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鋒嗡鳴著極力想擺脫老翁的控製,老翁盛怒之下氣機勃然爆發,斷劍揮作刀,攻向張東升。


    在武道修為不弱的獨孤昆侖與吳古安等人看來,此招不容小覷。人劍不和,斷劍想要脫手,老翁硬生生用自己的氣機壓製住了劍的顫鳴,若是此刻他手中是一柄尋常陌刀,那威勢便能更近一步。


    張東升一連退出三步,燼寂劍出,兩人交鋒十一次。


    這樣的聲勢落在吳古安的雙眼中大為震撼,師父出劍的勁力他是知道的,能接劍十一,便是證明張東升比三年前精進了不少。這等天賦造詣,難道真是他口中所說,他是黃池的投胎轉世?


    鋒刃相交隻見火光陣陣,張東升輕聲笑道:“黃池以血證大道,而並非生機,你以生機並入氣機修得三元長生,看似是得了大道,卻走入了一條死胡同,下一步你怎麽辦?天象左旋而生,右旋破滅,順生逆死乃萬物機理,你未以血修載命,就失了先天好生之德,以生事作死事,生也為死,你看看你這個樣子,有半點長生真人的模樣?”


    老翁咬了咬牙,聲音幹癟難聽,如同兩片生鐵對刮,“黃口小兒信口雌黃,豈知水火既濟之理?”


    劍鋒頓時消失,再出現已經到了張東升脖頸旁。


    張東升順著鋒刃的走向躍身而起,整個人跳向半空,老翁乘勝追擊,張東升一腳蹬在旁邊的樹上,整個猶如一支利箭射向老翁。


    老翁氣機威勢暴漲,並不躲避,劍鋒再次消失,出現之時正在張東升正麵。


    張東升手腕轉出一個小弧圈,劍尖隨勢拉出一個大弧圈,打在惡來之上,惡來受力偏轉。


    抓住這個間隙,張東升踏上惡來,步履劍身借力撲出,落於老翁身後。


    雙腳方才落地,張東升轉身由下往上一劍撩出,明明瞧見是砍中了老翁,卻如同砍中一團空氣。


    隻見老翁化作一團黑氣,穿透張東升出現在他身後。


    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這一劍下去,張東升非死即傷。


    張東升雖麵露驚駭,卻不至於束手就擒。


    隻見他往後探出一腳,蹬在了老翁手臂之上,動作就像一隻豎起尾針的蠍子。


    就這樣凝滯的瞬間,張東升烏龍絞柱而起,動作之快出劍迅捷,拉出一長串的殘影,沒人看清楚怎麽迴事,燼寂就已經插在了老翁的胸膛。


    張東升手握劍柄在老翁胸口慢慢擰轉,黑色的血液順著劍鋒流下,滴落。


    他笑嗬嗬道:“你的命門實際在右下兩寸步廊穴,這一劍我是故意捅偏的,你說你是黃池,可知道這一招為何?”


    死死盯住張東升,老翁收迴惡狠狠的眼神後,似乎記起什麽,喃喃道:“此劍,黃池天魔大化。”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你若不強行用氣機壓製惡來,或者說手中是刀,此刻我必不能敵……”


    老翁仰天大笑,冷笑聲長久不絕,四周罡風乍起席卷大地。


    笑聲戛然而止,他凝視著張東升,臉色猙獰道:“千年前劍指天門的是我,不是你!惡來是我的,誰也別想拿走!”


    話畢,惡來發出更加淒慘的顫鳴。


    吳古安看著自己師父此刻瘋癲的模樣,心中烈烈作痛,“師父!”


    簡單的兩個字落入老翁耳朵,老翁頓時麵目僵硬了起來。


    “就算你不是黃池那又怎樣?”吳古安慢慢走近自己的師父,“你不也教會了我全天下最上乘的刀法?這樣的刀法,完全可以媲美天魔大化。”


    老翁喉嚨咯咯作響,“這就是天魔大化!這一刀就是黃池的天魔大化!”


    張東升繼續道:“你也還是知道那是刀,不是劍!”


    張東升一句話,如同鎮住千萬波濤的定海神針,老翁猛然丟了惡來,雙手不停的抓撓著頭,眼神顫動起來。


    各式各樣的迴憶充入他的腦海,讓他嗷嗷大叫起來。


    忽然,他口中開始自言自語念念有詞。


    “我是誰?”


    “我是黃池!”


    “不不,我不是黃池。”


    ……


    各式各樣莫名其妙的言語交雜在一起,忽然他怒吼出來,胸口插著的燼寂猛然彈射而出,穿透一根一人合抱的大樹,釘入泥地裏。


    吳古安連忙過去抓住他的肩頭,微微仰頭,盯著這個滿臉癲狂神色的男人,一句又一句的說道:“師父,你快醒過來!”


    老翁一把推開吳古安,雲袖一揮,渾雄的氣機裹挾斷劍惡飛入手中。


    他躍身後跳數十丈,落在了漢陽城頭,他懼怕著吳古安,懼怕著各式各樣的迴憶,他怯生生的望了望吳古安,便向著城中騰躍而去。


    漢陽城外,隻剩下麵麵相覷的眾人與一地狼藉。


    張東升皺眉問道:“你師父,他一直是這樣嗎?”


    吳古安雙眼通紅,扭頭望著張東升道:“見了你,他才這樣的。”


    畢竟事因自己而起,張東升張了張口,想出言安慰,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旋即歎息一聲,解釋道:“先天之理,五行萬物相製相生,以發生為主。後天之理,五行萬物相製相克,以滅亡為主。千年前,我便是以後天理做先天事,所以得名天魔。”


    張東升拍了拍吳古安的肩頭,“而你師父,隻識得了表象,未洞察其機理,以先天理做後天事,加之惡來劍靈對他記憶的侵蝕,此刻他長年來納取的生機反噬了他的三元長生。若要他活命,首要做的便是讓他清醒過來,知道自己是誰,從何而來,往何處而去。”


    吳古安深吸一口氣望向張東升,平複了一番情緒,道歉道:“對不起,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隻是……”


    “我知道,”張東升看著無所適從的吳古安,“都說師者為父。”


    沒有太多言語,吳古安扭頭望向才整隊好的妄心營,“甲乙兩隊去北城,丙丁兩隊去南城,戊隊去王府匯報情況讓飛魚閣全員出動,若他在城中殺了人,那便就地格殺。”


    下出這樣的命令,可見吳古安心中是何種作痛?


    迴憶之於人,是性命的根本和難以掙脫的羈絆,正因為難以掙脫,故而人往往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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