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很快滾入剛挖開的坑裏,瞪著大大眼睛左右轉動著腦袋。


    “我求求你們,快救救他!啊,他越來越小了,可惡的紫霧,可惡的紫霧!不要帶走他!”花蟬嘶啞著聲音大聲詛咒叫罵。


    我迴過頭看去,屠嘯天的身軀已經完全籠罩在一片濃濃的紫色霧氣裏,霧氣攀上空中,慢慢消散在空氣裏。


    “大家快抓緊時間挖!也許出去之後能找個人救屠嘯天!”我對著可屁蟲和阿南說完,又奮力彎下腰,用手去刨土。


    “嘻,她根本就不幫忙,隻顧自己坐在那裏哭,我們也不給她幫忙。”阿南不屑說道。


    “你怎麽能這麽自私呢?能幫人處且幫人,趕緊的,時間就是生命。”我說著,頭也沒抬,手下的動作更快了。


    “可是,你更自私呢,人家求著你救他,你卻狠心不管。”阿南不服氣地說。


    “小屁孩,你懂什麽?”我雖然這樣說著,但心中卻不由得湧起深深的歉意,如果我是蝶女呢,如果我真可以救他呢?可是,即使我是蝶女,我也不能放棄自己的生命去救他,跟他無親無故,我憑什麽要一命抵一命,更何況是要用我最珍貴的去換?


    我正在糾結著呢,突然,右手手指甲好像碰到一個利器,而一陣鑽心的疼痛傳過來。


    “哎呀!”我連忙停下來,用左手抱住了碰到利器的手指,血順著指甲縫流淌下來,吧嗒吧嗒掉在褐色的泥土裏。


    “哎呀!怪物!”小三更大的聲音響起來,隨即驚慌失措地從坑裏往外爬,一股紅色的霧氣從地上嫋嫋升起。


    我忘記了手上的疼痛,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紅色的霧氣中慢慢顯現出一個熟悉的身影,定睛看去,我驚訝地幾乎要蹦起來。


    從濃濃紅霧中顯現出的那個身影竟然是爸爸!


    “爸爸!”我驚喜交加,不顧一切地喊起來。


    爸爸依然如生前的模樣,佝僂著背,一臉的滄桑,渾濁的淚水同時從他的眼眶中流淌下來。


    “小眉,爸爸好苦哇,臭氣熏天,難以忍受,無法托生,快救救爸爸!”


    爸爸顫巍巍向我伸出兩隻胳膊,幹枯的手蒼白沒有任何血色。


    “爸爸!”我哭著撲上去,紅色的霧氣更加濃厚了,爸爸身後突然多出一個手提糞桶麵目猙獰的男子,他瞪著血紅的眼睛,猛地舉起手中的桶對著爸爸的腦袋狠狠地扣下去,同時,一股濃的令人惡心的大糞味刺入鼻中。


    爸爸不見了,紅色的霧氣隨即也消散殆盡,空氣中若有若無還留有糞便的味道。


    “爸爸!爸爸!”我張著空空的胳膊,嘶啞著喉嚨哭喊,可是在我的麵前除了一道冰冷堅硬的石牆,腳下一個水桶深的土坑以外,什麽也沒有。


    “哎呀,你不要喊了,趕緊挖坑吧,我身為屁屍王府的小王爺都親自挖出來這麽多的土,你一個小小的鬼奴,難道不感到羞愧嗎?”阿南叉著腰,挺立在我的麵前,威風十足地說。


    “我爸爸,剛才我不是做夢吧?我親眼看見我的爸爸……你們看見沒有,他被一個惡人給抓走了……”


    “行了,你們抓緊時間幹活吧,別一心二用、偷奸摸滑。小王爺,你說你表什麽功啊?又沒有閻王爺給你發獎金,快幹吧,我可告訴你這活可不能指望我一個人幹,這是大家的事,反正又不是隻有我被關在這裏。”可屁蟲似乎並沒有聽見我的話,張著兩隻沾滿泥土的手,迫不耐煩,說。


    他們不管我,我更顧不上他們,揉著眼睛,淒淒慘慘地哭。


    全都怨我,把爸爸的骨灰給掉到下水道去了,害的他每天都要生活在肮髒的臭水溝裏,還無法托生。是了,在下水道裏連閻王爺都見不到,怎麽能托生呢?我簡直就是最遭人唾棄的“坑二代”!


    越想越心痛,越想越自責,最後,我扯開嗓門用最大的聲音哇哇哭起來。


    “我說,現在隻有你和我幹活了,照這樣幹下去,我們豈不是吃了大虧?”阿南嫌棄地看看花嬋又看看我,對可屁蟲說。


    “是啊,這個樣子我也不想幹了,幹的和不幹的都一個樣,他們隻管哇哇哭一通啥力氣也不用出,就能享受咱們的勞動成果......這個世界,不管是人還是嬋精、蝴蝶精,還是鬼,都是平等的呀,憑什麽讓我們幹呀?我們又不他們的奴隸,不行,越想我越沒有幹勁了,我不能白白奉獻,我可不想當傻子,不幹了!”可屁蟲一屁股坐在剛剛挖出的土堆上,發牢騷。


    “你們都不幹了,我們怎麽出去?難道就老死在這裏?”小三急得使勁用毛爪撓頭。


    “嘻嘻,我們本身就是鬼了,還怕死嗎?你們怕死,你們幹吧,反正我是不幹了。”可屁蟲笑嘻嘻地說。


    “可是我能幹嗎?你看看我這個小胳膊小腿的,我能幹什麽?”小三伸伸胳膊踢踢腿,說道。


    “你不能幹,難道我們就能幹?”阿南也一屁股坐在土堆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告訴你,我可是屁屍王府的小王爺,萬鬼敬仰,竟然在這裏幹體力活,傳到鬼界去可丟死鬼了!”


    “咦!你也太把自己當迴事了,屁屍王府的小王爺,簡直就是你的口頭禪了,有什麽了不起?屁屍王府我又不是沒有去過,不過如此嘛。”可屁蟲突然把矛頭指向了阿南。


    “大膽!你竟敢汙蔑本王爺,看我出去之後怎麽教訓你!”阿南通的從土堆上站起來,沾了一屁股的新鮮泥土。


    “我就汙蔑你了,你能把我怎麽樣?有本事你來教訓我呀,來呀!”可屁蟲也從土堆上站起來,嬉皮笑臉地挑釁。


    阿南眨巴眨巴眼睛,瞅瞅四周,撅起嘴巴,不吭聲了。


    “沒本事了吧,有本事你挖個洞鑽出去啊,出不去吧?嘿,我告訴你,你以為一個區區小王爺我就害怕了,想當......當年,我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那時真是德藝雙馨、品德高尚、高風亮節、清正廉潔、愛民如子......”可屁蟲說著,窄窄的眼縫裏突然射出一道明亮的光,“老百姓真的是發自內心的愛戴,他們為了我可以把僅有的糧食毫不吝嗇的捐出來。記得那年,天旱,顆粒未收,而我們又麵臨著海底水生物發起的侵略,可以說是內憂外患,國家的統治岌岌可危。是那些老百姓,他們省下口中的飯,把僅有的糧食捐給國家,送給部隊,他們毫不計較有沒有報酬,毫不猶豫地拿起幹活用的工具,錘、剪刀、木頭棍,所有能攻擊的都用起來了,無論男女老少,他們紛紛走上戰場與海底邪惡的生物們展開殊死搏鬥......”


    “海底的生物還能跟你們打仗?”我又當了一次不孝之女,被可屁蟲講的故事吸引過去了,暫時把悲傷拋到了一邊。


    “那當然,哪裏存在侵略哪裏就有反抗、有鬥爭。我們世世代代生活在島嶼上,百姓安居樂業,可是附近海域的珊草王國一直想把島嶼霸占為己有。他們蓄謀已久,隨著大片珊瑚、海藻的繁殖,還有更多海底怪物的繁衍,珊瑚龍、鯊蟲這些兇猛動物嗜血性越來越重,一開始,他們隻是騷擾捕殺海岸周邊的居民,再後來,他們的野心越來越大,就傾巢出動,發起了全麵的侵略戰爭。那場戰爭真殘酷,殺得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屍體把周圍的海水都填平了,血把大海染成了鮮紅色。有的全家老少都戰死在戰場上,有的孩子才剛剛**歲,就死在可惡的侵略者手下。當時,我被珊瑚龍的胡須給纏住了,它的胡須雖然很細,但卻像鋼筋一樣堅韌,緊緊地纏住我的脖頸,當時我幾乎窒息了,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大爺,他奮不顧身的拿著魚叉上去猛叉珊瑚龍的頭、肚子,不斷地激怒它,從而轉移了珊瑚龍對我的傷害,但那個老大爺卻被那隻可惡的珊瑚龍一口吞進肚子裏......”


    可屁蟲的眼睛裏滴下一滴紅色的液體,啪嗒掉落下來,打濕了褐紅的泥土。隨即,眼角湧出更多的液體,一開始是紅色的,慢慢的,紅色越來越稀釋,最終變成無色。


    可屁蟲不斷的用手擦拭,語音也哽咽了。


    “我好久好久不流淚了,因為我已經麻木了,我越來越不想認認真真的活,我越來越對一切都失去信心,我看到的是一個永遠彌漫著濃霧的世界,一個崇尚森林法則的世界......”


    “你說這些有個屁用,趕緊挖坑,你想把我給憋死?我要讓大菜和大油陪我玩!”阿南焦灼的喊。


    可是,可屁蟲一動未動,像一尊雕像,陷入沉思之中。


    “噢!不!你不要消失!你不要離開我!”花蟬的聲音變得更加悲愴、無望。迴過頭,看去,紫色的霧氣正在迅速的蔓延,花蟬已經被緊緊地包裹在其中。


    “看來他男人已經到了最後時刻,可惜他不會成為我們陰府裏的人,要不然,我會勸說爹爹收納他作為我們家的奴仆,我們家還需要一個拳腳功夫好的護院,不知他能不能勝任。”阿南若有所思,說道。


    “我也不活了!天啊!你為什麽這麽折磨我!為什麽讓我瞬間從天堂跌入地獄?難道是懲罰我這些年的修煉嗎?難道命中注定我隻是隻知了猴就不會有這樣的痛苦?”花蟬從紫色的霧氣中衝了出來,披頭散發,兩眼慌亂,她哭喊著就朝身後的石牆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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