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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快點來人,把熱水端來,快點兒”,我手忙腳亂邊扶著虎丫的上身,邊用力撐開她的嘴巴,手指伸進喉嚨裏努力向外扣著殘餘的痰液。


    但,我明白,叫也是白叫,當下這節骨眼兒上,隻有川妹子也許會在附近,可她那個眼神兒想走到近前來,黃瓜菜都涼了,即便她真的趕了過來也是沒用,她根本沒辦法取下架在火堆上方的那個少水土罐。


    我抖摟著手指頭摳出來的粘稠物,頂著她那兩顆虎牙,對懷裏的女人說道:“虎丫,你聽我說,堅強點兒,撐著點兒,可別特麽再睡了,喂!喂!睜開眼,再睡你特麽就睡死過去了,你睜開眼睛!”。


    我對著虎丫亂嚷嚷一通,情急之下喊出來的都是我老祖宗留下來的漢語,自己也明白這女人能聽懂的有限。


    不停用手拍著她的臉頰,希望她又再次合攏的眼幕能奇跡般的張開,可她仍然再次睡了過去,雙眼再無反應,隻是最終依舊痛楚般的哼哼著。


    “我知道你疼,換做是老子,就這傷口可能早就蹬腿兒翹辮子了,你這麽睡過去卻是能逃避疼痛,但你不能睡一輩子啊,你越睡,傷口越好不了,這道理你們丫不懂,但我懂,我就算是個蒙古大夫,在你們這兒也是活神仙!“,我一看喚醒無望,那種心急火燎的緊促感反而舒緩了下來,拉著她的手說道。


    “哎,你這一睡過去,我連個商量事兒的人都沒有,蛋蛋根本就是個大孩子,魚丸都比丫成熟,可魚丸好像跟她身邊的那些畜生更親一些,妖女三天兩頭的窮折騰,眼瞅著就要了咱們的命,你要是再不醒過來,保不齊老子就會提前到閻王殿報道去了!”。


    是的,我的語氣有點沮喪,自從我派虎丫追蹤魚丸而去直至現在,這麽多時日過去,一種深深的無助感伴隨著我,這完全不同於我以往獨處此島的生活,那時的我雖然既忙碌又疲憊,但完全無憂無慮,最大的苦楚頂多就是陰雨連綿餓上幾天肚子,可現在,人雖然多了,但卻每天都在提心吊膽,最讓我惱火的是,我身邊連個能商量的人都沒有。


    思索間,川妹子恰合時宜的走進屋子,摸索著土屋中的支梁湊近到我身邊,她用手輕輕的探索到我的肩頭,輕輕撫了撫我的後背,說道:“你為什麽不去求木神救救她?”。


    木神?川妹子的一句話反而提醒了我,但卻不是去請求他的庇佑,而是我忽然想到:我為什麽遇到事第一反應總是像有個人商量呢?


    一個人的影子在我的腦海中飄過,木神的原型:“老譚”,是的,就是這個人給我造就了這樣的性格,在海難之前的無數年裏,無論遇到什麽解不開的事兒,丫都會想盡辦法的幫助我擋在前麵,這才造就了我這麽一個毫無主張的性格。


    說來也可笑,我居然還在勸導虎丫不要逃避痛楚,堅強的麵對;居然還在嘲諷蛋蛋的懦弱,而我自己,不正是她們的集合體嗎?即膽小、又怕事;即不願麵對困苦,又希望安逸。


    假如老譚在這兒,他會怎麽做呢?但這種假設其實根本不存在,以他的老練,絕不會流落到我這種程度。


    或者,他也許會提前數年便在緩坡居所附近遍布陷阱和機關,這是他一定會做的,而麵對妖女部落,也許他根本不會守在這裏,而是主動的登門去找那女人的晦氣,對,這才是他。


    我咬了咬牙,停止了這種容易讓自己神經錯亂的思考,轉身將川妹子的手握在了手裏,和虎丫的手心連在了一起。


    “虎丫,你醒醒,醒過來看看咱們的新成員,她叫川妹子,不會打架、不會爬樹、不會攀爬懸崖,但她會洗衣做飯拾搗屋子、會編麻耕種養兔子,你自己瞧瞧這種小家碧玉的是不是比你長得好看多了?”,我瞅著川妹子那半張美麗的臉龐,輕聲的說道。


    還沒等我轉迴頭,手心處突然傳來一陣顫抖,進而幾根手指在我的手心上抓撓不止,那是虎丫的手指,她似乎有意識了。


    趕忙再次扶直她的上身,讓她的脖頸和腦袋靠在我的肩頭,用力搓著她的手心。


    “你想說什麽?你是不是想說她沒你好看?還是想告訴我你也會洗衣做飯拾搗屋子?”,我突然意識到,可能剛剛我的胡說八道似乎對懷裏的這個女人產生了什麽刺激,難道攀比和妒忌真的是女人的本性?即便是一個半昏迷的女人。


    “你睜開眼說句話呀,說什麽都行,對了,你先告訴我是誰把你害成了這副德興?”,說到這兒,我突然壓低了自己的聲音,用隻有我和虎丫才能聽見的距離在她耳邊接著追問了一句:“是蛋蛋幹的嗎?”。


    事實上,我的內心始終對蛋蛋有著這樣的懷疑,我了解虎丫,她絕不是幾個妖女部落的土人就能設伏致傷的,這樣側上方至下的貫穿傷,絕對是一個她非常熟悉的人冷不丁給了她致命一擊,更何況那傷口中被我挖出的骨質箭尖兒,還記得嗎?那箭頭兒和蛋蛋試射時弄丟的那隻一模一樣!


    虎丫沒有對我的話做出任何反應,她的手指仍然輕輕的抓撓著我的手心,像是想告訴我什麽,看了看她的眼睛,眼皮仍然緊閉,但裏麵的眼球似乎在轉動,她已經恢複了所有的意識,隻是現在,她還太虛弱,無法做出什麽動作。


    “你去把魚丸叫迴來,我需要米湯,熱米湯”,我對著川妹子說著,可她卻像是沒聽懂一般,一步都沒有動,仍然注視著虎丫。


    她是個善良的姑娘,麵對傷痛中的人,她總是這麽關切。


    我又貼緊虎丫的耳朵輕聲問了一句“是不是蛋蛋”,這是我現在最關心的事。


    虎丫的手指抓撓的仿佛比最初有力了一些,她的嘴唇微動,像是要張嘴說話。


    我將耳朵湊了過去,一個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由虎丫的口中傳出:“她”,與此同時,虎丫上身劇烈的動了幾下,無傷的右臂努力掙紮的抬起,手指直指著距離我隻有一米不到、半邊猙獰臉孔的“川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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