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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在這片林中苦苦挨了五天,每天以樹飲和早露為水、野菌和樹果為食,那果子隻有小指甲大小,很像國內南方的榕果,吃多了鬧肚子,吃少了又餓得眼冒金星兒,禿子寧可去啃初芽的嫩根都不願意吃這東西,他說這種果子連鳥都不會去采食,我將信將疑,但好歹沒有被活活餓死。


    禿子和我都不是能閑得住的人,是的,我們曾經無數次想拋開匕首的指向、向前或向後冒進,反而我們之中的啞巴最沉得住氣,在他的概念裏:還能喘氣,還有吃的,沒被渴死,這就已經是難能可貴了,為什麽非要走出這林子?


    在這一點上,我很佩服啞巴,不是嗎?兩個月以來,他就是用這樣的阿q心態救活了他們隊伍的十幾條人命,往好了說叫“以不變應萬變”,但分沒有點兒骨氣的說法便是“老子是野人,能活著就行,在哪不是活?”。


    這也許就是我與這些野人之間的區別所在,換而言之,假如八年半之前流落荒島的人是啞巴,我堅信他至今仍守在那個山洞裏,每天過著日出逮兔、日落擼柱的日子,反觀禿子...這孫子也是土人,可他卻已經介於我和土人這兩種人種之間,我說不好這是進化還是趨同,總之,常年的危機意識造就了他的這種性格。


    換而言之,人類的進化難道不都是由於危機中一次次不停的意外推動著社會的前行嗎?


    這些念頭在漫長的等待中被我無數次的翻了出來,是的,這種等待實在無聊,啞巴甚至已經無聊到撥開我頭發和胡須、活捉各種須發中的跳蚤和虱蟲為樂趣,而其餘的三個人,則無一例外的用六雙眼睛猶如蛤蟆般每天死勾勾的盯著那把匕首;


    哦,對,的確是六雙眼睛,虎丫醒了,在一個深夜中,她睜開了眼......


    而她醒過來後的第一反應也的確沒有讓我失望,她就像是虐待殺父仇人般用拳頭、肘、腳、膝蓋錘砸著仍沉睡在她身邊的那個禿頭男人,較之以往相比,這是我第一次冷靜的看完虎丫對人施暴、期間還曾無數次的想給這母老虎遞過去那把匕首或者是條樹根,隻是害怕被牽連或者誤傷,才不得不躲在幾米開外為虎丫搖旗呐喊;


    這也是我第一次笑嗬嗬的看完整場的禿子受虐戲,甚至絲毫不擔心他那殺豬般的“慘叫”會否引來白肉蟲子或是其他什麽敵人,管那麽多呢,老子已經很久沒這麽樂嗬了,痛快一時是一時;


    不得不說禿子很聰明,為了避免步黑牛的後塵,這孫子自被打醒後的第一意識便是捂褲襠、第二意識才是抱腦袋,嘴裏始終嚷嚷著諸如“快來幫忙啊”、“無情無義啊”、“良心都讓花斑狼吃了啊”、“我沒睡你啊”此類的話,卻也不知道他是在向我們求救,還是在向虎丫撒嬌。


    啞巴終究是個實在人,見禿子被打得鼻青臉腫便要上去拉架,我一把拽住他褲腰問他:“你打得過虎丫嗎?”,他搖了搖頭卻還要上前;我又問他:“你在緩坡的家裏是不是也這樣向你那胖婆娘撒嬌的?”,這次他點了點頭,而後便滿眼同情的目光看向禿子、再不做聲。


    這一場鬧劇終以虎丫精神剛剛恢複、加之幾處傷口再次捩開疼痛難忍而告終,禿子在地上靜躺了半天才又晃晃蕩蕩的艱難爬起來,猶如鬥敗了京巴犬一樣繞著對其怒目的虎丫一大圈兒,才緩緩的繞到我身邊,鼻青臉腫滿臉是血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你瞧,她還是心疼我,根本不舍得對我下狠手!”。


    自那天深夜之後,禿子便一如既往的向虎丫處處獻殷勤,所有的幹淨露水都緊著她喝,而我們三個男人隻能分飲那些樹裏流出來的黃鹹湯兒!而我與虎丫之間也心照不宣的刻意迴避著此前彼此的那些矛盾,或者說至少我在刻意迴避,而她,仍舊一臉對世事冷淡至極的神情,除了詢問這幾天的經過和我的判斷之外,不多一語。


    但與虎丫之間唯一令我欣慰的是,我仍然刻意照顧她,仍然可以為她打理全身的傷口,而她也從不失敬意,每天早晨禿子戰戰兢兢端給她的淨水、她仍然會低著頭高高舉給我;


    這樣的禮遇自虎丫那次重傷後我再也沒有見過,我和她之間的感情仿佛瞬間迴到了兩年前的那個山洞裏,我仍舊滿懷心意的照顧著這個女人,而她也對我敬重萬分。


    可鄧麗君的那首歌是怎麽唱來著?“時光一逝永不迴,往事隻能迴味”...自她那一次重傷痊愈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此前的“她”,再也沒有!我們之間自那時起便像是隔了些什麽,無論我如何想把這層隔閡修複,她卻總是對我敬而遠之。


    不過眼下看著她也跟我們倆相仿,瞪著眼睛、盯著匕首的神情,卻又令我覺得這個叫虎丫的姑娘原來並不是終生那麽冷峻,渾身滿是疤痕、一臉嚴肅的外表下也同樣懷揣著一顆如小貓般好奇的心。


    她用手動了動現今以指向我們斜側方的匕首手柄問道:“它真的是在指方向?”;


    “我們不確定,但很可能是這樣”,自她醒來後,我說的任何一句話都帶上了“我們”帶上禿子和啞巴,這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連我自己也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了讓這四個人自主的擁有團隊意識還是為了把禿子捆在身邊能令自己稍微有點安全感,畢竟...假如這母老虎真因為我的哪句話又呲了牙,也多個幫手不是?


    “那為什麽還不出發?”,虎丫眼睛沒離開匕首,冷冷的問道;


    “我們在等它恢複最初的指向,其它方向很容易遇敵或者陷進瘴氣林”,我猶如她的奴仆般一問一答著,這樣的感覺讓我很別扭;


    “瘴氣林是什麽?”;


    “一種聞了就會嘔吐頭暈死翹翹的白煙,你那時在昏迷,啞巴一路背著你繞著瘴氣林走到了這兒”,我說道;


    虎丫看了看我,眼神中卻什麽都讀不出來,繼而又看了看啞巴,旋即竟然對著啞巴重重的點了點頭,這可是在她身上不多見的行為,長久以來,她對這些由她的部落追隨而至荒島的三個人始終不冷不熱,雖區別於那些白袍奴,但卻也從未有過主動示好的舉動,在我看來,她並不把禿子、啞巴、瘸子當成是自己人,而隻是當做貼身的工具一般,就像近十天前我與她曾爆發的那次“拚鬥”,為了能殺死我,她絲毫不會顧及啞巴等人的感受。


    “什麽時候這把刀能指迴原來的路線?”,虎丫移迴了眼神再次盯著匕首問道;


    “也許就是現在,也許會到明年.......”,我用非常無奈的語氣告訴虎丫這個很難被接受的事實,這一切任何人都無力控製,我能做的隻是令每一個人都安全。


    虎丫聞言有意無意的對我瞟了一眼,我分不清她是在不屑還是在質疑,總之,那絕不是個褒義的眼神。


    她猶豫了一會兒,突然轉頭對禿子問道:“為什麽不抓條肉蟲子來帶路?”;


    此言一出,禿子立即捂著他那滿是青紫色的腮幫子一臉苦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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