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時函才兩歲,還處於“養成”階段。


    組織隻是判斷,他可能就是被“眷顧”的那個人,所以自己成了他的父親。


    他還記得,那是個有微風的午後。


    當他第一次告訴時函,自己是他父親時,那個孩子臉上戒備的表情。


    不過,孩子總是好哄的。


    他給他配了奴仆,給他展示了自己出眾的能力,孩子很快就變得依賴他,而且在幾天後自己抱他上床睡覺準備離開後,怯生生的叫了一聲父親。


    他仍記得當時自己的心情。


    莫名的信息和胸臆之中淺淺的溫熱,仿佛世上真有一個生命,能與自己產生羈絆一般。


    他實在是太過真實了,由不得他不這樣想。


    時函用軟軟糯糯的聲音問:“父親,你從今以後都會陪我,永遠在我身邊,永遠愛我嗎?”


    他不知道一個兩歲的還處在人類智力發育初級階段的孩子,為什麽會懂這麽多詞語,但是那雙小鹿一樣的眼睛裏的渴望,卻讓他一時迷了心智。


    他迴答說:“會的,父親會一直陪著你,愛護你!”


    每次從夢境裏醒來,組織都會給他重新洗腦,確保他不會太過深陷。


    畢竟有太多太多的人,隻要進入了水晶宮後就會徹底迷失,再也無法醒來。


    他是組織最頂級的軍人,當然不能犯這樣的錯誤了。


    到底是什麽時候,他開始不需要組織洗腦就能清晰無比的知道自己目標,分辨自己心意,不再迷失親情之中的呢!


    大概是從他變得越來越強,天賦驚人開始吧!


    最後為了一個女人,將自己從萬丈高度挑落時,最後的一絲溫情也在自己心內泯滅了。


    不知道為何,在這生死時刻,他突然想起了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睛,想起當時他莊嚴鄭重的承諾。


    最終,還是沒有做到呢!


    他時金,是個言而無信的人啊!


    也就是在此時,邊澄的手拽下了他頭顱之中的芯片。


    最後的刹那,時金開口,聲調已經破碎殘缺,但邊澄還是聽得分明,他說:“真相,會讓你們後悔的!幫我跟他說一聲對不起。”


    他的語氣裏,沒有絲毫的怨憤,卻有一種看破世事的惘然和惆悵。


    邊澄微微一愣。


    真相?


    什麽真相?


    她心內一片茫然。


    她本來以為,她已經揭開了事實的麵紗,找到了這具軀體身上掩埋的秘密,她也借助外力,打敗了強大的對手。


    可是此刻她才發現,一切才剛剛開始!


    她是解開了自己身上的秘密,是知道了過去的一切,但是還有更多的謎團在等著她。


    她就像是手捧著洋蔥的孩子。


    每一次揭開外衣,都以為其下覆蓋的就是真相。


    但卻沮喪的發現,下麵是另外一層更厚更難剝開的麵紗。


    或許最好的辦法,就是端著這個洋蔥,永遠都不要去剝開,假裝開心幸福的活下去。


    然而眼下沒有時間多慮這個問題。


    隨著她拔下時金的芯片,她手上的金霧消失了。


    魔法都是有時效的,翔賜予的也不例外。


    她要從公主變為灰姑娘了,萬幸的是,她的王子得救了!


    隨著時金的死亡,他創立的重疊空間也自動失效了,邊澄抱起時函,發現眼前場景驟然變化,幾秒鍾之後,他們竟然是身處將軍城堡前的小廣場上。


    小小的溫泉歡快的在噴著水,絲毫不知道外麵的世界發生了什麽。


    邊澄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一時有些茫然。


    她沒有想到,時金的重疊空間就設在城堡的上空,結合他彌留之際的一句話,是不是代表他對這個便宜兒子,內心還是有那麽一絲絲感情的呢?


    隻是這感情比起任務,比起什麽高遠的目標來說,實在是不值一提。


    邊澄將時函抱進了房間。


    做遊魂的那些天,她無聊至極之下,已經將整個城堡上下十八層都摸得清清楚楚了。


    此刻,他們就在最底層的修複室中。


    將時函抱入修複倉後,邊澄開始一係列的操作。


    這些一部分是出自本能,一部分是跟著時函前段日子學的。


    肢體和電路修複並不算難,邊澄摸索一番,找到合適的材料,大概一個多小時也就完成了,就像是強行用502將斷掉的鞋底重新裝上一樣,雖然留下了一道難看的疤痕,但好歹這是一副完整的軀體了。


    疤痕什麽的。


    男人身上沒疤,還叫男人嗎?


    這是戰鬥的痕跡,是曆史的滄桑好麽。


    好吧,其實是她的技術太粗製濫造,嚴重不過關,但願時函醒來不要怪他。


    如果他還能醒來的話。


    邊澄煩躁的抓了一把頭發。


    程序又報錯了。


    她記得自己穿越之前,是很牛逼的程序猿,而且那天看到時函操作時,也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但真的等到自己上手,才發現千難萬難。


    時函芯片裏的防禦係統太強了,她根本無法侵入。


    現在時函處於一種很奇妙的狀態。


    芯片裏的病毒和他自身的抵抗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病毒無法再寸近,時函也限於自己所保留的空間太小而無法反撲。


    他隻能維持這種不死的狀態。


    沒法說法,沒法動作,甚至連轉動眼珠子也不行。


    邊澄很恐慌,這樣的拉鋸戰繼續下去,她沒法保證到底是時函贏,還是病毒會更甚一籌。


    前世就是做計算機的,所以她知道這樣的蠕蟲病毒最是難纏。


    你以為它已經被你拍死了,誰知道它潛藏在那個角落裏,又開始瘋狂的反撲。


    現在這情況,隻有有那麽一隻蠕蟲還有一戰之力,那這一場戰鬥的局麵,都可能會徹底改變。


    “警告,警告……”


    又一次報錯之聲響起。


    邊澄煩躁的抓了一把頭發,看了一眼修複倉內安靜躺著的時函,做了個深唿吸,再度起航。


    她此刻完全體會到了時函當時的心情。


    自己當時連芯片都壞死了,他居然還不放棄,一直不停在嚐試修複。


    他那麽執著是怎麽做到的?


    如果不是自己此刻也麵臨同樣的境地,邊澄不會知道,男人對自己,其實有這麽深的感情。


    “非法入侵警告……”


    再一次警告聲響起。


    邊澄都要抓狂了,恨不得將手邊的東西抓著直接砸到地上。


    就在這時,有人向她發送了通訊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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