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幾句,卻讓阮耀祖腦補出蘭君仗勢欺人的戲碼。努力壓著脾氣,用他以為最溫和的語氣說:“阿君,我爸不可能護你一輩子,你這樣早晚要吃大虧!”


    “斷章取義”可算是被他倆玩明白了!


    蘭君停下手上動作,冷冷看著陳娟。


    李佩蓮覺得事情不對勁,問蘭君:“你和李護士很熟嗎?”


    蘭君搖頭,依舊看著陳娟。


    “那你為什麽請她吃飯?”李佩蓮一下就問在了關鍵點上。


    蘭君沒迴答,還盯著陳娟。


    明顯兩人之間有事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集中到陳娟身上。


    陳娟早已心跳如鼓。


    敢把事情歪曲成這樣,是料定了蘭君不擅言辭,根本說不過自己。這樣一來,不但能順利把李護士弄進藥廠醫務室,還能讓公公更厭惡蘭君。


    姓蘭的賤人確實如她所料,並未分辨——或者是不知如何分辨。


    隻是沒料到,精明的婆婆兩句話就扯到了關鍵問題。


    還真袒護那個賤人啊!


    紛亂的思緒一閃而過,她挪了挪屁股,似乎有些為難道:“阿君懷疑李護士在醫院裏的傳播了一些她的私事。大概,大概是想興師問罪吧。”


    “什麽私事?”李佩蓮追問。


    真是個偏心的死老婆婆!


    陳娟心裏罵罵咧咧,麵上卻不敢不敬,隻好硬著頭皮迴答:“就是阿君以前在鄉下給牲口看病的事。”


    “胡說八道!”李佩蓮矢口否認。“阿君醫術那麽好,怎麽可能給牲口看病?亂嚼舌根的護士在哪,我要去撕爛她的嘴!”


    “媽!”阮耀祖忽然出聲,“人家沒瞎講。我陪阿娟去鄉下時,聽好多鄉親都這樣說過。


    阿君,你自己說,是不是真的?”


    蘭君目光掃過遲疑的公公,婆婆,阮耀祖,最後落在陳娟身上。


    “是真的。”


    所有人都震驚無比。


    阮振邦夫妻沒想到蘭君的過往真那麽不堪,阮耀祖和陳娟則沒想到她會承認得如此幹脆,還不加任何掩飾或解釋。


    蘭君依舊冷冷盯著陳娟,“是你告訴她的。”


    是我說得又怎麽樣?沒有證據,氣死你!


    陳娟心中樂瘋了,麵上卻一臉惶恐,悄悄掐了下大腿,痛出了淚眼,“不是我說的,我也不知道她從哪打聽來的。


    隻知道她來四院是衝著醫生編製來的,卻被你占了,所以一直有意見。現在被開除,對你更是恨之入骨。


    我隻是想著冤家易解不易結,幫她找個工作,別氣狠了報複你。”


    說得真漂亮。不但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還處處一副維護別人替別人著想的樣子。


    如果不是當事人,蘭君都要信了。


    “好了,這事就到此為止,李護士工作的事我來解決。”阮振邦一錘定音。


    傻子都能看出他想用息事寧人將這筆糊塗賬抹平。


    放在以前,蘭君肯定會認為公公是偏向自己才會這樣。


    可經過了這麽多事,再細評,不難看出,他最怕的還是牽扯出陳娟。


    為了阮家的孫子,他已經不是那個公正耿直的阮振邦了。


    手突然被握住,是李佩蓮。


    她用這個動作表達自己的立場。


    可那絲暖意已經捂不熱蘭君涼透的心。她站起身,“沒事的話,我走了。”


    “阿君,這麽晚了,住家裏吧。”李佩蓮挽留,“我還想讓你給耀國把把脈呢。那臭小子去同學家玩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迴來。”


    接收到親娘警告的眼神,阮耀祖不情不願地開口求助:“阿君,我的腿一到下雨天就酸痛,你幫我也看看唄。”


    說著,他就掀起右褲腿,露出一條半尺長的猙獰疤痕。


    蘭君唿吸一滯,記憶瞬間被拉迴了五年前。


    那晚,土匪大部隊出去搶劫還沒迴來,她瞅準時機,用銀針放倒了看守,帶著一身傷的阮耀祖出了土匪窩。


    當時,她的針術平常,高深的“一針定乾坤”還沒學會,紮看守的“北鬥七星針”隻練到半調子。


    所以逃出沒多久,看守就恢複了活動能力,叫上同伴追捕兩人。


    土匪們靠獵犬找到他倆,蘭君將阮耀祖藏進山洞,自己守在洞口,靠著多年給牲口看病的經驗,在獵犬撲來時,用銀針紮廢了它。


    土匪直接開槍,蘭君腹部中彈,要不是有銀針止血,她都無法帶阮耀祖鑽進窄小的洞縫,然後順著山洞水流漂到山腳。


    一身傷的阮耀祖並沒一個人逃跑,背起昏迷的她,拖著瘸腿走了整整一夜,才終於得救。


    而他右腿上的傷,就是背著她在山林裏逃亡時留下的。


    相攜逃亡的經曆,相互救命的恩情,令人永生難忘。


    哪怕時隔五年,蘭君平靜多年的心湖,還是被這道舊傷濺起了波紋。


    這傷,因她而起。


    做不到無動於衷。


    手起針落。


    傷疤周圍瞬間多出九根銀針。


    遲疑了下,伸手搭上他的腕。


    脈象和銀針傳遞出的信息一致,還是“關元穴、腎俞穴有恙”,說明他的腎在過去四年中受過重傷。


    這傷像是拖了很久,蘭君也沒十足把握治好他。


    好在陳娟已經懷孕,不用擔心無後。


    至於他的腿,氣血略顯不足而已。


    掛上艾絨團,點燃,開始下醫囑:“不要用冷水洗腳,多按摩活血。”


    陳娟見她湊在阮耀祖跟前這樣那樣,早就恨得牙癢,生怕兩人舊情複燃,趕緊打斷曖昧的氣氛,“阿君,能不能替我把把脈?”


    對她,蘭君可以毫無顧忌地當作空氣。


    阮振邦開口:“阿君,爸想知道阿娟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你給看看。”


    眾人隻覺眼前一花,陳娟小腹上已經多了一根銀針。


    蘭君不想碰她,又礙於阮振邦的情麵,就用銀針代替診脈。


    “啊!”陳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針嚇得尖叫。


    阮耀祖怒目而視,指責的話連珠炮似地衝出口:“你啥意思?不想診脈就直說,為什麽要趁機報複阿娟?


    快拔了!要是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蘭君取下銀針,淡淡道:“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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