迴過頭來的意思,巴貝雷特隻得代表眾君主問出心中的疑問。

    “殿下,不知召集我們,是為了……”

    最後一個音節選擇拖長,一來可以表達出疑問,二來可以讓老板接話,巴貝雷特永遠表現得適到好處。

    “還不是為了耶和華的爛事……”

    撒旦在座位後小聲地嘀咕一聲,隨又重重拍了一掌,盡職的秘書馬上會意,按動辦公桌上的按鈕,撒旦身前的牆壁自兩邊分開,一個藍色晶幕的全息屏隨之出現。

    “你們自己看吧。”

    全息屏一陣跳躍,影像漸漸清晰之後,一個白胡子、白頭發的老頭出現在屏幕中,兩個裸體的小天使正吹著金色號角在老頭頭頂上繞著圈,數秒之後,老頭像拍蒼蠅般不耐煩地趕走號角吹得響亮的小天使。

    “耶和華,你自己跟他們說吧。”

    撒旦對著全息屏中的老頭說道,語氣相當不耐煩。

    “嗬嗬嗬,撒旦啊,老是這麽大脾氣可對身體不好。”把自己頭上的光圈稍微扶正一些,耶和華見到撒旦那臭著的臉和其它君主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後,覺得沒必要將自己的風趣浪費在這一群不懂得欣賞的生物身上,便把本來準備緩和氣氛的台詞收起,耶和華選擇了直奔主題。

    “咳咳,地獄諸君,這次強烈要求召集各位是為了一件相當嚴重的事,大家請看這邊…”

    屏幕一晃,耶和華的影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數據表,分別標示著年份與數量等字樣。

    “各位請看,這是我們天堂收集的,從西元1990年到西元2090年,關於妖怪犯罪率的數據,短短一百年間,妖怪的犯罪率便猛增了120個百分點,不知各位對此有何看法……”

    詢問的語氣卻隻換來眾惡魔的忽視。

    “這關我們什麽事。”

    巴貝雷特直接撇開事件本身與地獄的關係。

    “耶和華老頭,這個數據表製作得簡陋了一些,即使是無機的數字,也應該加入藝術的美感啊……”

    女君主則將主題導向了藝術與美感的討論上。

    “……這樣的話,人類會死多一些吧。”

    度瑪邪笑著,深藏於鬥蓬之內的惡魔看不見其表情,當然也對他話中的含意無從測度。

    默菲斯與拉哈伯保持著沉默,前者依然看著自己的書,後者則幹脆閉上眼睛,也看不出是睡著還是閉眼養神;而羅弗寇仍然向秘書努力的遞出魔爪,一付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

    對於這麽一幫不負責任兼溝通不能交集的惡魔們,耶和華氣得直吹胡子幹瞪眼。

    “什麽叫不關你們地獄的事,妖怪,妖怪可是你們地獄管轄內的生命,它們這麽搗亂,你們可知道這百年來天堂的靈魂總量急劇上升,再這樣下去,我又得費勁再開辟另一個天堂了,你們以為我容易嗎!”

    “那你想怎麽樣。”

    合上書本,默菲斯點出問題的重點。

    “管理員,你們明白嗎,地獄必須派出一個管理員到人間去,好好管製下界那幫妖怪們,至少讓犯罪率舒緩下來,再這麽下去,我們天堂可受不了了。”

    “那簡單,讓沙利葉去好了。”

    默菲斯丟出一句不負責任的話後,繼續打開書本看起來。

    “也對,反正那家夥整天不是泡酒吧,追女性惡魔,就是睡覺什麽的,從來不務正業。”

    精心打磨著自己的指甲,茵蔯投上讚同的一票。

    從上衣口袋中摸出一支雪茄,巴貝雷特直接以火魔法點燃並吐起了煙圈。

    “閑置了數萬年無所事事的家夥,想必對這個決定毫無異議,就讓他去好了,殿下,物盡其用嘛。”

    看來司掌死亡與知識的墮天使人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差,巴貝雷特話音剛落,正忙於騷擾活動的地獄宰相也拍掌讚同。

    “就這樣決定吧,殿下,再讓那家夥在地獄呆下去,女性生物就都快成為他的私有物了,還叫人怎麽活啊……”

    宰相一口氣說出心中壓抑了上萬年的怨恨,弗羅寇財大氣粗,一向要什麽有什麽,就是在女人這一方麵,卻始終爭不過有地獄第一型男之稱的沙利葉,這讓宰相一向耿耿於懷。

    “……唿,好吧,既然你們都這樣說了,就讓沙利葉到人間去一趟吧……”

    撒旦的話還沒有說完,後邊一群臣子已經慶祝開了。

    “各位今晚務必到我的公府來,為了慶祝沙利葉離開地獄,不,不,應該說為了向沙利葉餞行,我決定今晚舉辦一個盛大的舞會……”

    弗羅寇喜形於色,一吐心中萬年的鬱悶,一邊邀請著君主們參加,一邊已經打電話讓自己的管家開始操辦起舞會起來了。

    其它君主雖然沒有表現得和宰相一般露骨,但從他們的表情不難看出,那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當然,一向沒有表情的拉哈伯除外。

    “你滿意了吧,耶和華,我可是派出地獄七君之一的沙利葉去當什麽狗屁管理員……”

    “滿意滿意,真是期待你們的成績啊……”

    數萬年來,地獄與天堂首次達成了共識,正忙著泡馬子而缺席的倒黴墮天使,在五票讚成一票保持沉默的情況下,無奈的人間之旅就這樣被決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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