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醫院的走廊裏,我無奈地一次次撫摸手上的紋路。我的命真的不好。


    我已經給吳靜打過電話,在這個百年不遇讓人毫無主張的時候,想讓她幫我出出主意,但她的電話一直是關機提示。


    不知為什麽吳靜與邱海華那個晚上一起在酒吧的事實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腦海裏。因此,我忍不住又去想,也許昨天晚上她又與邱海華共度良宵了。雖然我覺得這個念頭很無聊、很沒有意義,很與自己沒有任何關係,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去想,心中湧起了莫名的憂傷。


    漂亮的女人是上天的寵物,不管走到哪裏,不管遇見什麽人,漂亮的臉蛋永遠是暢行無阻的通行證。


    手術室的門一直關著,剛才警察已經來過了,向我詢問了一些事情,但是我一無所知,我隻能一遍遍重複打開門之後怎麽被嚇著了,怎麽哆嗦著叫救護車。他們像模像樣的記錄了些什麽就走了。


    我想帶著事不關己的樣子離開這裏。是啊,夏大與我有什麽關係呢?一個普通的鄰居而已,我把他送到醫院已經是仁至義盡了,難道我還有義務為他守在這冰冷的走廊裏嗎?


    可是,想到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手術台上,等待他的是死是活,他的家人又是誰?這些一概不知。想想,我還是留下來了。


    我矛盾又糾結地坐在走廊裏,徘徊在走廊裏,看著從各個病房裏進進出出的各色人群,雖然他們的臉上寫著憂傷、悲戚與無助,但他們卻像已經紮根在這裏的水草,理所應當地遊蕩在充滿來蘇水的走廊裏。隻有我,搖來晃去、心神不定、坐立不安。


    “哪位是病人的家屬?病人的家屬來了沒有?”手術室門打開了,一個護士站在門口,一手拿著一張紙,一手摘下藍色的口罩,對著走廊喊。


    坐在排椅上的人們互相張望,好像要從某個人的臉上看出記號來。但每個人臉上都是同樣的迷惘的表情。


    “傷者的家屬來沒來?”護士有些不耐煩了,手扶住門框提高嗓門喊。


    “嗯......”我猶猶豫豫地走過去,結結巴巴說:“他的家屬沒來......我......我是他鄰居。”


    “你能聯係到他家屬嗎?”護士好看的眼睛盯住我。


    “我......我不知道他家屬是誰。”


    “那......你能代表他家屬嗎?”


    “我?”


    “現在要對病人進行手術,需要家屬簽字,你能代表他家屬簽字嗎?”護士不依不饒追問到。


    “我?我當然不能。”我把頭搖的就跟桄榔鼓似的,斷然拒絕。


    “那你把他家屬給叫來。”護士幾乎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我......我哪知道他家屬是誰,在哪?”


    “那怎麽辦?這樣危險的手術沒有家屬的簽字我們是不敢給做的。”護士瞪著眼睛用責怪的眼神看著我。


    “我......我真不知道他家屬是誰。”


    “你是他的鄰居怎麽能連他家屬是誰都不知道呢?你要知道病人耽誤一分鍾就多一份危險,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嗎?”


    護士清脆的聲音迴蕩在狹窄的走廊裏,讓人臉紅。我感到很多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就連一個拎著尿盆剛剛走過去的病人家屬也停下腳來兩手端住尿盆看著我。


    此刻的我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樣想著,我就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小,整個人縮在寬大的桔紅上衣裏,仿佛變成一隻跳蚤,順著衣服裏麵齊整的線針腳,爬上爬下,柔軟的布料變成我的棲身之地。


    “你要麵對現實,再耽擱一分鍾,有可能就會要了夏大的命。”一個細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慌張地四下瞅了瞅。


    “你不能逞這個能,萬一你簽了字,夏大死了呢?你能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可是,這是一條人命啊,你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死亡是多麽可怕的事情,你的爸爸不就是瞬間沒了嗎?”


    “不行,不行!明哲保身,這是古訓啊,多少慘痛的教訓擺在麵前,這個世界這麽的險惡,你再主動挺起胸脯讓人刺,你這不是傻嗎?”


    我正在暈乎個腦袋糾結著呢,突然手術室裏又唿唿地跑出來一個人,對著剛才的護士喊:“趕緊讓病人家屬簽字,病人失血嚴重,需要馬上手術!”


    我這隻跳蚤就立馬從衣縫裏蹦了出來,像一隻警覺的狗,豎起了兩隻尖尖的耳朵,“救人要緊,我簽字!”


    我哆嗦著手,把名字簽上,心莫名地澎湃起來。仿佛此刻我成了一個與夏大並肩作戰對抗病魔的大英雄。


    我的心飛遠了,飛到了可憐的夏大身旁。此刻的他命懸一線,我的心與他緊緊相連了。但激動的情緒沒有維持多久,我就慢慢冷靜下來。


    也許這是我剃頭挑子一頭熱吧,我是他的什麽人,他又是我的什麽人,我能代替他的親屬簽字嗎?法律賦予我權利了嗎?這是一個法治時代,也是人情薄如紙的年代。我的行為受法律保護嗎?我所看重的人情、推崇的仁義道德能夠保護我不受到傷害嗎?


    想到這裏,覺得脊背上的汗開始往外滲了。我跺著腳,像一隻即將被火燒著的貓,而想起因為簽字所帶來的種種後果,覺得自己的一條腿已然跨向了萬丈深淵,想退迴來都不退不迴來了。


    “咦,蘇小姐,你也在這裏。”一個熟悉的聲音如夢似幻響起在耳邊。


    我偕一把冷汗,從恐慌之中驚醒,本能地轉動著腦袋左右尋找,不遠處一個打開的門口,半明半暗的光線裏,站著一個高大的人,看不清麵目,但是僅看到輪廓,我的臉就通的紅了,心髒咚咚的震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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