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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四年多的冒險旅程,長期的殫心竭慮,每每都是驚心動魄,但唯獨這一次,是我能預見到死神向我走來一樣的那種麵對恐慌,三十步、二十步,那幾隻火把就這樣在樹林中魚貫而行,四隻火把,四個人。


    他們的步伐非常矯健,柔韌性似乎異於常人,咱們走路是邁的,而他們,卻是時邁時跳,左右搖擺。


    我騎在樹上,離地麵足足三米多,看著他們越來越近,而我在樹上卻還仍然保持著騎乘的姿勢,雙腿就這樣垂在樹幹外,隻要這群海盜走到樹的跟前一抬頭,準能看見我這麽個外地遊客。


    直至他們走進我的十步之內,在火把的照映下,我才將他們看得清清楚楚。


    我的天,這哪裏是什麽海盜!


    雖然舉著四隻火把,但火把照映出的卻是六個人。


    令我驚奇的是,舉著火把的四個人全都赤裸著上身,肌肉在火光下呈現出極其健碩的線條,手中拎著非常原始的木棒,我看到有個人身背後似乎背著弓箭,他的頭頂還插著一顆看不清顏色的修長羽毛,他不時的向身後嚷嚷著什麽,那語言我聽不懂,但我能確定那絕不是咱們中國境內的任何一種方言,也絕不是我所熟悉的國家的語言,或者說,更像是一種土語。


    羽毛哥手裏拎著根兒繩子,不時的還會將它抖動一下傳來啪啪的聲音,像是在警告,而繩子的另一端係著前後兩個人,都是蓬頭垢麵赤身裸體的搖搖擺擺尾隨其後,像是那四個人的俘虜模樣。


    當他們走到我的樹下時,我屏住唿吸,胸腔裏咚咚的心跳聲緊湊的就像被敲響的戰鼓,我害怕極了,生怕心跳聲會驚擾到他們。


    這些人的裝束令我想起了非洲部落的那些野人,不同的是,他們的膚色並不一樣,盡管火把的光亮十分黯淡,但我也能看清,他們和我一樣,也是黃色的皮膚,甚至,比我們這些黃種人還要略白一些。


    而長相,也是非常準確的黃種人高顴骨模樣,根本不是非洲土著大兄弟那種吃苦耐勞的勁頭兒。


    我靠,這是飄到哪兒來了?咱們亞洲還有這種未開化的土著部落?


    一堆的問號在他們遠去後湧進我的心裏,想得我腦仁兒直疼。


    一道閃電由遠處的天空劃過,瞬間照亮了夜空,感謝老天爺,你藏住了月亮,讓我躲過了他們的視線。


    但老天爺很公平,給了我恩情就一定還會追加點什麽仇恨。伴隨著幾聲雷音,豆大的雨點便砸在了地上,頭頂的樹葉劈裏啪啦的生生作響,這一夜,我沒敢合眼。


    直到天亮,我都在思慮要不要跑迴船上自此遠離這個地方,顯然這裏不是文明國度所光顧的所在,或者說,我可以斷定這裏一定是一座島嶼而非大陸架以內,以現今的科技程度,絕不會容許在亞洲大陸架以內還存在這樣的野蠻民族。


    終究我還是沒有迴到船上,我明白,在這裏,也許我還能有機會活下去,但假如我重新迴到船上,先不論能不能成功離開海岸線,單是補給這一項,我就沒法活過七天,但誰又能保證七天內我還能找到另一塊陸地呢?


    此時,林子裏的大雨仍然下個不停,地麵上的淤泥和鵝卵石交雜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天然的指壓板,我的鞋子早在幾天前那次落水中掉在了海裏,此時踩在地上感覺十分酸爽若仙若死。


    槍上仍然裹著塑料布,手在扳機的位置上摳出了一個孔洞,就這樣端著它警惕的向內陸走去。


    我不敢再走那片林地,盡管林子對我來說是個天然的保護,但那片叢林昨天既然有那些土人經過,說明那是他們日常的行走路線也說不定,這對我來說太冒險了。


    我也想過我是不是可以先跟他們接觸一下,沒準兒互相都沒有惡意並能和平相處下來,但仔細想想,這種可能微乎其微。手裏拿著木棒和弓箭的朋友們應該不會用和平的方式歡迎我這種“外來物種”,活生生把我栽進土裏當花肥也說不定,我不能去冒這樣的險。


    索性,繞過一片灌木後,距離海岸大約幾百米的地方便又是一片更加茂密的榕樹林,樹木更高範圍也更廣,樹根根係十分發達,甚至幾棵榕樹的根莖互相交織互相纏繞在一起,顯然是經過了上千年的發育才會這樣。


    腳下的泥土和厚厚的落葉層攪和在了一起,形成了天然的肥料,這讓我的腳舒服了很多,但尖銳的葉片仍是在腳上劃出了很多的口子,疼痛不已,更讓我討厭至極的是,當腳踩過水坑的時候,卻發現這裏的水坑居然有螞蟥,我從沒有見過這種軟溜溜滑膩膩的東西,惡心至極,索性發現的早,它還沒有把那張破嘴弄進我身體,不然我會覺得像是被他玷汙了一樣!


    又走了百多米的樣子,前麵的林子似乎像是被人為的砍伐了一樣,突兀的空出了一大塊兒,足有百米見方,這片空地上四處都是些矮草,十分茂盛,隻是被大雨澆灌得被壓倒了一大片,就像一層綠色的地毯,整齊的鋪在了這片地裏,在四周灌木和高大樹木的襯托下讓人看了格外舒服,就像是一個天然的大花園。


    突然,目光停了下來,我發現在草地的中央,一堆白花花的東西裸露在綠草之上,我不敢走得太近,這片裸露的空地太容易暴露我的行蹤,但即便是向前挪動了幾步,我也看清了那片白色東西,儼然就是一堆突兀的人骨,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待在那裏。


    我全身打了個冷顫,那些人骨非常完整,彼此糾纏著,手骨卻都捂在臉上,死狀令人不寒而栗。


    我想緩緩的退出草地返迴林子裏,這並沒有幾步路,而且我確定以我的這種臥姿匍匐在這兒,絕不會被人發現,但就在我用手臂蹬著草地向後退去的時候,身前的一處草皮卻噗的一聲塌了下去,呈現出來了一個十公分左右的小坑,隨後,塌陷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身邊的草皮上竟然隨著塌陷冒出了一股股的濃厚的土沙,假如沒有天上的雨水澆蓋,這股土沙絕對能把我嗆成肺癆。


    我被這情景嚇傻了,這是土人的機關秘術?


    我馬上就自己否定了這個觀點,因為我意識到我現在麵臨的處境遠比什麽土人的機關秘書要複雜得多。


    那些塌陷的小坑兒中急促的爬出一坨坨的白色的螞蟻,越來越多,每一隻的個頭兒足有指甲那麽長,趴在草地上的我甚至能清晰的看到螞蟻頭部那對兒大夾子!


    我的媽呀,這片美麗的草地底下,居然全是滿坑滿穀的全是白蟻窩!


    這令我頓時頭皮都炸了開來,我甚至能感覺到頭發尖兒都是麻的!哪還顧得上漏不漏什麽行蹤,就這樣猛地站起來想沿著我來時的腳印踩迴去,謝天謝地,我沒有因為用力過猛而又弄塌哪位螞蟻大神的巢穴,就這樣胸前沾著十幾隻白蟻跳迴了林子。


    這鬼東西極難弄掉,一對夾子死死的咬進肉裏,逼得我隻好在泥裏打了幾個滾兒,才算甩掉他們,萬幸,泥裏沒有螞蟥。


    這是一個邪惡的島!


    這是我對這個島的第一印象,比起我那個荒島,這裏絕對是惡魔才會居住,我甚至可以想象,這些螞蟻沒準兒就是那些土人特意喂養的,而那些白骨沒準兒就是他們逼進這片草地,用以供奉他們內心中的蟻神,怪不得他們的手骨都是在向臉上招唿,原來是......哎,我不打算再想那場景了,太可怖了。


    胸前的皮膚火辣辣的疼,讓我心煩意亂,我以前在軍區也聽陸軍的老兵們講過西北駐地螞蟻的事兒,有的時候在草原上尋崗,一腳踩進蟻窩裏再拔出來就隻剩下血粼粼的骨頭,連皮靴都剩不下,聽說那裏的大螞蟻都是黑紅黑紅的,導致那裏的戰士出門巡邏都像規避雷區一樣規避著這些蟻穴,見之懼如鬼魅。


    我爬迴樹上,端著槍又觀望了好一陣子,確定剛剛的一頓忙活沒有驚擾到那群不知道什麽人種的土人,我先定義他們是土人好了,隻是不知道他們是也像我一樣隻吃糧食和兔子......還是什麽都吃。


    雨下得越來越大,在林子裏澆出了一陣陣輕渺的白煙,茂密高林被大雨壓抑得像一灘沼澤,隨時吞嚼著林中任何的生物,甚至,自從我來到這座島至今,除了海鷗,我還沒聽到過一聲鳥啼,這更讓我懷念起我那美麗、富饒、令人流連忘返的荒島。


    但,這一次的離開,可能我這一生,都將無法再返迴那裏,就像我可能也永遠不能反悔我的家鄉一樣。


    就在我胡思亂想時候,一道人影,緩緩的、慢慢的,由我旁邊的樹下,向我的身下移動過來,而那道影子的手裏,赫然端著一條我在海上見過的那種標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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