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自洞穴出口外傳來的腳步聲,劉秀緩緩的抬起了頭。


    入眼處,是那張熟悉的小醜麵具。


    隻不過,這一次斯芬克的身影似乎有些蹣跚踉蹌。在它的胸膛處,此刻有一道猙獰的創口向外翻開,有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自其內傳出。


    除此以外,最令人震驚的,是此刻斯芬克那張仿佛帶著小醜麵具一般的臉龐。此刻,這張劉秀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臉龐,已經從中央裂開。


    看起來,就好像是它被什麽人照臉劈過一劍似的。


    “晚上好,人類少年。”


    斯芬克開口的第一句聽起來彬彬有禮,但搭配上它此刻的尊容,卻簡直就像一個文質彬彬的神經病,讓人生不起一絲的好感。


    而且在聽見這句話後,劉秀的喉嚨動了動,他自然是明白‘晚上好’這三個字背後的含義。


    時間到了嗎?


    即便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場會是如何,但此刻劉秀的心中還是不由得浮起了一絲的恐懼。生死間的事情,又有誰敢說自己完全不在乎呢?


    之前的倔強與憤怒,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十幾歲少年在虛張聲勢,為自己壯膽罷了。


    看著身子微顫,臉色蒼白的劉秀,斯芬克似乎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但似乎是想起什麽了一般,它將身子向前傾斜了些。


    “不必這麽緊張,你可是斯芬克精心挑選出的最優秀的祭品,要對自己有些自信才對嘛~”


    “況且,能與吾主融為一體,對於你這個低等生命層級的人類來說,可是莫大的榮幸啊!像前些日子那個血脈雜亂,靈魂斑駁的殘次品,可是連這樣的機會都輪不到的呢~”


    斯芬克言語的最後帶著點尾音,聽起來好像很是俏皮和輕鬆。但在這樣的氛圍下,劉秀卻是根本笑不出來。


    向前邁出了幾步,斯芬克終於走到了劉秀的身旁。伸出雙手,它用兩根食指將自己那張已經從中央裂開的小醜麵具向上提了提。


    看起來,那張小醜麵具好像詭異的笑了起來,卻是令那道裂紋更顯可怕了。


    “人類少年,這可是值得慶祝的事情啊~”


    “自今日起,你將迎來新生~”


    直到這一刻,劉秀才終於將自己身子的顫抖止住。一絲力量湧出,他緊握住了自己那雙已經泛白的拳頭。


    “斯芬克,你能再靠近些嗎?”


    “蛤?”


    小醜斯芬克似乎愣了一下,手指一鬆,緊接著卻是輕敲了一下自己兩側的太陽穴處。


    “我是說,斯芬克,你能再靠近些嗎?”


    劉秀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看起來好像沒有一絲的勉強意味。


    但是聽清了眼前這被綁縛著的人類少年的言語後,斯芬克卻是將身子向後傾了些。帶著點困惑的,斯芬克輕晃了一下身子。


    “人類少年,難不成你是希望在臨別之前再宴請一次偉大的斯芬克嗎?”


    一邊說著,它一邊將目光落在劉秀的左肩上。在那裏,那道因它啃食而留下的傷口,似乎已經恢複了?


    但劉秀卻對這樣飽含著貪婪意味的目光視若不見,臉上依然帶著笑容。


    “相處這麽久了,斯芬克,臨別之前,我可是有很多話想對你這位摯友說啊!”


    “摯友?”


    斯芬克搖著身子,胸前那道猙獰的傷口處,似乎又有些紫黑色的鮮血向外滴落。但緊接著,它竟然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


    “雖然一個低等生命配不上成為斯芬克的摯友,但是偉大的斯芬克,可絕不像達夫那塊大石頭一般唯血脈論~”


    “而且,人類少年,你還是很有趣的....所以,斯芬克就認可你這個摯友了~”


    一邊喃喃自語著,斯芬克一邊向前傾過了身子,同時一隻手按在自己的耳朵上,做出了一副仔細聆聽般的聲音。


    “嘛,少年,有什麽事情想要對斯芬克說呢....”


    當這具泛著腐臭味道的軀體緩緩靠向自己的那一刻,劉秀臉上的笑容愈盛。隔著自己那髒亂開叉,而垂向眼前的頭發,劉秀低聲說道:


    “就在剛剛,有人闖進了這裏,還對我說了一些事情....”


    聽見這半句話,斯芬克本來帶著詭異笑容的臉突然凝固住了,有一點血光自它的眼中閃過。


    “哦,那它都說了些什麽?”


    “她說.....”


    劉秀停頓了一下,直到斯芬克的頭再度向前傾出了些,這才繼續說道:


    “你的那位主人就快死了!”


    這一句言語才出,斯芬克的臉上猛然爆發出了些許扭曲。但也就是在這一刻,劉秀的身子猛然向前探出。


    在腰腹處那黑色繩索收縮的同時,劉秀張口向前咬去。


    隻可惜,這一口卻是沒能咬在斯芬克的耳朵上。在劉秀身子探出的那一刻,斯芬克搭在耳朵旁的那隻手,便已經同時向前按了出去。


    有一聲如金屬碰撞般的聲音穿出,斯芬克再度站直身子時,輕巧的避開了那幾點自前方飛濺而出的鮮血。


    收迴手掌,斯芬克帶著點厭惡的看著指尖上的那幾抹血光。


    再抬起頭,斯芬克看向了被綁縛在前的劉秀。此刻,這個人類少年半嘴白牙已經被直接崩碎,止不住的鮮血流淌向外。


    伸出手,斯芬克將自己那帶著幾抹血光的手掌在劉秀的麵前晃了晃,那張小醜麵具上似乎帶著幾點無奈。


    “人類都是這樣和自己的摯友打招唿嗎?斯芬克有些不太理解啊.....”


    “這種做法,除了會傷害到你自己以外,還有什麽用呢?又或者說,難不成你很喜歡自殘?”


    一邊說著,斯芬克一邊將自己手掌上的那幾點血光,很是嫌棄的用劉秀的上衣抹得幹幹淨淨。


    “斯芬克,這可是我送給你的臨別禮物啊!”


    嘴裏漏風,此刻劉秀的聲音裏好像帶著點喜感。但是,卻有些猙獰顯在這個人類少年的臉上,還有些快意閃現在其眼中。


    斯芬克愣了一下,收迴手掌。低頭看去,它終於望見,在自己的指尖上,在那最柔軟的地方,好像有一抹淺淺的牙印烙在上麵。


    還有幾點血絲,隱藏其中。


    臨別禮物?斯芬克搖了搖頭,好像並不在意的樣子。


    “原來如此,下一次斯芬克也找一個人類實驗一下這樣的臨別禮物吧~”


    “不過再次之前,斯芬克倒是對你所說的那個,闖進這座洞**的人很感興趣啊~”


    小醜男這樣說著,卻是看見眼前的那個人類少年好像瘋了一樣的大笑了起來。


    “斯芬克,你不會真的以為有人能闖進這裏吧?”


    “不過想一想,倒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啊!”


    瘋狂而肆意的笑著,劉秀無視著正在緩緩收束的腰腹處的黑色繩索,將身子竭盡全力的向前傾去。


    “斯芬克,最近這些日子裏,你的傷勢可是越來越重了。隔著幾十步外,我都能聞到你身上那股滿是腐臭的氣味。”


    “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現在所在的地方,應該就是在你那位將要蘇醒的主子身旁吧?”


    “但就是在你口中,那個偉大如神靈的主子的身側,你竟然都會遭受這樣嚴重的傷勢....嗬嗬,這真的是太有趣了!”


    “讓我猜一猜吧,是不是有些存在,不希望你的主子醒過來呢?”


    在這一刻,劉秀的臉已經靠在了沉默的斯芬克麵前,幾乎頂在它那張已經將要完全裂開的小醜麵具上。


    “作為一條忠心護主的狗,斯芬克,你可不要將自己性命也填進去了啊!”


    “這可是來自你的摯友,我劉秀,在臨別前最後的提醒啊!”


    腰腹處那黑色的繩索,此刻已經向內收束至極,就好像是要將拚命向前傾去的劉秀直接從中央對折。


    但對那腰腹處傳來的,仿佛要將自己扯成兩斷的劇痛置若罔聞,劉秀的目光落在了斯芬克的眼瞳上。


    他的眼睛裏滿是血絲,而斯芬克的眸光卻依然平靜。


    “因為總有一天,我會從地獄中爬出來,將你親手撕成碎片.....所以斯芬克,你可千萬要活下來,給你的摯友保留下這樣的機會啊!”


    言語至此,這個人類少年好像終於蛻變為了一頭野獸,一頭能夠在北原上生存下來的野獸。


    但就是迎著這野獸一般兇狠的目光,斯芬克卻是聳了一下肩膀。


    “當然沒問題,少年,你也太小瞧你的摯友,偉大的斯芬克了。”


    伴隨著這一句話,那正欲將劉秀直接從中央崩成兩截的黑色繩索卻是猛然鬆開了。劉秀感覺到,自他的腰腹處傳來一股劇痛,緊接著他的整個身子直接向前砸去。


    但還未等他摔落在地,一股力道卻是自他的背頸處傳出。


    斯芬克伸手扯住了劉秀的後衣領,直接將這個人類少年提在了手中。這模樣,和它當初將這少年劫走時一般無二。


    “不過在那之前,你卻是不能留在這裏了。”


    說著,它轉過身子,望向了洞穴外那已經降臨的夜幕。


    “時間到了,少年。”


    瞅了一眼被自己拎著的劉秀,斯芬克笑著說道:


    “帶你去見識一下地獄.....”


    ....


    時隔多日,劉秀再度被拎出這座洞穴。沒有刺眼的陽光,劉秀隻望見了籠罩天地的如水夜色。


    帶著點貪婪的,劉希看著入眼處的風光,感受著擦著自己身子而過的微風。這些曾經他以為唾手可得的,此刻卻顯得是那樣的珍貴。


    但當斯芬克邁著輕快的步伐,緩步走上一座山嶺以後。被它拎在手中的劉秀,瞳孔不自然的收縮了起來。


    在山嶺之下,那片群山環抱之地中央,有一尊如青銅澆灌而成的巨人,此刻緩緩的站起了身子。


    在這個青銅巨人,那高近五米的身軀上,遍布著創傷與裂紋。同時,在它的身側的穀地,到處是坑陷與地裂般的殘痕。


    很明顯,不久之前,這裏曾經經曆過一場可怕的戰鬥。可就是這樣慘烈的戰鬥,相隔此地不過幾百步的劉秀,卻是從未察覺到過一絲一毫。


    一陣風聲乍起,劉秀望見,有一抹紫光好像與那些可怕的坑陷中閃過。


    也是伴隨著那尊青銅巨人站起身子,劉秀聽見,自南方有沉重至極的腳步聲傳來。伴隨著那如戰鼓敲響的雷鳴聲,群山仿佛都在為之顫抖。


    “人類少年,不要去看哦~”


    斯芬克的聲音依然輕鬆,好像這世間就沒有任何事情能讓它變色的一般。


    “怎麽,怕我死了,沒法給你的主子交差?”


    眼中依然帶著點震撼的,劉秀開口譏諷道,卻沒想到斯芬克提著他後衣領的手臂好像僵直了一下。


    過了許久,它才終於開口說道:


    “死亡,那可真是最簡單不過的懲罰了....”


    而伴隨著這一聲言語,山嶺下那尊青銅巨人緩步向南而去。當它立身於山崖之下,那自南而來的腳步聲,也終於停了下來。


    劉秀本想抬起頭向那座山崖望去,但卻沒料到,將他拎在手中的斯芬克,猛然將自己的手臂一振。


    這一震下,劉秀隻感覺自己的內髒都好像快要從喉嚨中湧出來了。痛苦之餘,劉秀的頭直接低垂了下去。


    與此同時的,也有些氣息自那隻手臂迸發而出,傳遞進了劉秀的身體內。伴隨著這股內息的進入,劉秀耳邊的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他的世界從未如此安靜過....


    而斯芬克對此毫不在意,隻是兀自將目光移向了南方的那座山崖。在那裏,有一隻手掌按在了山巔之上。


    伴隨著峰巒的搖晃,與山岩的崩裂聲。一位通體漆黑,仿佛由岩石鑄成的巨人,緩緩的將身子昂起,越過山巒凝望向前。


    在那裏,有一座高山為群嶺簇擁,屹立於北方,是為埋骨地最高點。


    與這黑色巨人相比,山崖之下的那尊青銅巨人,好像太過渺小了。


    “燃燒神力,強行將自身提升到巔峰嗎?”


    斯芬克輕聲說著,它臉上的那道可怕裂縫,好像又向外擴張了許多。


    “隻可惜還是太蠢了些.....”


    “是啊!”


    似乎有人對斯芬克的自語表達了讚同,但這好像並不是什麽好事。


    眼光凝固,斯芬克望見,在自己身前十步之外,不知何時立著一道身影。


    夜色下,那黑色的長袍隨風而起。


    “什麽人?”


    斯芬克隻是才向向後退出半步,便望見那道十步外的身影,已然出現在了它麵前。


    隔著兩步,那位黑袍老人輕咳了一下,搖著頭看向了眼前的小醜。


    “咳咳,老夫不過是一個愚蠢的舊時代遺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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