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離了脖子還能說話,這是張東升頭一朝見識。除去自身修為的造詣,這一刀頗有劍聖一劍橫絕十三峰的味道,再看向竇問天,張東升眼神都不對了。先前確實是小瞧了他,以為他不過是個世家圈養的酒囊飯袋,現在再看來,這家夥在用刀一途上沒少下過苦功夫,將來會是一個在江湖攪起浪濤的人。


    江湖總是出其不意,才顯得無比精彩。


    馬車重新上路,張東升想扔掉人頭,被竇問天攔住了,不管這人頭如何如何血腥,硬是要拿到漢川城換賞錢。


    人頭就這麽被直愣愣的掛在馬車旁邊,隨著道路的顛簸,人頭就這麽跟著節奏晃動,梁地的民風彪悍可見一斑。


    對於張東升沒有問出問題的答案,竇問天頗有微詞:“就你這個反應速度,肯定不是個使刀的好角色。”


    憋屈至極的竇問天接著補充道:“就這麽抱著頭,你咋就沒問出來呢?”


    竇問天的話張東升一句也沒聽進去,任由他在耳邊絮絮叨叨個沒完,他此刻仿佛竇問天上身一般,蹙眉思索,一動不動。


    腦子中不斷在迴想他出刀時的情景。


    忽然,張東升猛地扭頭看向竇問天,把他嚇了個激靈,張東升問道:“可否借刀一看?”


    將刀遞給張東升,竇問天輕聲笑道:“你是好奇我的刀為什麽這麽快?”


    拔出刀,整把刀平淡無奇,甚至還有兩處帶有鏽跡,別說削鐵如泥,就是削幾個稻草,角度不對也難以削斷。那就說明不是這把刀的問題,而是他出刀的手法精妙,把刀收入鞘,真是覺得世間確實無奇不有。


    既然刀客都說出來,張東升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的道:“指點一二?”


    刀客仰趟在草垛子上,沒有流露出任何得意自滿,緩緩說道:“其實也沒什麽訣竅,都是刀意使然。在梁地,好的刀客,都有兩把刀,心中一把手中一把,不論哪一把都不會輕易出刀,這是一種蓄養刀意的法子。刀意蓄得愈久,心中的那把刀便愈是鋒利,磨練到手與心合二為一的時候,出刀便勢不可擋,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張東升思索片刻,皺了皺眉頭發起呆來。


    竇問天翻了個身爬著,望著道路的前方喃喃道:“世間本就如此,道理都很簡單,隻是聖人磨破了嘴皮子,也沒人願意去做。不僅不做,還老是去追逐那些緣木求魚的事,不知道耗費多少精力,到最後往往都拚不過油盡燈枯,長生沒得入,刀也沒練好。”


    夕陽西下,馬車到了漢川城,張東升也與他們分道揚鑣,城門口有一大群人圍著看告示,張東升走近一看,告示上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旁邊還配了一張滿頭白發的畫像。


    秉一觀重金懸賞緝拿,為了抓住張東升,可以說無所不用其極,竟然開出了一百兩黃金的高價,這個價碼,比當初張東升父親給秉一觀的錢多出了數倍。


    要知道,尋常人家一整年的開銷不過二三十兩銀子,折合成黃金不過兩三兩而已。


    “喂,這家夥和你還有點像。”竇問天的聲音在張東升旁邊響起。


    惹來了眾多的目光,還有人認真對比起來。


    張東升望向刀客,淡定從容道:“要真是我就好了,我要是有這路子,秉一觀都得被我搬空咯!”


    眾人哈哈大笑。


    竇問天繼續道:“也對,就你這反應,估摸著沒進大門,就得被打成篩子!”


    經這麽一說,眾人紛紛轉過頭去,懷疑也衝淡了幾分。


    “你不是走了嗎,怎麽又迴來了?”


    竇問天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來換人頭的賞金的,拎著人頭急匆匆的向著城門駐軍跑去,隨後就跟著兵卒消失在了人群中。


    過了漢川城就離陽鴻關不遠了,這裏也就成了個魚龍混雜藏汙納垢的地方。


    但是這裏卻沒有張東升想象的那麽亂,因為城中隻有劉家這一股勢利,一家獨大。其他有起色的勢利都會被劉家扼死在搖籃中,這樣的情況持續了數百年之久,也就讓劉家越發的難以撼動,成了漢川城當之無愧的土霸王。


    這城很小,隻有幾條街道。


    有刻薄的人說,在北門邊撒尿邊走,走到南門一泡尿都沒撒完。


    雖然言語誇張,但也形容出這漢川城的規模。


    如今正逢漢川城趕集,來來往往的百姓眾多,雖然天上飄飄灑灑的飄起了小雪,仍舊攔不住附近鄉民們蜂擁而至。


    張東升正走在大街上,想著找一家兵器行買一把趁手的兵器。


    忽然,一個小個子撞到了張東升,順手摸走了他的錢袋。張東升反應迅速,稍微側身便拎著了這小賊的後領。


    小賊看年紀不過十二三歲,骨瘦如柴,穿得單薄。


    被逮著也不驚慌,嬉皮笑臉的將錢袋放迴張東升的手掌中,是個偷雞摸狗的慣犯。


    還了錢袋,小賊皺起眉頭,因為他發現手上占了一抹黑色顏料,奇怪的望著張東升,忽然他雙眼瞪大,就要驚唿出來。


    張東升手腳麻利捂住嘴,把他拖進了路邊的一個巷子裏。


    張東升也借機看了看頭發上的染料,看來這東西隻能持續半個月,瞧這個蛻變的程度,湊合湊合將就幾天應該沒問題。


    小賊渾身顫抖,恐懼地望著張東升,拚命的掙紮著。


    “不準叫喚。”張東升的命令毋庸置疑。


    小賊拚命的點頭。


    鬆開小賊,他撲通就給張東升跪下了:“我求求你,別殺我!”


    張東升平靜道:“殺不殺你,看你接下來的表現,你先隨我去城裏的兵器行挑把兵器,我還得在城中呆上些日子,在這期間你得跟我在一起,我離開漢川了你愛咋折騰咋折騰。”


    小賊如獲大赦,眼神煥發光彩。


    “走吧,先帶我去吃個飯,越清靜的飯店越好。”


    左拐右拐,二人到了一條冷清的街道,小賊領著張東升進了一家飯館,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點了幾個小菜,張東升大快朵頤的吃起來,小賊在一邊看著直咽唾沫。


    張東升扯了扯嘴角道:“你也可以吃。”


    得到了準許,小家夥狼吞虎咽,比張東升吃相不知道誇張了多少倍。


    這時一個乞丐打扮的小女孩走到窗前,模樣可憐的望著張東升二人,她個子矮小,看樣子與小賊一般年紀。


    她拚命的墊起腳跟看著張東升桌上的飯菜,店小二見狀趕緊出去驅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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