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大選已經進入了最後一周的倒計時,以目前的民調數據顯示,自賀廣鍾擔任白虎警署署長一職以來,對警署進行了一係列的改革——升級設備、規範管理,令白虎警署的風貌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再加上接連破獲了幾起大案,賀廣鍾在tmx市收獲了不少人望,各大主流媒體將這歸功於餘市長知人善任,連任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除此之外,國民議會的絕大多數席位亦毫無懸念,其中包括刑洪明。


    陸亞茗拿到了那天晚上停車場的監控錄像並交給了柏皓霖,為了不錯過任何一個線索,柏皓霖將當天進出的車牌全都記錄下來,從車管所的係統中找到車主信息,然後與參會人員進行比對,因當天參會的人數有兩百多人,加上服務員、食品商、宴會承包公司等,前後進出的人數多達320人,對於孤軍奮戰的柏皓霖來說是不小的工作量,他一方麵急於找到刑洪明的七寸,另一方麵還得提防他可能會對陸亞茗帶去威脅,同時還要應付賀廣鍾給他的工作壓力,令他忙得腳不沾地。


    所幸,不知是刑洪明忙於競選,還是其他什麽原因,他並沒有對陸亞茗或柏皓霖出手,但柏皓霖依舊不敢放鬆警惕,他甚至想過要不要先下手為強,如果使用從尾陽島拿到的毒刺膠囊,可以讓刑洪明死得神不知鬼不覺,可他一死,所有的線索都會斷掉,不到萬不得已,柏皓霖不想這麽做。


    在柏皓霖一門心思查刑洪明時,易雲昭利用閑暇時間深挖莊旭昴的過去,雖然還沒有找到他的行蹤,但他那異於常人的執著將莊旭昴從出生到現在的所有資料都查了出來。


    心理支援處


    柏皓霖這幾天在暗中比對著那晚參加宴會的人和進出的往來車輛,已經查了一大半,還沒有發現端倪,令他越來焦慮,他甚至不敢肯定自己一定會從中找到線索,但除此之外又別無他法,就在他揉著太陽穴,蹙眉沉思時,易雲昭拿著莊旭昴的資料來找他了:


    “柏醫師,有空嗎?”他抱著一個30厘米高的紙箱,從他的力道來看,裏麵應該不輕。


    “有什麽事嗎?”柏皓霖抬起頭,盡量將眼裏的焦慮掩藏起來。


    “我找了一些莊旭昴的資料,想聽聽你的意見。”易雲昭說著抬了抬紙箱。


    柏皓霖有些頭痛,現在他最缺的就是時間了,但看到易雲昭如久餓的小狗用期盼的眼神凝望著他,他實在不忍拒絕,隻得道:“能先說個大概嗎?”


    “嗯!我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易雲昭麵露欣喜,他從箱子裏拿出濃縮的精華部分,目測僅有十來頁,道:“我等你看完再說。”


    “好。”柏皓霖接過資料開始翻看。


    第1-3頁介紹的是莊旭昴的基本情況:莊旭昴本是a市人,在他四歲那年,他與母親到tmx市探望父親時,列車出軌,令他的母親與同車的一百多名乘客去世。因莊旭昴的父親工作繁忙無暇照顧他,將他交托給爺爺奶奶照顧。


    直到16歲那年,爺爺去世,奶奶住進養老院,他的父親才將莊旭昴接到tmx市,那時候他已經再婚,從此莊旭昴開始與父親、繼母以及一名同父異母的妹妹一起生活,直至他念大學。


    第4頁是一張19年前致莊旭昴母親死亡的那起列車脫軌事件報道的剪報,柏皓霖不由地佩服易雲昭,在沒有網絡搜索的年代,他居然能找到這麽老舊的報紙。剪報大致寫了列車脫軌的原因、責任人處理等事項,但易雲昭特意用螢光筆標記了其中一行:“第17號車廂唯一的幸存者是一名4歲男孩,他的母親在最後一刻用身體護住了他……”


    第5-6頁是莊旭昴母親的驗屍報告,因當年那起列車脫軌事故是在a市與tmx市之間的b市發生,驗屍官也是b市警署的法醫,在死因一欄,他寫道:“約20厘米長的鋼筋刺穿死者頸動脈,引起動脈爆血,死因為失血過多。”


    這時一直緊盯著柏皓霖的易雲昭見他已經看到了屍檢報告,解釋道:“我問過秦醫師,她說動脈爆血類似於被割喉時的血液噴射,有時候可達一米多遠,如果有人站在他對麵,就像淋了血雨一樣。”


    柏皓霖還記得自己對於割喉案第一名受害者曾被兇手特意轉身麵對觀光電梯的玻璃時所做出的側寫:兇手的潛意識讓他想在下方欣賞噴射出的鮮血染滿整個玻璃窗的感覺,這無疑與莊旭昴的童年經曆契合,可問題是,當年他的母親是為了保護他而死,最後怎麽會演變成如此殘暴的殺人手法?


    第7-10頁算是給了這個問題的答案,這是易雲昭找到莊旭昴家人後,從他們那裏了解到的情況,裏麵並沒有記錄多少莊父對兒子的評價,倒是寫了不少他繼母和鄰居的描述,在他們眼裏,莊父對莊旭昴並不好,他一直將其母的死怪在莊旭昴身上,時常暴力相對,尤其是在喝醉酒後。


    莊父這樣的行為給莊旭昴帶來了更大的心理創傷——本來童年時期目睹了血腥場麵的孩子就很容易產生暴力傾向,再加上父親的怪責,令莊旭昴對母親的看法發生了很大的轉變——在一般情況下,當孩子失去母親時,他們通常會把母親視為受害者,會想去保護女性,而不是傷害她們。


    但莊旭昴的父親在他童年時期並沒有陪伴在他身邊,不僅沒能彌補母親去世帶給他的創傷和陰影,更糟糕的是在他第二逆反期(即青春期)對其施加暴力,令莊旭昴對母親的看法從同情和愧疚演變成憤怒和憎恨——這是對她的過早離去產生的不良情緒,從而衍生出對血液的迷戀和對女性的不尊重。


    第11-14頁是莊旭昴念高中二年級時,高三的一名學生被老師責罵後心生怨恨,竟將老師殘忍殺害,這名學生的父母請了全市最好的律師為他辯護,律師找了一名精神病理學家,證明其為偏執型人格,同時患有被害妄想,即兇手當時認為受害者將對他產生性命的威脅才先下手為強,所以他行兇時並不具備刑事責任能力和民事責任能力,律師的辯護令他逃脫了法律的嚴懲,僅被判進行心理治療。


    看到這,柏皓霖想起莊旭昴剛到心理支援處時,他曾問過他為什麽選修犯罪心理學,莊旭昴當時提起過這件事,卻沒有說行兇者利用精神疾病逃脫了牢獄之災,想必那時候他就已經對將要發生的事有了計劃。


    第15頁則是莊旭昴大學畢業時,班導師撰寫的推薦意見中通常都是一些褒揚之詞,不過莊旭昴的推薦意見中有幾句鮮少看到的話:“對新鮮事物有異常的好奇心”、“格外執著於認定的信念”、“獨特的行動派”,潛台詞說明班導師認為莊旭昴狂熱、偏執、做事不計後果。


    任何事都有兩麵性,有過這樣評價的人不乏一些成功人士,比如易雲昭,這些詞句同樣可以用來形容他,單從這點無法判定莊旭昴有什麽問題,但母親為了保護他慘死、父親怪罪於他時常暴力相向、親眼看到有人因為精神疾病逃脫了法律的製裁,這些事件就像一道道不起眼的小路,漸漸帶著莊旭昴一點一點地偏離了大道。


    易雲昭見柏皓霖已經看完了,迫不及待地問:“你覺得怎麽樣?”之前易雲昭隻是對莊旭昴隱瞞曾在藍山精神病院實習的事感到奇怪,但看到這些資料後,就算他沒正式學過心理學,也覺得莊旭昴與兩起連環殺人案有所關聯。


    柏皓霖並沒有對任何人透露過他對莊旭昴的懷疑,他依舊習慣於潛行在暗夜中獨自行動,現在易雲昭明顯已經察覺到了什麽,隻是他不確定他的發散性思維會不會又把他帶到另一個次元,於是道:“能查到這些資料真有你的!既然你來找我,肯定是有什麽重大發現。”


    “我剛開始查割喉案的時候問過莊旭昴如何判定兇手有精神病,他給我說了一大堆心理學名詞,其中他提到你判定兇手是具有反社會人格障礙和表演人格障礙的雙重障礙患者,僅僅是因為第一起案件兇手殺害受害者後將他反轉麵朝玻璃。”易雲昭道。


    “是的,他想欣賞血沿玻璃流下來的場景。”柏皓霖頷首。


    “這會不會是莊旭昴小時候看到他媽媽動脈爆血後,潛意識產生了什麽不正常的心理?”易雲昭不知道心理學的專有名詞應該怎麽說,但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你的意思是……”柏皓霖微微側目,他能推理出莊旭昴是兩起連環殺人案的兇手一是因為他本身與莊旭昴關係較近,二是他一直參與了兩起連環殺人案的調查,三是他有一定的心理學知識,可以判定出莊旭昴的心理痕跡與兇手的一致性。


    易雲昭就不一樣了,他雖然可以查閱資料,但沒有親身參與調查,再加上他沒有學過心理學,隻能依靠邏輯推理,更何況一直以來他都有很嚴重的幻想症,思維時常偏離正常範圍,但這一次易雲昭異常精準地擊中了靶心。


    “莊旭昴才是割喉案的真正兇手!”易雲昭篤定地說,隻差一個劍指了。


    柏皓霖沉默了,他在思考應不應該把莊旭昴交給警方,以前他悄悄處決罪犯,剛開始是因為警方對他們無能為力,需要他親自裁定,後來他已經習慣了獨自遊離在法律之外,形成思維慣性後就很難再打破,但賀廣鍾到警署後,警方的辦案方法和效率有了顯著提升,易雲昭的妄想症亦好了一大半,這次他能將視線鎖定在莊旭昴身上就是最好的證明!


    更何況現今柏皓霖還需要對付刑洪明,已是自顧不暇,也許將莊旭昴交給警方應該是最明智的決定:“你的分析並不是沒有道理……。”


    “要不你先說‘但是’吧!”易雲昭急切地想知道下文,每次他的怪異推理都是被柏皓霖一腳踹迴到現實中,他以為這次也不會意外。


    “這次沒有‘但是’。”柏皓霖衝他微微一笑。


    “真的?!”現在輪到易雲昭吃驚了。


    “你的推理有一定的道理,藍山精神病院的西院是唯一使用苯乙肼的地方,他特意隱瞞了自己曾在藍山實習的事,說明他心裏有鬼,另外如你所查,他的童年和青春期經曆都符合兇手的側寫,隻是,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他。”柏皓霖道出了一個殘忍的現實——莊旭昴已經鬼隱了!


    “嗯,我知道。”易雲昭的聲音小了一些,“不管怎麽說,先把他揪出來!”


    “既然知道了莊旭昴有問題,我們就應該從他那裏入手。”柏皓霖開始引導易雲昭。


    “但我查過他所有的親人、朋友、同事,沒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易雲昭說著蹙起了眉頭。


    對此,柏皓霖並不意外,莊旭昴從警署辭職就已經鐵了心地玩失蹤,他在警署工作的時候也學了不少反偵查的手段,要在這個擁有2000多萬人口的國際大都市消失並非一件難事。


    “我們不防換個角度思考,”柏皓霖沉吟著,“莊旭昴的作案動機是什麽?為什麽他特意要從藍山辭職到警署實習?”


    “喜歡刺激?想要看到警方拿他束手無策的樣子?”易雲昭猜測。


    “沒那麽簡單。”柏皓霖搖著頭,這也是他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雖說很多連環殺手都喜歡參與到案件中,或是以目擊者的身份從旁觀察,或是在各大新聞媒體中默默關注,但像莊旭昴這樣完全近距離地投入到案件中的並不多見。另外,一些兇手為了將警方的視線轉移,會做一些陷害別人或是毀滅證據的事,但為什麽莊旭昴非常明確地要求警方查服用精神類藥物的患者名單?


    想到這,柏皓霖腦內靈光一閃,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會不會這才是莊旭昴的真正動機?!的確,莊旭昴拿到了精神類藥物的患者名單後連環割喉案就結束了,那麽這個名單能給他帶去什麽用處?是想找到像鄒俊一樣容易控製的精神病患者?


    就在柏皓霖還沒理清頭緒時,正在翻看著案件資料的易雲昭突然一拍大腿:“我想到了!這也是我一直都覺得奇怪的地方,莊旭昴是怎麽判斷割喉案的兇手患有精神疾病的!”易雲昭“啪”地一聲將文件放在柏皓霖麵前,指著其中一段道:“既然他就是兇手,那他索要的這份名單一定別有用心!”


    柏皓霖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連環割喉案結案報告中的一句話:根據心理支援處實習犯罪側寫師莊旭昴的建議,警方向法院申請調取了本市服用舍曲林、苯乙肼、芬普雷司、阿普唑侖的患者名單。(以上藥物均是抗抑鬱或抗焦慮藥物)


    易雲昭的想法與柏皓霖不謀而合,隻是這份名單有近四百多人,僅憑他們二人之力,要查到猴年馬月去了,求助於賀廣鍾是最好的辦法。


    署長辦公室


    賀廣鍾聽完柏皓霖和易雲昭的敘述,對他們的看法頗為認可,並安排刑偵四處和刑偵五處協助他們排查這份名單,看莊旭昴有沒有跟他們中的誰聯絡過,安排妥當後,兩人正欲離開賀廣鍾辦公室,他突然把柏皓霖叫住了:


    “小柏,你留一下。”


    待易雲昭先行離開後,賀廣鍾開門見山:


    “我來警署已經大半年了,警署的硬件設施,已經在我的能力範圍內進行了升級換代,接下來軟件部分也應該動動手術。”


    柏皓霖暗叫不妙,莊旭昴是心理支援處的人,犯下這麽大的案子他卻毫無知覺,恐怕賀廣鍾已是非常不滿,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出色的犯罪側寫師,在fbi從事犯罪側寫多年,一定對柏皓霖的工作方式頗有微詞,更何況在莊旭昴這件事上,柏皓霖也的確應該負管理不善的責任——當時若不是他查另外的案子,對莊旭昴采取放任自流,事情亦不會到如此糟糕的境地。


    賀廣鍾似乎看穿了柏皓霖的心思,他將身子往前傾了傾:“莊旭昴本身就學過心理學,他知道如何偽裝自己,我也是直到最後才發現問題,所以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柏皓霖在心裏籲了口氣,他原以為以賀廣鍾的強硬,就算不讓他卷被子走人,也會將他降職處理。


    “我要說的是刑偵五處,”賀廣鍾道,“你到警署的時候有兩年了,你覺得刑偵五處怎麽樣?”


    刑偵五處從柏皓霖進入警署開始,就一直是個幽靈部門,隻接手一些無關緊要的小案子或是協助其他部門做點監視、走訪調查之類的小事。領導者李警司平日擺花弄草,以前不忙時,他還會陪他下下棋什麽的,警司如此不問世事,手下的警員也一個個作風懶散,唯有易雲昭例外,但易雲昭之所以到刑偵五處亦是因為他以前有很嚴重的妄想症,可以說刑偵五處是養活一些邊緣人員的地方。


    賀廣鍾突然這麽問,難道是想取消心理支援處,將他發配到刑偵五處去?


    柏皓霖隱隱有些不安,他之所以可以安心查父親被害的案子、之所以可以暗中成為法外製裁者,都是因為身在一個可以自主的地方,若要將他調到刑偵五處,再安排一個搭檔,他以後如何便宜行事?


    柏皓霖雖沒說話,但他抿著嘴唇,眉頭微沉的樣子被賀廣鍾盡收眼底,他不再詢問答案,自顧自道:“我準備近日解散刑偵五處。”


    “什麽?”柏皓霖吃了一驚。


    “李立安,我會讓他提前退休,他本人已經同意了,至於其他人,能找到好去處的,我不會阻攔,要留下來的,我會將他們安排當巡警和片警,不過……”說到這,賀廣鍾停了停。


    柏皓霖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接過話:“易雲昭如果當巡警或片警就大材小用了,有好幾起案子都是因為他出色的觀察力才得以破獲。”這是他由衷的評價,他也明白了賀廣鍾特意將他留下來的真正目的是什麽,但他的心裏隱隱有些不安,畢竟他在賀廣鍾眼皮子底下走黑暗之道已經需要格外謹慎,現在再加個觀察力一流、好奇心爆棚、到了南牆心也未必死的易雲昭?


    賀廣鍾點點頭:“易雲昭是一個難得的可造之才,所以我想把他調到心理支援處。”


    “但他並沒有心理學背景,當警察沒問題,做犯罪側寫師就——”柏皓霖的反駁有理有據。


    “我聯係了以前fbi的同事,很快會有一批具有潛力的警員到匡提科【注】進行特殊培訓,包含鑒證技術、審訊技巧、偵查手段等等,當然也有犯罪側寫,易雲昭會是其中的一員,至於他能不能成為犯罪側寫師,還需要通過測試。”賀廣鍾已經考慮好了。


    (【注】匡提科:fbi所在地)


    聽了賀廣鍾的話,柏皓霖頗為感慨,當初餘市長任命賀廣鍾為警署署長,僅僅是因為當時他的民調走低,已經被對手逼到了邊緣,急需恢複聲望,才挺而走險任命了亟孚人望的賀廣鍾,現在看來,這步棋走得極好,不但餘市長保住了他的連任,還給原來霧霾沉沉的tmx市引來了一縷曙光。


    也許我應該趁著還沒有陷得太深的時候抽身。柏皓霖腦海中竟浮現出這個早就被他塵封已久的念頭。


    “如果可以,我也想再重修一遍犯罪心理學。”柏皓霖帶著自嘲笑道。


    “你的確應該重修一遍。”賀廣鍾不留情麵地指出,“我準備派你第二批去。”


    話雖如此,但賀廣鍾並非不認可柏皓霖,他清楚以他個人之力,能在陳腐的警署成立心理支援處已實屬不易,更何況fbi的心理支援處是由團隊組成,而這裏隻有柏皓霖一人,他還年輕,成為側寫師的時間並不長,出現紕漏是正常的,隻可惜賀廣鍾自己有更多的管理工作需要處理,不能將精力單放在某一個案件中,否則兩起連環殺人案的走向將會有所不同,所以他需要柏皓霖盡快成長,也需要有更多優秀人員加入這個年輕的團隊。


    賀廣鍾的快人快語令柏皓霖深受打擊,可不知為何,又有些如負重釋之感。


    在賀廣鍾的示意下,刑偵四處和五處的警員開始調查莊旭昴特意要求的那份服用精神藥物的患者名單,柏皓霖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查參加陸亞茗宴會的人員名單上,自他與賀廣鍾談話後,他知道自己可以自由行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將所有進出車輛和參加宴會的人員名單比對後,柏皓霖認出了一個顯眼的名字:鄒誌德。


    雖然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但柏皓霖還是清楚得記得此人是一名私家偵探,曾受雇於被他盯上的海警羅於強,柏皓霖查到羅於強利用職務之便走私毒品,羅於強亦注意到了柏皓霖的存在,派鄒誌德查他的底細,柏皓霖看穿後不動聲色,將計就計,利用他來了個一石二鳥,可這差不多快一年以前的事了,為什麽鄒誌德會再次出現在柏皓霖的視線中?他受誰的雇用?從什麽時候開始調查他的?目前發現了什麽?


    這些想不出答案的問題令柏皓霖如佛芒在刺,他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雖然他不知道原因,但結果是很明顯的:沒有在陸亞茗受邀名單中的鄒誌德必定心懷不軌,他帶有極強的目的性撬開柏皓霖的車,看到他在宴會廳的監控錄像,但事情就此就告一段落了。


    試想一下,如果鄒誌德是刑洪明派來的,肯定會將ipad作為鐵證交給他,以刑洪明的性格,柏皓霖必定早就死於非命,但是他沒有,所以從結果推斷,鄒誌德並不受雇於刑洪明。


    除了刑洪明外,柏皓霖的心頭大患就是賀廣鍾了,但賀廣鍾是白虎警署的署長,如果他懷疑柏皓霖,絕不會找一個私家偵探,所以也可以排除。


    那麽會是誰?


    想了很久都沒想到,這令柏皓霖覺得頭有點痛,他一邊蹙眉按著太陽穴,一邊將自己的過往如翻看日記一般查找著。


    柏皓霖通常是設下心理陷阱抓捕獵物,而且他鮮少直接下手,幾乎不會讓人懷疑是他所為,所以一定是跟他有某種微妙的聯係,但還不至於令對方懷疑到報警的程度。


    這樣的話,就隻有陸家的人了!


    陸菀鈺抓住了柏皓霖的把柄,為了報複陸亞茗,跟他貌合神離地交往過一段時間,這也是柏皓霖假手羅於強解決掉她的重要原因,當時鄒誌德受雇於羅於強,會不會發現了什麽?


    想到這,柏皓霖心中一緊,背脊一陣發冷,若那時鄒誌德就已經在暗處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那對他在做的事知道了多少?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個擔心應該是多餘的,如果鄒誌德真的掌握了什麽實質性的證據,哪怕他沒有報警,以私家偵探的特性,定會想辦法將這些情報變成經濟利益,但是他沒有,故可以推斷他對柏皓霖的事所知不多,或是他知道了什麽,交到了雇主手上,他的雇主決定不用?


    那麽他的雇主是誰?


    陸家姐妹的關係微妙,陸亞茗又對柏皓霖死心塌地,自然不是雇傭鄒誌德的人,即是說,隻有一個人:已故的陸家奶奶!


    柏皓霖曾見過陸奶奶一次,她是一個話不太多,卻不怒自威的老太太,從她兒子死後就一直獨掌陸家大權,再加上她向來討厭陸亞茗,獨愛陸菀鈺這個大孫女,因此陸奶奶雇傭私家偵探查她男友柏皓霖跟她的死有沒有關聯並非不可能!


    不過柏皓霖做得太巧妙了,巧妙得不會有任何人將他跟陸菀鈺的死聯係在一起,所以鄒誌德不可能查到什麽!


    更何況早在三個多月前,陸奶奶就因病去世,自她死後,按理說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了,可為什麽鄒誌德還在查柏皓霖?


    這令柏皓霖百思不得其解。


    與其想破頭,不如主動出擊!


    柏皓霖索性找到鄒誌德偵探事務所的主頁,發現他的網頁很久都沒有更新過,這個時間差不多就是陸菀鈺離逝後不久,不過柏皓霖在網頁下方找到了“業務聯係”的鏈接,上麵有鄒誌德的電話號碼。


    既然他一直在查我,恐怕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接活兒了,不知鄒先生的存款夠他用多久?柏皓霖暗忖著,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腦中油然而生。


    陸府


    鄒誌德接過管家給他的工資信封,摸著薄薄的一疊紙幣撇撇嘴。雖說他做私家偵探時也有生意不好的時候,但那時很自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現在幫陸家看門做保安,他感覺自己就像被栓著的狗,就算手上有了柏皓霖和陸亞茗做不可描述的小影片,卻不知可以用它幹嘛,這是讓他最窩火的事。


    這兩天他再次理了一下手上掌握的線索,隻知道陸亞茗和刑洪明互動頻繁,柏皓霖也在從旁協助,想必跟她把公司賣給刑洪明介紹的跨國集團有關,除了他們時常鬼鬼崇崇地偷偷見麵以外,鄒誌德實在看不出還有其他問題,隻有他的偵探直覺告訴他兩人在密謀著什麽。


    鄒誌德迴到自己的小房間,將信封丟在床上,正準備躺下思考一下未來的人生,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一個未知號碼,以前他接活兒時偶爾也會有謹慎的雇主用屏蔽的號碼打給他,已經不奇怪了,鄒誌德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喂?誌德偵探所,誌德誌德,誌在必德。”以前他念口號時激情滿滿,現在卻有氣無力。


    “鄒偵探嗎?”對方的聲音甕聲甕氣,像是經過了特殊處理。


    “有什麽事嗎?”鄒誌德以前遇到過這樣的客戶,倒也不覺得奇怪。


    “需要請你幫忙查一家公司,價錢好商量。”對方道。


    “什麽公司?你準備出多少?”鄒誌德原以為是查外遇什麽的,沒想到是個大單子。


    “一家貨運公司。先給你兩千的調查費,查出問題了再給兩萬。”


    “你希望查出什麽問題?”鄒誌德的偵探嗅覺告訴他這事不一般。


    “我要能告訴你,還要你做什麽?”對方有些不滿,“而且聽介紹人說,你的能力是本市偵探中數一數二的,當然不會隻滿足於這點調查費吧?”


    鄒誌德對他給的這頂高帽並不感冒,他撇撇嘴,在心裏打起了小算盤:兩千不算少,先收他一筆,就算查不出什麽,我也不虧。


    “行吧。”鄒誌德應道,“怎麽交易?現金還是轉賬?”


    “現金,今天晚上七點,白虎公園雕像西麵第二個長椅,你拿上今天的觀察時報。”對方說完掛了電話。


    “什麽嘛,搞得跟間諜接頭一樣。”鄒誌德嘀咕著,但也令他對這起單子充滿了好奇。


    傍晚六點四十,鄒誌德來到白虎公園,隻是他沒有坐第二個長椅,觀察時報也被他夾在腋下,他想先找出對方是什麽人。


    此時那根長椅上坐著一個正在玩手機舔食著冰淇淋的年輕女孩,鄒誌德暗想她應該不是聯係他的那個神秘人物,果然,又過了幾分鍾,一名跟她同齡的男孩小跑了過來,兩人說笑著離開了。


    鄒誌德看看表,已經六點五十了,他環顧四周,前方的廣場有一些正在跳舞、打拳的老頭老太太,偶爾會有年輕人戴著耳機從他身邊跑過,沒有看到可疑的人。他再次看看表,離七點還有兩分鍾,對方放他鴿子了?


    就在時針剛剛指向七點的時候,鄒誌德的手機突然響了,他迅速接起:


    “喂?你在哪?我已經到了。”


    “你找下椅子下麵。”對方的聲音依然甕聲甕氣,似乎沒有與他見麵的打算。


    鄒誌德滿肚疑場地起身,再次環顧四周,還是沒有發現可疑,他走到那根長椅處,蹲下身,果然看到椅子下方黏著一個信封,他將信封扯下,打開一看,裏麵不多不少,剛好兩千:“拿到了,然後呢?”話一說完,他就看到裏麵有一張紙條。


    “你看看裏麵的紙條,三天後我會再跟你聯係。”對方語畢又掛了電話。


    對方的爽約令鄒誌德有些不快,不過有錢在手,也可以撫慰一下受傷的心靈。將錢放到內包後,鄒誌德打開紙條一看,裏麵是極速貨運公司運送冷凍食材的時間和貨物量,按理說應該是極普通的帳目,但在最後一列總是有一些奇怪的數字和符號,從300β到800§不等。


    “什麽鬼?”鄒誌德眉頭擰了起來,他正準備將紙條折起來收好,這時,角落一個不起眼的痕跡引起了他的注意,根據他的經驗,這是上一張紙寫過東西留下的印跡,出於偵探的本能,他用筆在這個印跡上塗抹著,很快,幾行小字清晰可見。


    上麵記錄的是一個新聞發布會的時間和地點,旁邊還寫著“我社將有三人出席。”


    看到這,鄒誌德頓時了然:“原來是個偷懶的小記者,想讓我替他做活兒!”


    很多新聞調查記者都會做暗訪、臥底、跟拍這樣類似於偵探的工作,他們手上事情太多也會私下請偵探代勞,這並不奇怪,鄒誌德以前就接過記者的單子,主要是偷拍明星約會什麽的,查貨運公司倒是頭一遭。


    不管怎麽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更何況現在鄒誌德無所事事,這筆錢還能解決他眼下的財務危機,何樂而不為?


    蝦有蝦道,蟹有蟹路,鄒誌德雖是個不入流的小人物,但他的人脈極廣,都是一些跟他一樣不起眼卻在各行各業有門路的人,鄒誌德先後給稅務、工商、海關、檢疫等多個部門的熟人打電話打聽這家公司,對方都迴答沒有問題,所有的手續都是齊全正規的。


    鄒誌德想辦法拿到了對方提供那幾批貨運食材的官方資料,除了沒有300β到800§這樣奇怪的標記外,其他都一般無二,不過在翻看檢疫通行證時,鄒誌德發現了端倪。


    極速貨運運輸的大都是海外進口的生鮮食材,多以牛肉和海鮮為主,食材入境後需要到指定存儲冷庫待檢,通過檢驗檢疫後才能通關入境,入境時向海關出示相關檢疫報告即可,但鄒誌德發現極速貨運在使用重複的檢疫報告。


    比如33/s924--1565這份檢疫報告,顯示的是進口牛肉,兩個月內出現過三次;還有4491-237,顯示的是進口火雞肉,在三個月中出現過五次。由於這些重複的報告出現頻率並不高,而且每次審核的海關人員不一樣才沒人發覺。


    看到這個,鄒誌德有些明白了:極速貨運公司很可能在運病牛病雞或是以次充好賣到tmx市!隻是他依然不明白“300β、800§”這些符號是什麽意思。


    不管怎麽說,食品安全問題可是個大新聞啊!但重複的檢驗報告並不能證實他的猜想,必須要有證據!


    鄒誌德馬上聯係了一名在檢疫部門工作的熟人,經他幫忙查到極速貨運公司正好有一批冷鮮牛肉存在冷庫待檢,鄒誌德承諾給此人五百塊辛苦費,對方才答應當晚帶他到冷庫探明虛實。


    淩晨一點多,鄒誌德如約到了青龍區的檢疫局指定存儲冷庫,他剛從自己的小麵包車下來,等在路邊的檢疫局的熟人已經向他伸出了手:


    “拿來。”


    “什麽?”鄒誌德裝傻。


    “500,快點。”對方有點不耐煩地摩娑著食指和中指,“你以為我願意這時間跟你壓馬路?”


    “難不成我還會賴你的?”鄒誌德瞪著他,但他見不為所動,隻得如數支付。


    “你小子接了個大單啊!”他點清了錢,酸酸地說。


    “什麽大單,一共才一千,就讓你小子剝去五百。”鄒誌德一臉不爽。


    “這家黑心公司肯定是以次充好,你想想進口牛肉得多貴?再說有幾個人能吃出來是不是真的進口?還不是裝逼的!”他說著啐了一口。


    隻有在進冷庫的時候需要刷門禁卡,鄒誌德找的這人是一名檢疫員,自然可以自由進出,裏麵防護並不嚴密,每一個公司都會租用一間單獨的冷庫間,隻有一把密碼鎖,檢疫局的檢疫員每人要負責好幾十個倉庫,為了方便記憶,他們通常會用統一的密碼。


    在快速按下幾個數字後,密碼鎖響了兩聲,開門的指示燈變成了綠色,同時聽到門鎖彈起來的聲音,兩人合力拉開了厚重的大門,一股冷氣撲麵而來,令鄒誌德打了個冷顫。


    “哦,忘告訴你要貼暖寶寶了。”那人壞壞地笑著。


    鄒誌德白了他一眼,往裏望去,隻見裏麵五十平米大小的倉庫裏推了二十個貨架,每層貨架上放置著不少塊狀牛肉,他嚐試著想看看,但真如檢疫員所說,以他普通人的眼光還真看不出來這進口牛肉是好還是壞,唯有刺骨的寒冷令他有些哆嗦。


    檢疫員拿起掛在冷庫門邊的檢疫單翻看著:“真奇怪。”


    “什麽?”鄒誌德轉身向他走去,以緩解刺骨的寒氣,說話時嘴裏跟著吐出一團白霧。


    “這是今天下午一點多送來的,不到三點就簽發了檢疫合格報告。”


    “喲,你們現在的效率挺高啊。”鄒誌德酸酸地說。


    “屁!你以為檢驗隻需要看一眼?還得送去化驗什麽的,檢查的項目也有很多,這一來一迴,再怎麽快也要四個小時。”他白了鄒誌德一眼,從貼身腰包裏拿出一個五厘米高的透明玻璃瓶,裏麵裝著透明的液體,他走到貨架旁,用隨身的小刀割了一小塊牛肉丟在玻璃瓶裏,蓋上蓋後使勁搖了兩下,很快玻璃瓶裏的液體變成了紫色。


    “真有瘋牛病?”鄒誌德雖不是專業人士,但也看出了不對勁。


    “你剛剛說對方給了你一千讓你查的?”那人問。


    “啊,對。”鄒誌德眼都不眨。


    “牛肉裏含有四氧化鋨,你得管他要五萬才不虧。”毒品檢驗是檢疫的最基本要求,他也是順手試試,沒想到一擊即中!


    “啥玩意兒?”鄒誌德沒聽懂。


    “四氧化鋨,一種用於脂肪細胞的染色劑,經常被混入毒品中。”他意味深長地看著鄒誌德。


    “等等,你說毒品?!”鄒誌德吃驚不小。


    “對,這家公司不是在以次充好,而是在利用這些牛肉走私毒品。”不用想,那些奇怪的符號是肯定就是毒品的數量了!


    我勒個去!鄒誌德在心裏叫道,這個消息豈止值五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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