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歌縮在人堆裏,隨眾人一道退出大帳。


    縱使錦歌這會兒故意耷拉著腦袋,還是叫副將們察覺出來,不由的轉臉多看了錦歌幾眼。待三兩步走出帳外時,見著洛繹在前頭候著的身形,眾人不過扯扯嘴角,一笑置之。


    然錦歌瞧見洛老九時,卻見他一臉憂色,眉頭皺的跟他老子有一拚。


    見錦歌磨磨蹭蹭從馬副將的帳篷裏出來,沒好氣地幾步上前,沉色道:


    “我與你一道迴營帳。”


    三日來,洛老九第一次主動與她說話,這叫錦歌如何不驚喜?忙顛顛兒地跟在洛繹後頭,一路往自己的營帳去了。


    洛候再三囑咐軍醫,務必謹慎看護好馬副將。他向來性子烈,如今內力損耗嚴重,若是一個不好,傷了身子就大為不妙了。


    如今這風口浪尖上,軍中萬不能再出差池!


    抬手揭開帳簾時,瞥見錦歌與洛繹二人背影,隻歎了聲氣,便又腳步匆匆地往大帳趕去。


    洛繹進了原先該是自己的帳篷,徑自坐在木凳上,也不說話。從懷中抽出一張羊皮製成的地圖,仔細地看著。


    錦歌難得逮到機會與他獨處,眼下事關自個兒小命,自然不敢叫他再對自己生出半分不滿來。當即親自為洛繹斟滿了茶水,巴巴地遞到跟前兒去,目光倒是很自然的落在洛繹手中的一張羊皮地圖上。


    那張地圖上畫滿了各種奇怪的符號,錦歌瞪大眼,卻如何也瞧不明白。


    正思索著這些符號到底代表什麽意思,卻聽見耳邊洛繹故意咳嗽了一聲。


    錦歌這才迴過頭去,隻見因著自己方才走神,明明已然送到洛老九手裏的茶盞竟然忘了鬆手。二人指尖相觸,洛繹麵上顯出幾分別扭來。


    哎,這才多大的小孩,竟然在男女之事方麵都開竅了。


    錦歌心中不禁歎道。


    忙鬆了手,洛繹將茶盞拿在手裏,作勢抿了一小口,眼神閃爍的瞧著錦歌,道:


    “你可看懂?”


    錦歌愣怔了片刻,這才明白他說的是這張地圖。


    搖了搖頭,錦歌老實迴話:


    “上頭畫的什麽,還真不太明白,估摸著……該是陵安地域的地圖吧?”


    洛繹這會兒麵上倒是絲毫沒有嘲弄的意思,反倒擱下茶盞,很是認真的為錦歌講解起這張地圖來。


    這張地圖確實為陵安與青玄以及赤炎接壤的地圖。


    一條長長的遼河將陵安與其他兩國兩兩分開,瞧著倒是如天塹一般易守難攻。


    錦歌有些不明白洛繹此刻為何給自己說道這些,眼下軍中生事,今日一早羅副將便動身前往長安送信,若是帝君震怒,這……


    洛繹自小混在人堆裏長大的,察言觀色的功夫真夠錦歌喝一壺的,瞧出錦歌眸中疑惑,抬眸道:


    “我與你說這些,是想你明白,縱使十萬精兵在此,可若是二國聯手,這局的輸贏便要看天意了。”


    錦歌蹙了蹙眉,依舊不太明白,這戰事何時跟她有關了?


    洛繹也不著急,就這杯盞又飲了一口,才把玩這手中杯盞接著道:


    “我隻是猜測,那洪侍衛的主子,不是大夏之人吧?”


    洛繹話音剛落,錦歌當下心中大驚,他竟然猜到了?


    見錦歌麵上一閃即過的驚慌之色,洛繹揚了揚眉,稍稍坐直了身子,正色道:


    “我已叫人暗中查過,沈朔人在長安,並未離京半步……何來為你奔赴陵安一說?”


    錦歌一呆,想了半晌,歪著腦袋,很是認真問道:


    “那個……誰是沈朔?”


    洛繹把玩茶盞的手指一頓,詫異的盯著錦歌,道:


    “玉麵神醫沈朔啊?不是你師父麽?”


    錦歌盯著洛繹修長的手指在茶盞上輕輕摩挲著,那白玉茶盞在他白皙的手指間,竟然顯得不那麽好看了。


    錦歌抬起頭,麵色有些微紅,道:


    “我……我隻聽他說起過自己是玉麵神醫,卻是不曾聽說過他的名字的。”


    洛繹不禁停下手中動作,瞪大眼跟瞧怪物似的盯著樓錦歌,道:


    “你莫不是叫人誑了?自己認的師父竟還會有假的不成?”


    樓錦歌仔細想了想,隻好將自己師父的身形相貌說與洛繹聽,等她繪聲繪色的描述完,洛繹臉都綠了……


    這……這跟玉麵神醫沈朔也相差太遠了些吧?


    一個是玉樹臨風的大家神醫,一個……簡直是個怪老頭,這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啊!


    錦歌默默接受著洛繹眸中的鄙視,心中卻是一刻不停的想著此事蹊蹺之處。


    爹爹說師父便是她嫡親外公,定然不會拿此事說假騙他。老頭當初介紹自己是,確實說自己是玉麵神醫來者,莫非有變?


    哎,也怪她當時輕信了老頭去,爹爹對此人又是遮遮掩掩的,她這才疏忽了。如今連自己親外公的身份都不明朗,陵安這麽大,如何尋人去?


    這幾日洛繹並不曾刻意打聽她娘親的事,錦歌也便多留了個心眼,並不打算叫他知道師父便是自己親外公的事,隻怕再叫人扯出端倪。


    瞧錦歌麵上懊惱之色並不像是作假,洛繹當真是恨鐵不成鋼卻又奈何不了她分毫,隻好拿眼珠子一個勁的瞪她!


    錦歌如今有求於人,哪裏還敢叫囂半分,乖乖的坐在洛繹下手的位置候著,任“洛閻王”氣消了,好進一步問他關於心經的事兒。


    果然,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洛繹終究打算放過她,冷色道:


    “我一會兒命人作出畫像,派探子去青玄暗中查探你師父下落。不過……你那相府侍衛當做如何打算?”


    錦歌抬眸,洛老九麵色雖冷硬了些,卻是叫她聽出幾分相助之意,當下很是感激的想對他一笑。誰知洛繹突然轉了話鋒,將事情扯到洪侍衛身上,錦歌曉得,洛老九當真不是個好哄騙的主,他還是抓住自己小辮子不放呢。


    錦歌舒了一口氣。


    平陽鎮洪侍衛竟對自己下手,雖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可無憑無據的,她果然能信他所言麽?


    南宮臣竟然刻意安排自己來到陵安,除卻救他母親,會否另有打算呢?


    無論如何,洪侍衛一行人,錦歌此刻是再不敢輕信了。與其將他扣押在軍中,若是叫人查出他的來曆,隻怕不但牽連南宮臣,還會連累相府。


    何況……洛老九亦是個聰明的,斷不能再叫他查出什麽來。


    打定主意,錦歌神色平靜道:


    “將他們都放了吧,他背後的主子,我雖不便多言,卻也曉得你很像查清此人。不妨放虎歸山,且看你能查出多少來?”


    錦歌平日裏大多是裝傻充愣的,要麽就是人前人後裝的乖巧。如今卸下一切偽裝,雙眸淡定的直視洛老九,倒是叫他不自覺的渾身一震。


    那雙眸子漆黑如墨,雖是看著平靜,卻暗湧著一抹自信之色。


    洛老九沒來由的被人點燃了鬥誌一般,鐵了心非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可,當下點頭應下。


    錦歌心中好笑的搖了搖頭,再是聰慧,到底是孩子氣重了些。


    正要為自己斟上一杯茶,卻是叫洛繹一把奪過茶壺,沒好氣道:


    “今日馬副將之事,你怎麽看?”


    錦歌一臉鬱悶,連口茶都不給喝,這是要渴死我啊?


    心經的事兒還未來得及與他開口,錦歌隻好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小心道:


    “看樣子他到不像是作假,若是他所為,大可以施展法術逃之夭夭……說來我也好奇,那日他明明有機會將我們一並除去,為何沒得逞呢?”


    洛繹蹙眉,他也記得那晚錦歌體內靈力仿佛並不算強大,若不是馬副將先行倒下,隻怕縱使有錦歌在,亦不能保全他二人安然無恙。


    “你是說,當真有附體這種事?”


    洛繹麵色冷凝。


    若是背後有人弄虛作假,倒是好處理,按照擾亂軍心罪殺頭便是。可若是真的,這幕後黑手又該從哪兒查起呢?


    羅副將一路快馬加鞭,隻怕兩月便能趕至長安。帝君聽聞此事,必定要自家老頭短期內徹查此事,這……困局究竟該從哪兒解開呢?


    洛繹想著想著,目光又落在坐在對麵的錦歌身上。


    “你曾說在平陽鎮遇見過一鬼麵人,與此番附身在馬副將身上之人頗為相似,此人為何殺你不成,又來殺我?這……”


    “我也想弄清楚,不過……還得你幫忙先把心經譯成曲子給我,不然我真不能保證若是遇見下次這麽危機的狀況,自己還能不能挺過去。”


    錦歌終於有機會將此事說出口,頓時覺得心中痛快不少,複又小心翼翼去看洛繹麵色。想著他若是執意不答應,自己便告知爹爹尋幾個赤炎歌姬來,這多省事兒?


    “好。”


    出乎錦歌意料之外,洛老九竟然絲毫條件都不提,就這麽爽快答應她了?


    錦歌聞言開心的嘴都快笑裂開了,心中不禁偷偷拍了兩下小胸脯:


    還好剛剛沒告訴他,自己之前一緊張,錯將早晨喝水的杯子拿與他用了。


    這廝也不知有沒有潔癖,不過……我怎麽就這麽冰雪聰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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