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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拎著兩把連拉粑粑都不敢離手的赤鐵鋤找到禿子時,卻已是他自蘇醒過來後的第三個黎明,我幾乎撒開巡夜人隊伍遍布每個樹林的尋找他的蹤跡,卻不曾想,他竟然隻是躲在了緩坡山洞上方的那處斷崖上......


    那是我曾經跟他互掄拳頭的地方;


    當然,兩夜之前,我也正是由這裏、將老狐狸的屍體拋了下去!


    而我迴到這裏的原因卻並不是為了禿子,而是為了看看作案的那晚、黑燈瞎火之下我有沒有遺漏什麽蛛絲馬跡,也許,這就叫做做賊心虛。


    “你不去安撫岐族人,來這幹嘛?”,禿子見我坐在他的身邊,歪了歪頭,隨手撿起了放在他身邊的赤鐵鋤,邊說著邊擺弄了起來


    ,隨口又問道:“這東西是什麽?”。


    “赤鐵鋤,造出來幫你挖坑用的”;


    他坐在地上試著掄了掄,看那神情頗為滿意,卻又搖了搖頭道:“要是能再小一點就好了,我就能坐在地上刨土了,你造這麽大,我隻能站著掄膀子......”。


    我心道“懶死你算了”,卻沒理他茬兒,隨手摸了摸腰裏的手銃問道:“你特麽下令把我家拆了?”。


    禿子頓時臉上堆出了媚笑:“別開玩笑,我哪有那個膽子,不是您心係族人安危,為了湊夠木柴而拆了自己的神諭所嗎?現在全族人都正感念您這位首領的恩情呢”。


    “滾蛋!”,我沒好氣兒的捏起一捧土灰往他臉上撇了去,崖上的亂風瞬間將灰土吹亂,連他帶我、兩個人一起迷了眼,咳嗽不止。


    “拆就拆了,你特麽拆之前跟我說一聲啊,老子的幾個婆娘昨天晚上連個落腳的地方沒有,在啞巴那胖媳婦家裏湊合了一夜!”。


    “那個神諭所算我欠你的,等把虎丫救出來,我帶人給你建個新的,比原來那個還高、還大的,就給你建在忠烈祠的邊上,讓岐巫的亡魂天天看著你和你的婆娘們夜戰”。


    我聞言也是一驚,忙向他看去,卻見禿子的臉上竟泛起了習慣性的壞笑,隨即便坐在地上抬起腳、假模假式的蹬了他一下,兩人心領神會的笑了兩聲。


    “還有誰知道這事?”,我問道;


    “不清楚,我也是猜的,這裏太矮了,真想自殺...隻要挪幾步,麵對亂石灘那麵跳才能死利索”,禿子說著,遞給了我一塊兒兔肉幹,自己也在嘴裏咂麽了起來。


    浪花是海上獨有的景致,特別是我們所處的這種孤島,由遠及近、層層疊疊的幾道近岸浪湧,仿佛像是一位舞蹈家的精致舞步,能使人短暫的拋開些許煩惱,沉浸其中。


    禿子率先打破了這種悠哉恬靜的畫麵,他仍麵對大海,卻突然問道:“現在的部落裏有多少人你能信得過?”。


    我不明白他想問什麽,但禿子神情的這種突然轉變,以我對他的了解,一定有事揣在他心裏,便說道:“除了原來咱們的人外,還有那麽十幾個吧,怎麽了?”。


    “你查過這些人的底細嗎?你確定他們都是岐族和毒部的人?”,禿子問道。


    我搖了搖頭,這事兒我還真沒查過,可轉念一想便說:“你直接說,你發現什麽了?”


    禿子仍然沒有看我,隻是頓了頓說道:“我什麽也沒發現,沒準兒也是我自己想多了,我隻是覺得,連我都能想明白岐巫的死有莫大的蹊蹺,可岐族人為什麽這麽容易就信了川的話?”。


    坦誠的說,禿子的話剛好戳中了我心頭的那份疑慮,包括岐女在內,她是由岐巫親手帶大、又親自傳授手藝,顯然是當做下一代岐巫培養的,按理說這娘倆應該情深似海,可老狐狸死訊傳出時,岐女的那種淡然表現確實令我有些拿不準。


    “你的那個岐族的婆娘,信得過嗎?”,禿子見我臉色數變,追問道;


    “原本信得過”,我的話越發的沒有了底氣;


    禿子這才迴頭看了看我,臉上恢複了壞笑模樣道:“反正你也占了便宜了,哈哈,聽說你一夜間搞了四個?體格可以啊......”


    我見禿子話裏有話,心裏一個激靈,忙問道:“在你們土人裏,有沒有一種人吃了就會瘋狂求歡的藥草?”;


    禿子那耗子眼睛瞄了瞄我:“終於開竅了我的大首領哈哈,不巧,這東西正好岐族有,所以他們是所有部落中人數最多的部族”;


    沉思......


    “你也不用想太多,我也是瞎琢磨,你自己多留個神就好”,禿子的眼睛再次望向海麵,仿佛像是在對著遠方洶湧的浪花自言自語。


    我被禿子的一席話搞得心亂如麻,耳邊反複迴想的都是岐女聲聲口喚的“阿呆”。


    心裏越發的憂慮,一時間居然分不清誰敵誰友,再問道:“禿子,你身上有沒有什麽事騙我的?”;


    他卻轉過身來拍了拍我道:“我要想害你早就害了,就算是現在......”,他邊說著,邊顛了顛手裏的赤鐵鋤,那意思仿佛是在說:就算現在想弄死我也絕對有機會;


    可我知道這孫子,丫糊弄我也不是一迴兩迴了,遠的不說,昨天還特麽假傳聖旨的把我那“王宮”拆了,弄成劈柴就為了救他那假夫妻!


    “你特麽不害我,不代表你不騙我!”;


    他的壞笑略有收斂,嘴裏的兔肉幹冒著嘎吱嘎吱的響聲,顯然是嚼到了硬筋。


    “吳,你不會明白”,禿子隨手指了指緩坡之下人頭攢動的白袍們說道:“我不知道你過去的事,我也不想知道,但你和我們不同,你相信身邊的每一個人,這很奇怪,對誰都像對自己的血親,這在我看來...有點傻,坡下麵的那些人,我誰都不信”;


    “包括虎丫?”;


    “有時候包括吧,人不能明知道死路一條,還要聽別人的謊話拿自己腦門去撞石頭呀,你說對嗎?”,他再次泛起了壞笑;


    “禿子,你跟我說這些,是不是和這次的救援有關係?”;


    “可能有吧,我也不知道”,他頓了頓:“我隻跟你說了我們找到了底下排水道,可你卻不知道我是怎麽從排水道裏走進的樹靈群,嘿嘿,我不想說,這些事我一輩子都不想跟任何人說”;


    我看著他的那張禿臉,那上麵若隱若無的似是泛出了些許苦澀,有些好奇,但又不好直問,便拋磚引玉的說道:“前段時間,黑毛孩子魚丸...在假湖那麵抬迴來了一個活死人,是咱們隊伍裏的人,剛迴到緩坡就死了”。


    “死了?”,禿子像是有些吃驚;


    “對,死了”;


    他似乎突然來了興致,問道:“我的意思是說,除了我之外,還有別人曾活著迴到了這裏?他說什麽了嗎?”;


    禿子見我良久不作一聲,忽的悵然躺在了地上:“ta一定沒想到我們會活著走出來,ta本是想我們都死在裏麵的!”。


    我不知道禿子嘴裏的“ta”指的是誰,但按此前禿子的表情來看,倒很像是在說虎丫;


    就在這時,禿子突然一骨碌坐了起來:“吳,咱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根本不是你想象的挖條溝、燒條路這麽簡單,老子必須告訴你,隻要咱們前腳兒踏進那樹靈林子裏,無論你見著誰,都特麽不能信,你明白嗎?”;


    “什麽意思?你別一驚一乍的,老子也在那鬼地方呆過,你瞎詐唬什麽?”;


    禿子聞言像是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的正色道:“吳,自你由沼澤地裏消失後,很多事變了,包括人!”


    他看我聽得有些愣,沉思片刻,又說道:“無論誰對你說了什麽,都特麽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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