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石樓,年紀不大,約莫與桓尢鸛同歲。


    其生性殘忍,喜好荒原馳獵,愛錢財更愛美人,曾是北塞軍中的一名小伍長。因為對手下極其苛刻,所以曾有石惡狗的諢名。後來被老持節令望見他因為手下的一點小過失,而把人打得半死。


    悉心開導他,“跑得快的牛常常會將車拉翻,少年人年輕氣盛應該學會克製,方當大用。”


    石樓一朝明悟,開始收斂自己的鋒芒,但對手下依舊嚴格,卻也不乏關愛。


    如此一來,拖雷汗上台後,在漠南軍國庶事唿必賚的帶領下,石樓大放異彩。因其經常做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瘋癲事,戰果卻異常出彩,逐漸的惡狗的諢名就被叫成了野狗。


    夕陽下,石樓一馬當先,身後是二十名副將,再往後是萬餘輕騎。


    全軍直愣愣的望著草叢中湧出的黑羽役,全軍肅然,戰意昂揚。


    忽然間,對麵的黑羽役毫無征兆的發起了衝殺。


    他先是一愣,繼而嘴角掛出一抹滲人的笑容,肥碩的大臉上,半張臉嚴肅不動,另外半張臉擠出道道褶皺。


    看這陣仗石樓大概也知道了對麵領兵的人是誰了。


    這樣不要命的衝鋒,又是昭德王朝黑羽役。


    便隻有一人。


    十三太保之一的渾太保桓尢鸛與他麾下的驍風營。


    石樓這人陰險歸陰險,不過從來都不缺自知之明。他明白桓尢鸛是衝著自己來的,自然不會進入了他的節奏,上來就人馬對衝。


    也知道桓尢鸛手下都是精兵老卒,自己這兒可是好不容易才募集到的新兵蛋子,若是中了他的挑釁,人馬對衝十有八九會被衝散了陣形亂了軍心。


    石樓率先派出十名副將,各自領兵五百迎著黑羽役方向衝殺而去。


    騎兵交戰,並非誰先開始衝鋒誰就有優勢,如果距離過大,那麽揮砍出的第一刀便大打折扣,若是距離太近,騎兵便不能有效發揮出馬上劈砍的功效,所以對衝殺的距離把控是一個騎兵將領最先要學會技能。


    由於兩軍之間隻有幾裏地的距離,石樓的副將領命後立即下令拔刀,策馬狂奔起來,不敢有絲毫延誤。


    北塞馬刀不同於昭德的陌刀那般長而巧,而是寬背薄刃,刀身比較沉重,這樣有利於增大砍劈的力度。


    而且他們的馬刀有兩種,一種是製式重騎馬刀,另一種是輕騎馬刀。


    重騎馬刀線條流暢,刀柄一般都略向刀刃方向彎曲,這樣帶弧度的刀柄更利於騎兵掌控,不易脫手。


    但是輕騎馬刀與重騎馬刀略微不同,刀身比重騎馬刀薄,分量也輕些,北塞輕騎主要是利用馬的速度形成的強大衝擊力帶動馬刀完成劈砍等動作,所以以輕快作為裝備的主旋律。


    而反觀黑羽役的陌刀,則大為不同,刀柄較長沒有護手,刀身細長,刀刃鋒利,帶有刀尖和血槽。


    這樣的做法有一個北塞馬刀無法企及的好處,除了像馬刀那般能完成削、劈、砍等動作之外還可進行刺、戳。


    兩軍對壘,刀劍無眼,刺、戳能更容易的傷及內腑及筋骨,使敵人更快的喪失戰鬥力。


    而血槽呢?不像它的名字那樣是用來放血的,也不是工匠們所說的那般是用來減輕陌刀重量的。


    它的主要作用在於能更好的拔刀,如果刀身沒有血槽在刀刺入人體後由於肌肉劇烈的收縮,使拔刀變得很困難,但是加了血槽後可以使肌肉與刀身之間產生一個縫隙,這樣便更容易拔刀。


    另外陌刀也可以雙手持握,下馬步戰也算是大殺器,這是北塞馬刀所不具備的。


    夕陽下,兩軍宛若黑白兩股浪潮,南北對衝而來,馬蹄聲雜亂而躁動,在陰山山脈來迴激蕩。


    張東升與獨孤昆侖仍舊立在原地,遠望而去隻能看見一線黑黢黢的背影。


    獨孤昆侖生在山中,長在山中,自然不會知道什麽是戰爭,但卻知道他們各個手握重兵,相互對衝可不是為了玩,他撓了撓頭,疑惑道:“為什麽,人,相殺,他們?”


    張東升一時間竟然不知道作何解釋,他略作思考,緩緩道:“好事與好事碰在一起,就變成了不好的事,世道上的事便是這樣的無跡可尋。”


    獨孤昆侖勒了勒馬韁,再次問道:“幫忙,我們?”


    張東升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幫,但不是現在!”


    此時,兩軍對衝臨近,桓尢鸛一聲尖銳的哨響,每一騎都掏出了一縷黑布,為了防止戰馬臨陣退縮,蒙上了戰馬的眼睛。


    一名驍風騎兵與一名北塞騎兵幾乎同時撞在了一起,陌刀猶如一柄鋼針,直接捅了這名北塞騎兵一個透心涼,而對於北塞騎兵的劈砍,這名驍風騎兵雖然極力躲避,可仍舊是被一刀斬去了左胳膊。


    他無視已經不知道甩飛去哪裏的手臂,流利拔出陌刀,繼續策馬沉默前衝。在第二刀到來前橫削去一人頭顱,而此時他已經無法再躲避掉砍向自己脖頸的馬刀了,他蹬馬躍身而起,緊握陌刀,在生命的最後之際又捅穿一人咽喉。


    有那種沒有錯開衝鋒道路的,兩騎硬生生的撞在一起,戰馬的頭顱被瞬間撞得粉碎,雙方人仰馬翻摔倒在地後,立馬被後來的馬駒踏成泥漿。若是好運沒被馬匹踩踏到,驍風營的陌刀便發揮出了極大的作用,兵卒繼續弓腰衝鋒借由陌刀的長柄專斬馬腿。


    而作為將領的桓尢鸛在戰場中格外惹眼,此刻的他已經渾身被鮮血浸透,身負了兩刀之傷,好在隻是皮肉,並未傷及筋骨。再又斬殺了一名約莫十四五歲的北塞騎兵後,他的戰馬才緩慢下來,他勒馬滿臉笑意的遠望石樓。


    石樓眼光掃過戰場,表情凝重起來。


    似乎並不止他一人滿臉的笑意,整個驍風營都完全沉醉在鐵血的韻律之中。果然是有什麽樣的將領就有什麽樣的兵卒,驍風營在交戰中得到了瘋狂的快樂和陶醉,這樣不要命的打法,迅速的在五千騎中撕扯開一條口子。


    雙方初次接觸,便都是腥風血雨,人頭飛滾,積屍成堆。


    夕陽下,草木顯得格外腥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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