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繹一踏入書房,便見這小丫頭盯著自己的字畫,呆呆的想著什麽出神。


    這丫頭過來近整整一月了,老頭子擔心陵安有人暗中作亂,囑咐她安心呆在府衙,眼下哪裏都不要去。這丫頭倒也聽話,竟就真的不出府衙半步。


    洛繹聽聞她在長安時,便越是大門不出的千金,當時還嗤笑一聲,隻以為是謠傳。沒曾想,這丫頭還真能耐得住性子,整日就在書房仿照他的筆跡寫寫畫畫。


    洛繹知道自家老子打的什麽主意,卻是沒料到樓相那般的人物,竟也能跟他老子想到一處去。


    撮合他跟……


    洛繹初通人事,想著便不自覺的紅了臉,腳步輕緩地朝錦歌走來。


    錦歌出神見,察覺眼前有人影晃過,一抬頭便瞧見洛繹麵色古怪的朝自己走來。


    要不樓墨年怎麽就常說錦歌是個缺心眼兒的姑娘呢?


    錦歌當下就樂顛顛的湊到洛老九跟前,語重心長道:


    “嘖嘖,這小臉兒紅的,說說說說,這哪個不長眼的,竟然敢揍你?照實說啊,姐一會兒給你報仇!”


    洛繹聞言,微愣了片刻,當下一張小俊臉這是一會兒白一會兒青,跟天氣預報似的。


    這死丫頭說這話的表情,怎麽就這麽喜慶呢?


    好像他被揍,是件叫她心情很愉悅的事情一般。


    洛老九當場就冷了臉色,好不容易對這丫頭有那麽點兒想入非非的心思,頓時蕩然無存了。


    “字練得如何?”


    洛老九沉著一張小臉,倒也頗有幾分嚴師的風采。


    錦歌立馬知趣的閉了嘴,討好道:


    “要不怎麽說名師出高徒呢,自然是寫的很好了!”


    洛繹禁不住抽了抽嘴角,這麽迂迴的誇自己的方式,他倒是第一次見。


    洛繹掩過眸中情緒,睨了一眼樓錦歌,示意她把練的字拿過來。


    錦歌忙走到書桌前,從一堆揉皺的廢紙中抽出兩張尚算能看的,忙用手指拍了怕,揪揪巴巴的遞到了洛繹跟前。


    洛繹瞧著皺成巴掌大小的一張紙上,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字,不禁瞪大了眼,擰眉道:


    “就這樣也算是很好的?”


    錦歌努努嘴。


    這些日子她時刻拆侍衛打聽動向,連那剩下的三個自己不太信任的暗衛都不是派出去探聽風聲。已經一個月了,任不見玄月和神仙師父出現,她真擔心自己這一身靈力…….


    “如何?沒話說了?”


    洛繹仿佛不願放過她的錯處,正要如平日罰她多寫幾遍,便聽錦歌咋唿道:


    “剛……剛才有一張寫的更好的,可……可是……叫……叫風吹走了!”


    說完,眼神無比堅定的示意了兩下窗外。


    洛老九汗顏。


    這女子臉皮厚的簡直可以去撞城牆!


    堂堂名門之後,連個字都寫不好,日後叫他如何在兄弟們麵前抬頭做人?


    他這會兒算是迴過味兒來,莫不是老頭子跟樓相二人聯手,派了這丫頭來整治自己的吧?


    洛老九正惡狠狠的瞪著樓錦歌,倏然聽門口大嗓門兒道:


    “錦歌,今日軍中有酒宴,可願與九兒同去?”


    錦歌明顯被大嗓門嚇一跳,忙朝洛候行了禮,迴頭朝洛老九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又轉過臉來歡喜地點了點頭。


    洛繹氣急,不服道:


    “軍中有令,女子不得入內。”


    洛候轉臉一改方才和煦笑容,明顯陰嗖嗖的瞪一眼洛老九,咬牙切齒道:


    “作甚?錦歌是我洛府的兒媳,洛家軍的半個主子,如何進不得!”


    洛繹與錦歌二人都未曾想洛候當下會有如此一說,不禁對視一眼,麵含幾分尷尬的別過臉去。


    錦歌當即以換身衣裳為由,忙一路小跑,迴了自己院子。


    洛繹麵色別扭的迴瞪一眼自己老子,耳朵有些微紅。


    洛候視而不見,一掌拍在他後腦勺上,痛的洛老九齜牙咧嘴,險些跳腳。


    “小癟犢子,這跟誰學的禮數?跟人小姑娘麵前就這麽兇的瞪著!”


    洛繹迴過神來,他老子這是在教訓他方才對錦歌那邊臉色。


    揉了揉酸疼的腦袋,心中不禁暗自恨道:死丫頭,爺這可是因你受的,給爺等著!


    軍中進出都是騎馬,錦歌尚來不及安排馬車,便聽洛候幽幽道:


    “錦歌不曾騎過馬吧,今日可願一試?”


    錦歌乖巧的看著洛候片刻,見他眸中都是好意,自己也不好意思拂逆了長輩去,便點了點頭。


    殊不知下一刻,洛候便扭頭朝洛繹道:


    “錦歌不會騎馬,你且載著她一道去,為父先行一步。”


    末了,還不放心加了一句:


    “這可是軍令!”


    言罷,便一甩馬鞭,帶著半數侍衛騎馬策奔。


    錦歌和洛繹有幾分淩亂的對視一眼,無奈的在心中叫囂:這什麽狗屁軍令!


    無奈軍令如山,洛繹隻好讓侍衛牽來自己的戰馬。


    錦歌一瞧這馬,眼都直了。


    這匹馬身形健碩,通體黑亮,看著很是精神。


    洛繹從侍衛手中接過韁繩,動作利落的上了馬,故意把臉別過一旁,等著錦歌自己上馬。


    錦歌一瞧,他這是有意叫自己出醜啊,隻好硬著頭皮往前挪了兩步,心中揣摩著自己能不能爬上這匹高大的馬。


    尚未來得及靠近,這匹黑馬當即發出兩聲響鼻,仿佛一臉瞧不上樓錦歌的樣子。


    錦歌身形本就嬌小,相比之下,心中倒是有些膽怯的站在高大的黑馬身邊。一轉眼,瞥見洛老九那廝竟然在偷笑。


    錦歌忍住怒氣,眸中精光一閃,笑吟吟道:


    “我說未婚夫君,我若是當眾出了醜,這丟的可不隻是我的臉啊~”


    洛繹聞言猛然轉過臉來,吃驚的盯著一臉挑釁之意的錦歌。


    這……這死丫頭竟然可以沒臉沒皮到這個地步!


    “你——!”


    洛繹正要開口,周圍方才默不作聲的侍衛,聞言紛紛不懷好意的笑出了聲,洛繹一時更覺得羞惱。


    生怕下一秒錦歌又能說出什麽驚天動地的話來,洛老九隻好伸手將錦歌半拖半抱的扶上了馬。


    侍衛們跟著紛紛上了馬,跟在二人身後,故意落後一些。


    錦歌用腳趾頭想也曉得,定然是洛候授意的。這個洛候倒是挺有意思,竟然喜歡給自個兒子牽線搭橋。


    錦歌想著不禁轉臉看了一眼洛繹,心中釋然道:也是,誰養了這麽個小癟犢子,估計都得為將來兒媳婦兒的事兒犯愁。


    洛繹見錦歌突然轉頭,別有深意的看了自己一眼,仿佛察覺到錦歌的不懷好意,道:


    “作甚?”


    錦歌坐在洛繹身前,聞言頭也不迴,答道:


    “我在想,你這匹馬一定是母的!”


    洛繹不解她為何如此一說,皺了皺眉,隻好簡潔迴道:


    “並非如此,踏雪是匹公馬。”


    “公的?”


    錦歌拔高了聲音,故作不解的轉過身去,一臉驚詫道:


    “怎麽可能!那他怎麽可能不喜歡我?”


    洛繹低下眉目片刻,便明白了錦歌話裏的意思,挑了挑眉,道:


    “你不妨再猜猜,他能跑多快?”


    不及錦歌反應過來,洛繹一鞭子揮下,踏雪如離弦之箭,瞬間狂奔出去,將身後一眾侍衛遠遠甩下……


    錦歌頓時欲哭無淚,這小癟犢子,真心狠啊!不知道姐暈馬呀!


    等錦歌頭暈眼花的緩過來時,才發覺不知何時,踏雪已然停下了腳步。


    錦歌隻能將頭靠在某個固定的物體上,緩解方才的不適反應。


    片刻,上方傳來一個別扭的聲音:


    “死丫頭,快放手……”


    錦歌眯著眼,方才發覺自己竟然下意識的一路緊緊抱著洛老九。


    不抱不知道,一抱還真下一跳,這廝……身材不錯啊!


    當下也無力吃他豆腐,身體可是自己的本錢,錦歌有氣無力的迴道:


    “抱一下會死啊?你在推我一下試試,吐你一身你可不許怪我……”


    錦歌說話聲越來越小。


    洛繹歪過頭瞧她麵色慘白,皺著眉頭靠在自己懷裏,看著確是難受的緊。


    洛繹心頭不由的一動,僵硬著身子,為她輕輕拍了拍背,一麵不忘咕噥:


    “這天底下,竟還有人暈馬的……”


    錦歌聞聲動了動,額頭抵在他下巴上。


    少年剛長出的胡須軟軟的,刺得她有些微癢。


    洛繹卻猛然僵住了身子,半晌,才尷尬道:


    “歇……歇好了沒有?”


    錦歌聽著遠遠傳來的馬蹄聲,想著定是後麵的侍衛趕來了。


    誒?這小子也會害羞?


    錦歌心中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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