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火苗在石臉的頭頂猙笑著、攢動著,而此時的我根本顧不上火苗會不會引起更大的火災,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那張獰笑著的石臉上;


    我頭頂有些發麻,心裏念叨著難不成這是見了鬼了?明明是一整塊石頭,怎麽就他娘的活了?


    轉眼之間虎丫和那煞靈黑牛就已經在水裏連滾帶爬的衝了過來,看那架勢連駐足的意思都沒有,對著我身邊已經嚇傻的白袍大喊道:“架他走,危險,鉤子,去前麵開路”;


    說話間虎丫的人就已經衝到了我的身後,而鉤子根本沒等虎丫把話說完,人就已經躥上了就近的一顆矮樹,一個騰躍又到了前麵的另外一棵;


    我被慌忙轉身的兩個白袍帶得一個趔趄,一時還沒有從剛剛的驚慌中緩過神來,擰著腦袋往後瞧去,卻看到了令我目瞪口呆的一幕,那石臉居然伴隨著一陣哢噠哢噠的聲音,正在水中不停地上浮,此時的它,已經露出了肩頭,冷不防看過去,就像是個石人在水裏站起來了一樣。


    三五個白袍手擎著弓箭猶自站在原地向石像射去,奔跑中的虎丫根本沒有在意他們的死活,領著其他人隨著樹上的鉤子向一個方向掠去;


    “跑啊,別特麽射了,跑!”,我歇斯底裏的對著那一小撮兒愣在當場的白袍用土語喊道,他們也不傻,聞聲立刻轉身便躥到了我們三人的前麵,絲毫沒顧及我的死活...令我稍稍欣慰的是,他們雖然慌亂,卻沒有丟下手中的弓箭,彼此間有意無意的擺出了防禦式的三角陣型;


    十幾個人一語不發的在這密林中穿行,腳下是細石與藤蔓交雜的淺水灘,而頭頂密集的樹冠猶如一個黑鍋蓋般把我們一行人穩穩的扣在了這個低窪的鍋裏,我們無計可施,隻能找能走人的縫隙亂竄,隻要樹上的鉤子把握住“別偏離狼煙的方向”這個原則,往哪跑、什麽姿勢跑,這些都無所謂,先離開這兒再說;


    我開始痛恨這些年過得實在安逸,體重明顯比頭幾年重了很多,害得架著我的白袍跑出幾十米便已經累得氣喘籲籲,而前麵不遠處抬著禿子的那兩位也好不到哪去,幾次都險些把這位禿爺由擔架上晃進水裏。


    就在這時,頭頂處突然“哢嚓”一聲巨響,整個密林似乎都在隨著這巨響而顫動,樹冠處更是晃動不已,頓時給人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那響聲大得無法形容,震得我腦袋發脹,剛剛恢複的聽覺再次失靈,耳朵裏響起了嗡嗡吱吱的耳鳴聲;


    白袍們嚇了一跳,尤其是抬著禿子的那兩位,手一哆嗦、禿子就已落在水中,而他二人卻絲毫沒有感覺,隻是隨著眾人下意識的抬頭向樹冠望去;


    “娘的,終於找著這聲音的源頭了!”,我心裏暗罵了一句,這巨響對我來說再熟悉不過,正是伴隨了我八年之久、每到夜間就猶如喪鍾般時刻敲打我心頭的那種怪聲!隻是眼下正處於巨響的正下方,震顫得自己五髒六腑都仿佛炸裂了一般;


    “不好,鉤子!快從樹上下來”,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在腦袋裏一閃,可話還沒有喊完,隻見前方幾道黑影由樹上墜落,穩穩的拍在水裏,整個隊伍也隨著這些黑影的墜落而煞然頓住,連跑在最前麵的虎丫也站住了身形;


    不祥的感覺更加濃烈,我推開架著我的兩個白袍向前跑去,可腳一沾地便咕嗵一聲栽在了水裏,等白袍再次架起我跑到前方時,可怕的一幕、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已經發生;


    淺水灘裏躺著一具屍體、一具沒有頭顱、沒有雙臂的屍體,隻是一條軀幹連著雙腿平直的躺在水中,而頭顱,卻掉落在距離屍體五六米的地方,滿頭的黑發在水中肆意飄散;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刹那間,那個幾小時前還蹭在我身邊對著我叫“男人”的姑娘、便已被撕攪成現在的模樣,連一句道別都沒能喊出,或者,一句再見已是永別;


    一種莫名的傷感由心頭泛起,看著她的頭顱混雜著鮮血順著水流滾到我的腳邊,那雙大眼睛仍舊看著我,卻再沒有往昔的神采;


    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我心裏很明白,眼下不是傷感的時候,我們甚至很可能連為這個獵族最後血脈收屍的時間都沒有;


    虎丫一把扯住我的胳膊,張大著嘴似乎在對我說什麽,可我什麽也聽不見,兩隻耳朵滿滿的都是嗡鳴聲,鉤子的頭顱在我的腳下滾過,水中順直的頭發甚至不忘在我的腳踝處輕掠了幾下,這才順著水流緩緩的飄向遠方,直至消失在我的視線;


    “別再順著這條能走人的樹洞跑,往山腳靠,這些樹洞是別人給咱們留下的陷人路!虎丫你帶著人往那些看起來走不了人的地方跑”,我閉著眼睛平複了很久,這才對著虎丫大喊著,由她的反應看來,顯然她的聽覺也受到了損傷,但還能聽到一二;


    虎丫又在對我說著什麽,她的嘴在動;


    “老子聽不見,耳朵聽不見,按我說的,帶他們跑,先找山腳,順著山往狼煙那裏靠!”,我怕虎丫聽不清,貼著她的耳朵大喊著;


    頭頂的樹冠仍舊在不停地晃動,大地的震顫顯然代表著那“哢哢”聲並未停歇;


    我手指指的方向密林也有間隙,隻是不如剛剛所走的路那麽規整,間隙也沒那麽寬,此時的我才反應過來,剛剛的那條路一定是別人精心設計過的斷頭路;


    禿子早已被白袍們撈了出來,渾身濕澇澇的向下滴著水,眉頭稍稍微皺,像是經過剛剛那麽一折騰有蘇醒的跡象,白袍們隨著虎丫動了身,禿子的擔架在其後,而落在隊尾的我也被一個白袍背在後背上貓著腰鑽進了細密林;


    我再次迴頭看了看鉤子的屍體,鮮血仍然噴湧,空中彌漫著絲絲血色,我看著屍體,說不出一句話,雙眼逐漸模糊,那具屍體的主人在我心頭燃燒,又在我心頭熄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穴居人日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秋梨海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秋梨海棠並收藏穴居人日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