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非同小可,石音當時把要義一扔撒腿就跑,幾個小弟子懂事,急急忙忙就往蕭淮初的屋子裏衝,原本風平浪靜的平閱派再次如同巨石砸了湖麵一般波濤洶湧起來。


    羅書漠的動作比石音還快,她到的時候羅書漠剛剛蓋上幾個小弟子的眼睛,看著石音進來,伸手比了一個手勢,讓她不要過來了。


    那幾個都是平閱派最小的弟子,最小的五歲,最大的不過九歲,石音眼眶一熱,捂住口才沒讓自己哽咽的聲音發出來,眉頭緊鎖仿佛在問羅書漠,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羅書漠走過來,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劍封喉,全部都是在頸項上,倒也是過於快速,沒什麽苦楚……淮初。”


    蕭淮初聽到消息急急忙忙趕了過來,他剛剛才批複過來自於那些小門小派的、關於派中弟子暴斃的恐懼,卻不想隻是睡了一個午覺的時間,就轉到了平閱派身上。


    恐懼如同生長在黑暗中的枝丫,於暗無天日的時候悄然滋長,等到觸及到陽光的時候已經根深蒂固,可以開出大把大把足以毀天滅日的花朵,潛藏的危險遊走在角角落落,頗有百蠱宗滅門之前的模樣。


    隻不過這次波及的範圍有些廣,不僅僅是平閱派,還有晉國一些小門小派,蕭淮初愁眉不解的時候還收到了南江府、北林雅境等地的信箋,無外乎都是同樣的事情。


    所有人沒可奈何,隻能把這件事上報到雲楚璧那裏。


    鑒於平閱派和北林雅境的位置特殊,除了蕭淮初與何遷二人以外沒有旁人能夠信賴,剛剛登位的武林盟主權衡了一下,先去了北林雅境,在一個夏末的日子來到了平閱派。


    蕭淮初扶額苦笑,有些話還真的不能說的太絕對。


    大概有小半年沒有見,石音說不上來是難過多些還是激動多一些,平閱派死去的弟子家裏人大多過來收殮,哭的驚天動地一旁還要細細勸慰,一來二去,石音嗓子都啞了。


    就是在這種狼狽不堪的時候,雲楚璧帶著幾個劍棲山莊門人仆從,身側還有挽著藥箱一路同行而來的夏侯凝,麵色肅然,長眉緊皺,一身靛藍色長袍在飄落的樹葉中略帶蒼涼。


    石音努力想勾起唇角笑一笑,卻發現臉都是僵的,最近哭的多了,連笑是個怎麽樣的方式都有些忘記,索性雲楚璧也沒甚在意,衝她禮貌的點點頭就去忙。


    武林大事要緊,這種時候,哪能奢求他過來說上一二句話,石音這樣安慰的想著。


    夏侯凝翻看了幾具屍首,輕輕放下的時候歎了口氣,看向雲楚璧道,“和百蠱宗那些傷口如出一轍,刀刃是特殊的,沒有旁的線索。”


    “難不成又是墨梵城少主出來興風作浪?”羅書漠手背頂住胳膊肘,在下巴上慢慢撫動,“可沒道理,雖然墨梵城少主比之舒筠奕過分得多,但是照舒筠奕所言,也是百蠱宗與墨梵城少主有怨在先。”


    他打了個響指,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也不可能這幾個門派派派都和他有恩怨吧?”


    蕭淮初搖頭,“不可能,旁的不敢說,平閱派就沒有做過任何和他有瓜葛的事情。”


    本來在低頭沉思的雲楚璧聞言抬了抬頭,看著蕭淮初篤定的眼神忽然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不知為何,這笑容讓石音微微一顫,明明隻是夏末秋初,卻感覺到了徹骨寒涼。


    雲楚璧說,“你知道他是誰麽?”


    蕭淮初皺眉,“不是一直未落網麽?”


    雲楚璧又笑,“那你上哪裏來的自信說平閱派沒做過任何與他有瓜葛的事情?”


    這話說得犀利又諷刺,蕭淮初一時被噎的無言以對,就看雲楚璧伸出沉淩劍,用劍鞘翻了翻蒙在弟子頭上的白布,“嘖嘖”了兩聲,“還這般小,苦了孩子了,找個時候下葬吧。”


    石音皺眉看著他,果不其然旁邊的婦人哭著撲上來,一手拍掉沉淩劍劍鞘,嚎啕道,“我當然知道苦了我兒,武林盟主就了不起嗎?你是有多嫌棄還要用劍鞘,我兒的屍首也不勞煩你親自動手去碰。”


    她清楚地看到雲楚璧劍鞘被拍掉的一瞬目光中有那麽一絲怒火閃過,複而冷漠的把劍勢一轉,背過身去道,“平閱派死了幾個人?”


    “十個。”石音的聲音略帶嘶啞,雲楚璧迴頭看了她一眼,本來有些失望的心頓時又懸了起來。


    可惜雲楚璧沒能像之前一樣問上那麽一二句“你嗓子怎麽了?”抑或是“辛苦你們了”,他隻是看了她一眼,隨即邁步出去。


    “十個是吧?下次說不清楚不用接著說了,蕭掌門,你自己掂量著門派中事,我記著了,過幾日會給你批複的。”


    這一句話扔下來讓所有人都是一愣,雲楚璧靛藍色的身影漸行漸遠,就連夏侯凝也是慘白了臉色咬著下唇沒有跟上,差距到什麽,他頓了頓足,轉過頭落下有些不耐的一瞥。


    “阿凝,你還在那裏做什麽?”


    夏侯凝一雙手有些顫抖,“來、來了。”


    蕭淮初這時伸出手攔住了夏侯凝的去路,朗聲道,“天色漸晚,雲盟主一路辛苦奔波,還要繼續南行前往南江府,夜深不宜趕路,還是在平閱派住個晚上休整一下,明日再走吧。”


    雲楚璧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遲疑了一會兒,夕陽西下,他身後披著大半火紅的光影,將他身上華服的花紋灼燒起來,帶著他的表情都略有灼灼烈火之意,唇角卻是冰冷的。


    他說,“以往蕭掌門對我避而不及,現在所有事情都曉得了,終於準我來此小住了?”蕭淮初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也罷,蕭掌門盛情款待,那便歇息一晚,明日便走。”


    他目光在身後那一幹人身上逡巡半晌,忽然笑了,“蕭掌門,你別怕啊,我又沒說要跟你算舊賬,如今怕是有人布局,我哪敢在這個時候找你平閱派的麻煩。”


    蕭淮初艱難笑了笑,“雲盟主說笑了。”


    他可不是在說笑,雲楚璧的表情冷酷至極,哪有半點笑意,得了他這句話,仿佛有了一種答案一般,背著沉淩劍頭也不迴就走了。


    看了半晌的石音終於脫口而出,“……他怎麽了?”好像雲楚璧的變化,比她想象的還要恐怖得多。


    她轉過身深深看了一眼在地上嚎啕不止的婦人,不由得想起當日他們四人一路前往百蠱宗舊址的時候,麵對著昔日仇人,雲楚璧尚且能做到死者為大,尊重為先。


    可剛剛他用沉淩劍的那一刻,不耐、無謂、輕蔑表現得淋漓盡致,他明明是個懂禮之人,對萬千生靈都抱有一絲憐憫之心,可如今那些憐憫,被他丟到了哪裏去了?


    “阿音,我晚上和你說幾句。”夏侯凝拍拍她,擦肩而過的時候極快極輕的說了一句,離開的時候帶起一股藥香,熏得石音眼眶愈發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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